草原的夜，靜的讓人心寒。我默默想起這一路走來，惹上這一身紛紛擾擾，一切都回不去了，只能拼命的往前走。

    孛魯接到將士們的通知，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遠(yuǎn)遠(yuǎn)看到我安然無恙，便放下心緩步走了過來，低頭對我說：“請節(jié)哀。”

    我點點頭，轉(zhuǎn)過身去。

    此時入殮的法師正在給野利玉卓整理儀容，放人棺槨。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孛魯，他一直都在幫助我，而我卻有許多事不能跟他說清楚。

    蕓兒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我的心“咯噔”一下，雖然我一直盡量在演，但蕓兒卻是知道一切的人，我們周密的安排了一切，卻唯獨忽略了她。

    此刻，她站在人群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我，眼神中的情緒讓人心生寒意。

    我面對野利玉卓、面對野利竹卉的尸體都沒有懼色，卻在面對她的眼神時，一陣發(fā)憷。

    這個世界上，令我害怕的人很少，她卻是其中一個，我很在意她的感受。害怕剛剛在她心里面建立起來的好印象消失，怕她如當(dāng)初在王陵的時候一樣誤會我。但如果想要一個人懷疑另一個人，恐怕會很容易，想讓一個人信賴另一個人，很難。

    她緩緩地走到我身后，我緊握著拳頭，看著她的眼睛，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停住，躬身作揖，緩緩地說：“小姐，節(jié)哀順變?！?/br>
    我的心放回了肚里，轉(zhuǎn)身不敢再看她。直到所有人都散去，留下我們兩個在氈房里。

    她用力將我的肩膀扳過來，直視著她。

    “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顫抖著，頭一陣發(fā)蒙。從她的眼神里，我看到一絲擔(dān)憂。

    “你知道野利玉卓在西原的地位，他死在這里，皇上一定會一查到底的。你告訴我，這件事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

    我搖搖頭，不知該怎么解釋。

    “你還是不信任我，對不對？”

    “不是，蕓兒，我只是覺得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我不想你卷入是非中?！?/br>
    “可我已經(jīng)在是非中了，不是嗎？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都沒有懷疑過我們之間的友情。從你不顧一切將我從野利竹卉的針灸下就出來的時候開始，我就相信你是我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后來，在王陵里，盡管所有的人都覺得你是太后安排在母妃身邊的眼線，可我卻不相信。因為我在宮里長大，太后、父皇、母妃的為人我再了解不過了。父皇、母妃相信的人，一定是好人。”

    一瞬間，一股暖意流入我的心底。我以為，當(dāng)時的公主再也不相信我了。

    她上前緊握著我的手。

    我們蹲坐在野利玉卓的棺槨旁邊，將我的部落發(fā)生的事和最近幾年我遇到的事，悉數(shù)說給她知道。

    不知道何時，天已經(jīng)亮了。

    大汗安排的送葬人員已經(jīng)站在氈房外面了。

    蕓兒忙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整理了我的裝束，輕聲地說：“事已至此，見機(jī)行事。野利玉卓也算是朝廷重臣，不管在西原還是蒙部，都實行最高規(guī)格的土葬，保留尸體完整，以顯尊貴。最重要的是過皇上那一關(guān)。在他面前，你要裝作很遺憾，不要把你的仇恨表現(xiàn)出來，懂嗎？”

    我點點頭。

    “至于野利竹卉，是她自作自受，但她死在草原，總要送回野利府和她父親一起安葬。雖然我很不喜歡她，但她畢竟曾做過我的侍讀。”

    “放心，我已經(jīng)讓青蟬買了一輛馬車，帶著她的尸體先回中興府了。青蟬武功高強(qiáng)，她會將尸體送到野利府門口，全身而退的?！?/br>
    “你萬事要小心?！?/br>
    幾日之后，裝著野利父女的尸體棺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野利玉卓帶來的那幫人也要跟著帶回去，還有大汗派去的拿糧草的幾個蒙部人。

    馬上就要離開草原了，心里還有些不舍，我想是時候去跟孛魯說再見了。

    邊走邊打聽著，來到一片特別美麗的草原，這里很靜，草地柔柔的開著粉紫色的小花，或許草春的時候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場放牧，這里新發(fā)出來的小草還不足以讓小羊們盡情的吃飽，所以四下才這么安靜。

    我按照草原孩子的指引慢慢地走進(jìn)這片青草地，風(fēng)吹草低時才看見離我很近的地方，孛魯和蕓兒平躺在草地上，孛魯手里拿著一簇蒲公英，吹起時無數(shù)的小傘四散飛向空中，自由自在。蕓兒興奮的拍手，坐起時才發(fā)現(xiàn)我站在附近，立馬驚訝的和我打招呼，我忙將身體轉(zhuǎn)向另一邊，心里的酸澀觸及鼻頭，瞬間淚眼朦朧。

    片刻后，我轉(zhuǎn)身，勉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是來道別的，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br>
    蕓兒和孛魯幾乎同時回答沒事，卻讓我覺得自己是多余的。

    蕓兒起身拉著我說：“其實，我剛好也有事想跟你說。”

    她的臉蛋兒微紅，一臉的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