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魏玄沖便是這樣眉頭緊鎖著,在看到俞松謀時,才想起自己要將眉宇舒展一些,并對面前的這位商將恭敬地行了一禮。 第98章 “攝政大將軍說, 待到豹騎將軍從朔方郡迎回太和公主, 便為你們舉辦婚事?!?/br> 今日,府上沒有用干凈的新雪來煮茶。 那是因為王城的冬季已近尾聲。 再過些時日, 城中便要開始慢慢融雪了。 在從對方那里聽到“朔方郡”這一詞的時候, 俞松謀的眸色閃了閃。 若是在平時,魏玄沖必然是能捕捉到這一點的。 可現(xiàn)在,他卻是硬著頭皮說著那番拓跋缺交代給他的話語,根本無暇他顧, 也不敢去看對方的眼睛。 “攝政大將軍還說,屆時他會與太和公主結(jié)拜為兄妹。那之后,太和公主就既是大商的公主,也是魏國的大長公主了。而豹騎將軍娶了太和公主,便就是他的妹夫了。” 如此前景,似乎是能夠讓人感到心動, 甚至是激動的。 可俞松謀卻問:“拓跋缺為何會以為, 我會想要強娶公主, 做那趁人之危之事?” 魏玄沖低著頭,艱難地答道:“公主前來和親, 原本是要嫁給她并不相識的陌生人。但豹騎將軍與相識多年,又是真心待她, 還是……還是名揚天下的大商第一戰(zhàn)將。” 俞松謀在魏玄沖提到那句“名揚天下的大商第一戰(zhàn)將”時不置可否地嗤笑一聲。 但在那之后,他便跳過了那句話, 說道:“那只不過是最為尋常的女子才會有的想法。但靈微不是。她也不會這樣想。” 這是俞松謀第一次主動對面前的這人說出這么多的話。 “若情況真如你們從地牢中將我?guī)С鰰r所說的那般, 她來魏國和親是為了把我換回大商, 那她必然會牢記這一點,更不會樂意變成將我留在魏國的鎖扣?!?/br> 說罷,他又問:“我且問你,若靈微此時真的身在朔方郡,你那攝政大將軍,他竟不怕我尋到公主后,就此一去不回了?” 魏玄沖并不回答,而是說道:“你既已助攝政大將軍奪下王位,此時即便再回大商,陳瑤也不會再信你,更不會再重用你?!?/br> 俞松謀:“倘若我只是想帶著公主遠走高飛?甚至是帶著她,去到定西四鎮(zhèn),從此便留在那里,再不離開了?” 見魏玄沖眉頭緊蹙,俞松謀并未只是等著。 俞松謀:“說吧,說說拓跋缺留的后手是什么。魏公子肯定是知道的?!?/br> 魏玄沖將那股不忍之情用力壓了下去,而后便抬起頭來,面色如常道: “豹騎將軍那留在魏國的四千商軍,攝政大將軍會調(diào)出兩千人給將軍。除此之外,攝政大將軍還會再添三千人,供豹騎將軍差遣。如此一來,憑借豹騎將軍之威名,定可一舉擊敗賊人。” 俞松謀才一聽完這幾句話便明白了拓跋缺的用心。 而后,他便笑了。 俞松謀:“他將我的四千士卒留兩千人在王城,是為留下人質(zhì)。 “他又讓我?guī)ё邇汕?,則是為了讓這些信任我的將士們在我身邊看著我的一言一行。若我接到公主便再不回來,那我就會成為他們眼中的重色輕義之輩。來自身邊兵卒的責(zé)怪與怨恨會讓我心中感到煎熬。 “而后拓跋缺又還再給我添上三千人馬,則是為了以防我的不管不顧。在必要之時,這些人會將槍尖對準我,以防我違抗攝政大將軍的命令?!?/br> 俞松謀并未問魏玄沖,他說的是也不是。 他只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后看向?qū)Ψ剑瑔柕溃骸疤孢@等心思歹毒之人做事,你會后悔嗎?” 在過去,向來就是魏玄沖在前來拜訪俞松謀的時候說了好多好多的話,可對方卻是一句不回。 而今天,情況似乎完全掉了個個。 俞松謀說了那么多,魏玄沖卻是一個字都答不上來。 俞松謀倒也不為難他,只是又道:“我與魏公子的相處不過寥寥數(shù)次,但我也知道,你并非奴顏媚骨之輩。但為何,就選了這樣一個陰狠之人效忠?” 魏玄沖:“他身上……流著一半我大商之人的血。” 俞松謀:“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魏玄沖:“是。” 俞松謀:“那你仇人的身上,也流著大商的血?!?/br> 這位大商第一戰(zhàn)將似乎是在提醒對方——大商的人那么多,你又怎能因為對方身上流著我族血脈,就不管不顧地助紂為虐呢? 但他并未想策反讓拓跋缺極為倚重的這名謀士。 現(xiàn)在擺在他面前的,最重要的事,是他到底愿不愿意答應(yīng)拓跋缺的條件,帶兵前往朔方郡。 因而,俞松謀便略過了那些,說道:“回去告訴拓跋缺,我愿意領(lǐng)兵去朔方郡,將公主接回來。” 魏玄沖終是僵著臉,向豹騎將軍送了一禮,道:“那玄沖便在此,預(yù)祝豹騎將軍旗開得勝?!?/br> 俞松謀并未看對方,只是禮節(jié)性地點了點頭。 但在魏玄沖轉(zhuǎn)身離開之時,俞松謀卻是說道:“我有一個忠告想要給到你?!?/br> 魏玄沖轉(zhuǎn)回身來,從牙關(guān)中擠出一句:“玄沖,洗耳恭聽?!?/br> 俞松謀:“若你因為拓跋缺身上流著一半商女的血就如此輔佐他,那他往后必定會忌憚你。魏公子,你身上流著的,是趙啟一族的皇室血脈。比之拓跋缺來,不知高貴了多少。” 說罷,俞松謀頓了頓,又道:“俞某,言盡于此?!?/br> * 魏玄沖有些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座府宅的。 他只記得俞松謀問他的那句: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當時的他,回答的是一個簡短的“是”字。 可他心中明白,他會陪著拓跋缺一路走到這一步,其實并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在王城的宮城內(nèi),有一間以大商的形制布置的宮殿。 送來這里的吃穿用度,是整座宮城內(nèi)最好的。 由于宮殿的主人喜靜,宮城的主人未有在這里安排太多的宮人。 但每一個在這里當差的,都是他所能挑出的,最細心、最耐心、也最為能干的。 這里便是魏國攝政大將軍拓跋缺的母親所住的地方。 “咳咳?!?/br> 躺在床榻上的女人輕聲咳嗽著。 “我這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缺兒都要出征了,卻還來這里看我??瓤取瓤取潜荒镞^到了病氣……” “阿娘,不會的。兒子身強體壯,哪有什么病氣是能過給我的?!?/br> 此時的拓跋缺就坐在母親的榻邊,手中端著一碗湯藥。 他拿著勺子舀起一勺來,喂給母親。 “苦。缺兒知道娘怕苦的?!?/br> “阿娘,不苦的。我特意吩咐了醫(yī)師,讓他們別把藥熬得太苦。大不了,阿娘就多喝幾碗!” 帶著病容的女人被逗笑了,說道:“就你愛貧嘴。給我吧,一勺一勺的喂,得苦多久???” 拓跋缺的母親只是在說這碗藥。 可她的兒子卻顯然聽到了更深的意思。 于是他便說道:“不會了,兒子不會讓阿娘再過苦日子了?!?/br> 早在前往俞松謀那里之前,拓跋缺就已經(jīng)對魏玄沖說了。 他要魏玄沖一會兒直接來他母親的宮殿里復(fù)命。 如此,也能讓自己的母親在他們出城前再看一看他。 魏玄沖應(yīng)了。 于是,這會兒他便來到了宮殿之中。 坐此時的拓跋缺雖已斬下自己多位兄長的首級,也成為了整座王城的主人。 可他卻還是一如與魏玄沖剛認識時的那樣,對母親孝順極了。 如此情形,哪怕是在極為注重孝道的大商,都會是足以打動很多人的一幕。 拓跋缺的母親喝完了藥,便在放下碗時看到了對她低頭行禮的魏玄沖。 她帶著屬于母親的慈愛喚了一聲“沖兒”。 在魏玄沖走到她的榻前,跪坐下來的時候,她則更是拉著魏玄沖的手道:“這次,又要勞煩沖兒多幫襯幫襯我家缺兒了。他的性子太沖了,也只有沖兒才能攔得住他?!?/br> 那商言雖帶著偏遠之地的口音,卻是顯得無比真摯。 魏玄沖:“夫人謬贊了,是大將軍……” 魏玄沖話還沒說完,便被拓跋缺的母親打斷了。 這位母親說道:“你可不能也跟著喚他大將軍。免得他以后都不記得他是阿娘的缺兒,只知道自己叫攝政大將軍了?!?/br> 第99章 瑯儼/文 那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女人。 雖過了很多年的苦日子, 也讓cao勞、嚴寒以及風(fēng)沙改變了她原本秀麗的容貌。 但她眼睛里的那份溫柔卻依舊不減。 而她的商言雖然口音很重, 可她的談吐卻能讓人感受到——在被掠來魏國之前,她必然也是個讀過書,也識得字的大家閨秀。 也只有在這個女人的面前,魏國的攝政大將軍才能展現(xiàn)出如此良善的一面。 良善到……讓人不禁懷疑起先前連殺自己三位異母兄弟的, 莫非另有其人。 而拓跋缺對待母親的態(tài)度,則也便是魏玄沖在最開始時愿意投身于其門下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