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華燈初上,議事殿內黑黢黢一團,王大伴正在發(fā)愁要不要進去點燈時,一叢小小的燈光從房間里亮起來,緊接著隨著人影搖動,所有的油燈都被點亮,議事殿亮如白晝。 元康帝在黑暗中思考,終于放棄再去揣摩七王爺?shù)男乃?。也許七王爺會有后悔的時候,但他已經(jīng)沒機會說出來。 “王大伴進來罷。” 聽到門外一聲喊,王大伴趕緊進殿,元康帝已經(jīng)寫好旨意,筆跡未干,“傳旨下去,當年連失三城一事,跟祁元帥無關,是七王爺作祟讓朕冤枉了他,重新給祁元帥修建陵墓和廟宇,立碑說明此事?!?/br> “這,立碑....”王大伴失聲,那豈不是圣上永遠的污點?識人不明! “對,就是要立碑!”元康帝嘆道:“不僅是為了警醒后人,也是為了警醒朕,以后不犯這種錯誤。”一旦發(fā)生就無法挽回,立碑都是給活人看的。 “是?!?/br> 王大伴領命去傳旨,通曉朝廷上下,這個消息頓時傳遍京城。年輕一輩還不知道,而年老的頓時想起當年祁元帥的風采。 打了勝仗回京,騎著高頭大馬的祁元帥總會帶著親近手下,在正宮門大街上一路進來,茶樓大街上擠滿了人,姑娘們齊齊扔出自己的繡帕,被扔中的小伙子紅著臉頰手下帕子。 那簡直是不能褪色的回憶。 當初祁元帥的墓碑在城郊,既然要修廟,很多人偷偷去旁邊上香或是獻花,表達哀思。 聽到消息的孟從文,買了好酒關上大門,對著桌上的牌位好好大醉一場。 “我,終于等到這一天,哈哈哈!”混濁的眼淚從臉上流下,孟從文擦干,“老曾給你找女婿還是用心了,人不錯嘛,嗝...”孟從文喝的大醉,“想當年,咱們兩個說以后老了要住成鄰居,一左一右,你教后輩練武,我教后輩習文,怎么你就先走了呢?” 孟從文突然嚎啕大哭:“是我沒用??!連還你清白都做不到!” 消息剛剛傳出來時,他始終不信,一直奔走聯(lián)絡同僚想要一起上書請求徹查,但沒等他成功,就傳來祁元帥在天牢里去世的消息。無從發(fā)泄的憤怒堵在心口,讓孟從文寧愿辭官不做,也不想在同流合污。 一眨眼就是許多年。 走好,孟從文把酒倒在地下,如同當年。 曾湖庭得知消息時,虎子叔已經(jīng)待在刑部寸步不離,他帶來物證,本身也是人證,刑部的人當然要留著他。 等他能接觸到人時,翻案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天下。 祁月明就是擔心他惹了圣上的厭惡,他更心疼祁月明從此只能隱姓埋名,這對她很不公平。 而且,未必元康帝就什么都沒看出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坦白。 借著戶部要清算賬目的借口,他出入議事殿時,主動要求留下來核對賬目。等其他人離開后,一言不發(fā)跪伏。 “曾卿這是何意?”元康帝慢悠悠的說,聲音從頭頂傳來,包含不知名的威壓。 曾湖庭脊背一僵,背后瞬間出汗。平日里元康帝總是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但帝王始終是帝王,該有的威嚴始終都在。 “臣,是來告罪的?!?/br> 他心頭一橫,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從早年不經(jīng)意認識祁月明,再到曾豐年跟祁元帥的摯友關系,再到后來虎子叔去刑部上告,他絕對知情,說完之后,靜靜跪服,等待元康帝的決定。 最差不過辭官,他背后釣魚過程家父子和七王爺是事實,就像一個炸彈,埋的越久越是害怕爆炸。與其等待,還不如提前引爆。 而且說完之后,他從忐忑不安變成安心。 “起來罷?!?/br> 元康帝的氣勢一松,聲音恢復,“朕還在想,你什么時候能夠過來坦白?!?/br> 曾湖庭站起來,從眼角瞟元康帝的神色,他顯然沒有像剛才表現(xiàn)的那么生氣。 “要是你真的莽莽撞撞過來直接告發(fā),怕是被殺人滅口了吧?”元康帝繼續(xù)道:“第一次震天雷朕還沒想過,第二次你妹子告發(fā)程家父子時,朕就覺得太巧?!?/br> “震天雷那次是臣不對,但臣妹子的事的確跟臣沒關系?!彼闯鲈档坌那椴诲e,試探著辯解。 “知道跟你沒關系了?!痹档弁蝗粨Q了話題,“震天雷是真的有問題?” “是,圣上,并且這個缺陷一直沒能改進?!被鹚幍陌l(fā)明雖然促進槍支的進化,但是,在封建背景下只會淪為當權者的工具,元康帝是個好皇帝,不代表下一任是。所以,震天雷被永遠封存,才是它最好的歸屬。 元康帝嘆息一聲,顯然還是很遺憾這樣的武器不能利用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湖湖是思考過才去自首的,很明顯他做的不夠隱蔽,也不允許他隱蔽??咕軓膰阑丶疫^年就不適合他。趁著皇帝對七王爺?shù)膮拹涸谧罡叻鍟r,坦白有利 第121章 “可惜, 可惜?!彼麌@息著,“至于你的處罰嘛.....”他拖長聲音,“罰你調到海州去, 重新建立海關司,沒做出點成績, 就別回來了。” “海關司?”曾湖庭震了一下,“就這么交給微臣嗎?” “不交給你還能給誰?。勘边呉呀?jīng)清靜,下一步就是掃平海面?!痹档劾浜咭宦暎斑@次的事告訴朕, 海島上的巡邏同樣重要?!彼畮焺萑?,不然早就發(fā)現(xiàn)海島上的秘密。而建立水師需要大量的銀錢,建立市舶司是必須的。 市舶司是早年設立專門管理海上貿(mào)易的機構, 發(fā)展到后期改名叫海關司, 里面的主官海關使權利極大。 “至于官銜嗎....”他思考著,員外郎是從五品,官銜低了不好管理,就定成正四品好了。 于是從議事殿回來,他還無過升了官, 以他的年紀來講,速度遠超同齡人。 不過, 這剛剛調回京城沒多久又要外放,還是海州那么遠,即將面對新的挑戰(zhàn)。 ...... 三年后 連綿不絕的海岸線上,一行海鷗飛過, 振動著翅膀,歪著腦袋看陸陸續(xù)續(xù)經(jīng)過的車隊。 車隊走的很慢,因為車上有著貴重貨物, 他們害怕?lián)p失。他們高鼻深目,長相跟中原人相差很大。 車隊的目的去繳納貨物稅,這些東西通過海關司的審核后,就會被等候的商家一搶而空,他們用低價換到精美的貨物,一來一回,能賺到兩倍的黃金。 最早先他們并不相信第一波探險者的對話,十個探險者倒是有十一個吹噓自己去了夢中天國,黃金之鄉(xiāng)。直到他們拿出黃金之鄉(xiāng)的特產(chǎn),精美又柔軟的絲綢,清香馥郁的茶葉,胎薄色白的瓷器,他們才相信探險者的話。 探險者說,他們乘坐大船,在海面上漂浮,遇到過海風,也遇到過食人族,最后終于靠岸找到黃金鄉(xiāng)。黃金鄉(xiāng)的首領是個手段百出的人物,最后在協(xié)商下,他們建議了通商協(xié)議,互相交換貨物。 探險者不會說,他們本來是想搶劫,最后被首領組織起來的人殺掉三分之一才服軟。 從此,黃金鄉(xiāng)跟這塊大陸上的人通商,互惠互利,他們送來各色的黃金寶石,換到精美的手工藝品。 他們倒也想過憑借武力去征服,不過在首領的打壓下,這種念頭深深的藏了起來。 前面不遠處就是海關司的登記處,他們需要登記貨物的品種和數(shù)量,收取5 %的稅后,還沒出海關司的門,貨物就被等候以久的商人搶購一空。 其中,有一家葉氏商行出價最公道,結算尾款也最快,只要有合適的東西,都是賣給他們。 葉氏的大掌柜如今很少親自下場來談生意,他來海關司不過是作證,只需要瞄一眼就能瞧出貨物的品質。 手下談多了談少了他也不開口制止,畢竟生意都是談出來的,更需要交學費,只要不過分,上當就是叫學費。 “這個琉璃瓶,怎么跟上次價格不一樣?”一道聲音cao著生硬的漢語說著,“我上次來明明還能換到十匹絲綢,你難道是想坑我?” 說話的是個壯漢,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商行。 商行的掌柜是個年輕人,又急又快的辯解著什么,他說的又是當?shù)卦?,在場的人聽不懂?/br> “等等,去叫翻譯來!” 兩邊交易不同,海關司的登記人員有時候兼職翻譯。 很快就有個姑娘過來,穿著統(tǒng)一制服,先問商行是怎么回事,商行的小伙子解釋著,姑娘聽明白之后耐心對賣貨人說:“最近我們自己產(chǎn)的琉璃瓶產(chǎn)量已經(jīng)跟上,所以現(xiàn)在琉璃瓶的收購價格降了,考慮到你們來一趟耗時長消息不及時,琉璃瓶的價格雖然降了近一半,我們還是按照原本的七成收。” 這也是他們海關司跟各商行商量之后定下來的結果,做生意如果只看短期利益,很容易搞到最后誰也賺不到錢。 “不可能!你們怎么會生產(chǎn)琉璃瓶?”賣貨人狐疑,“難道不是合起伙騙我?” “我拿給你看?!惫媚锖艿?,想必遇到很多這種事,“椰子,去庫房拿最新的瓶子來。” 叫椰子的姑娘領命而去,沒一會兒帶著白手套手里拎著一個造型精美的琉璃瓶過來。瓶身畫的是吹笛美人,儀態(tài)悠閑栩栩如生,如果轉到瓶子的背面,吹笛美人變成彈琴美人。 還是雙面畫!這技術可比單純的瓶子厲害多了!賣貨人倒吸一口氣,自愧不如。 翻譯姑娘看他們不說話,解釋道:“我們大人考慮到各位不遠萬里而來,出發(fā)之后也不能及時得到消息,設了一年保護期,一年后收購價格就是市價。” “還有不解之處,可以看門口的告知。各位如果碰到同伴也最好互相轉告一聲?!狈g姑娘看說清楚了,扭頭看商行這邊有沒有問題,確認無誤重新回到崗位。 這批翻譯不僅培訓過語言,還說過遇到鬧事如何處理,堪稱多面能手。不過旁邊站著的護衛(wèi)也不是吃素的,趕鬧事自然要被“請出去”,拒絕交易三年。 大棒加蜜棗,海關司的事務做起來逐漸走上正軌,同時朝著海外輻射影響力,一筆筆的朝著國庫運送銀子,一年的賦稅足夠頂?shù)纳先珖氖杖搿?/br> 能夠取得如今的成就,幾乎讓曾湖庭愁禿頭。他剛來時,除了一道旨意什么都沒有,海州除了府城,其他地方可說是荒無人煙,海州的知州本說想把海關司衙門安排在府城里,也好節(jié)省人力,被他拒絕了。 曾湖庭明白一旦海關司開起來,需要多大的地方,而且能盤活整個州的經(jīng)濟,他在地圖上選來選去,選了一塊最平坦寬闊的地址,親手釘下衙門的第一顆釘子。 事實證明他沒有選錯,這里從一個小小的村落逐漸變成鎮(zhèn)子,再變成城市,人口往來熙熙,也不 過三年時間。 附近的宅基地價格猛漲,開客棧的,飯館,日用品,脂粉閣應有盡有,儼然是另外一個市中心。 當初第一批探險者想要復制葡萄牙的手段,被他打了回去。更何況月明到了本地后收了一群小跟班,個個跟她習武練身手,武力值爆表。 打退第一批第二批,一直打的他們知道疼,探險者才愿意跟曾湖庭談判,共同定下條約。 在哪里犯法,在哪里治罪。 這部條約每年都會修改,如今已是第三版,而他的任期也快滿了。 這次跟之前在塔林不一定,塔林偏僻就算有人想來搶奪勝利果實,也猶如雞肋。而如今的海關司已經(jīng)逐漸步入正軌,只要照著做,出不了差錯,三年后必定是個優(yōu)。 曾湖庭在海關司外頭看著翻譯姑娘順利處理糾紛,跟著點點頭,就算換了長官,想必她們也能獨當一面。 他繞路去后宅收拾行禮和文書,剛收到一半,突然被抱大腿襲擊,一把軟糯糯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猜猜我是誰?” “唔,猜不到,你是誰???”曾湖庭放緩聲音,瞧抱他大腿的小人。很好,有記得穿罩衣,免得奶娘成天洗她的外套。 她實在太活潑好動,看見什么都想摸一摸,免不了就是蹭一身泥。 “猜嘛猜嘛!”小人抱住大腿搖晃,不得答案誓不罷休。 “是后院的小井?還是前院的小田???”曾湖庭一邊哄小人,一邊把書本挪開,砸到小人頭上就不好。 “猜錯了猜錯了,爹爹是大笨蛋!”白嫩嫩的小臉仰起來,曾嶠氣鼓鼓,“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笨!” 曾湖庭一把抱起她,“爹爹就是這么笨,那嶠嶠聰明不就好了?” 曾嶠轉念一想很有道理,拍手笑道:“我聰明,我聰明!” “你又跟她開玩笑!她人還這么小,知道什么??!”女聲從門外傳來,祁月明進門斜睨他一眼,“文書整理好了嗎?” “早就整理好了,就等著裝箱?!闭{任令已經(jīng)下了兩月,他已經(jīng)做好準備。 “又要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