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正要起心思吟詩,七王爺身邊的護衛(wèi)開始換班。七王爺指著其中一個護衛(wèi)說:“等等,怎么本王從來沒見過你?你的盔甲為什么拉的這么嚴實?”側(cè)臉的部分已經(jīng)遮住一半,看不清臉,是要掩藏什么? 被他指中的人身形一僵,慢慢轉(zhuǎn)過來頭,頭埋的很低。 “把盔甲取下來?!逼咄鯛斣俅蚊畹?,那人只好慢騰騰的取下盔甲。眾目睽睽之下,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氣。 那人的右邊臉上,有一大團黑色的胎記,就像墨汁盤打翻倒在臉上,洗都洗不去,其實那人五官生的還算不錯,被這么大的胎記一擋完全看不出。 “晦氣!”七王爺很惱火,“這種人這么調(diào)到本王身邊做護衛(wèi)?”純心磕磣他。 小隊長誠惶誠恐的低頭,“王爺,之前護衛(wèi)隊死了一半,這人是調(diào)上來填補空缺的,身手不錯?!?/br> “不錯?不錯到什么程度?” “他能一人對戰(zhàn)十人不落下風(fēng),要不然卑職也不敢調(diào)人?!?/br> “還行罷,勉強算是過關(guān)?!逼咄鯛敽懿粷M意,“不過這人既然這么厲害該在前鋒營,以后有合適的先頂他的缺,放他出去建功立業(yè)?!?/br> “是,是,我聽王爺。”小隊長點頭哈腰答應(yīng),他聽出來王爺還是嫌棄這人的胎記難看,其實帶上頭盔能遮住一大半,看久了也沒那么嚇人。 不過王爺看不順眼也沒法。 話題中間的人物垂著頭,低聲應(yīng)是,因為他是剛換來的護衛(wèi),還只能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免得惹了主子不高興。 大雨下了第三天,終于停了下來,而身后的追兵還沒趕來。叛軍加緊搜尋物資和男丁,也在準備隨時撤退。 臨走之前,在此處放在一把大火,不僅能阻攔追兵的腳步,還能多給對方造成障礙。 雖然道路被沖斷,駐軍的動作也不慢,他們沒走山路,而是繞到另外一條江邊順流而下,剛剛好切斷叛軍的去路。 “來的快!”七王爺精神一振,“把本王提前準備的大禮,給他們送上去!”他在江邊準備了火燒連營,當(dāng)真以為他沒有后手嗎?他留著那條江沒有徹底封鎖,就是為請君入甕。 七王爺派人出去后,喜的在書房里不停踱步。他臨時辦公的地方就是原本的府衙,陳舊不堪,不過也沒有別的更大的建筑物。 突然聽到屋外一聲喊,“火箭射進來了,救火!” “負隅頑抗!”七王爺同樣料到,“門邊的大缸有水!”木質(zhì)構(gòu)造的房屋通常會在院子里擺著一人多高的大缸,就是為滅火。 腳步聲,喊聲,建筑物燃燒的聲音,昏黃色的火光不僅沒有消失還越來越大,七王爺無數(shù)次詛咒手下這些廢物,推開門,“滅個火要這么久嗎?” “王,王爺,這里有間房裝的全是干柴,燒透了,所以暫時滅不了。快蔓延到正房,請王爺移駕?!弊o衛(wèi)急匆匆趕過來。 望著滿天的火光,七王爺一甩袖子,“快去救火?!边@房子他還要住上幾天,別被燒沒了。 他走到偏房去,一路上火光明滅,夜空被照亮如白晝,七王爺望著天空,心頭有種不祥的預(yù)兆。 腳下踩到什么東西,他低頭去看,正好避過劍光。劍光擦著他的臉龐過去,在臉頰上留下一道傷口。 猩紅的血珠滾落下來。 七王爺大駭,剛才他完全被感覺到背后有什么異常,要不是低頭,脖子就要被劃上一道口子。他沒有多問廢話,想必對方就是來殺他的,兩人低喝一聲動起手來。 七王爺?shù)纳硎质窃S多名師調(diào),教過,從七八歲開始打的基礎(chǔ),而刺客明顯半路出家用劍的姿勢都不太熟練,勝在年輕力大,并且環(huán)境黑暗兩人才一時打個平手。 七王爺越打越是占上風(fēng),他赤手空拳奪過對方的武器,正要一刀結(jié)果,突然手上一麻,被上面東 西刺中后,酸痹之意順著兩手上來,快的他來不得反應(yīng)。 趁著他遲疑的時間,刺客又從后背掏出一柄短匕首,撲通正中目標,扎進人體,刺客猶嫌不足,匕首柄一轉(zhuǎn)攪碎內(nèi)臟,七王爺?shù)雇巳?,順著墻面往下滑?/br> “你,是什么人?”他本來以為只是刺客,現(xiàn)在看,更像是仇人。 “無名小卒,王爺怎么會認得我?”那人摘下盔甲,借著火光,右邊臉的胎記很很是明顯。 “原來,是你。”七王爺咳出一口血,“對方給你什么,我都可以給你雙倍?” “那王爺還能被我殺死兩次嗎?”那人微笑著,臉邊帶起一個酒窩?!拔业膱蟪昃褪峭鯛?shù)拿??!?/br> 七王爺是為了拖延時間等人發(fā)現(xiàn)他,此刻也覺得來人眼熟,“你是誰?” 此刻也是很有耐性,蹲下說:“我的名字王爺一定沒聽過,但是肯定知道我父親?!彼⑽⒁恍?,吐出三個字,“呂成文?!?/br> 呂成文!曾經(jīng)他手下最得力的人! “居然是你....我跟成文是什么交情?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是受了誰的蒙蔽?你父親知道一定很痛心,扶我起來,憑我們兩家的交情,我不計較?!逼咄鯛斏踔翐Q了語氣,像個長輩那么責(zé)備。 呂松巖摸著臉頰,“我臉色這不是天生的胎記。” “喔?那是什么?不過像你這么能干,長了胎記也不耽誤你成親啊,說不得還能博一個鬼面將軍的美名?!逼咄鯛斠恢皇治孀?,另外一只手在背后摸出腰帶。那腰帶上墜著很重的飾物,關(guān)鍵時刻還能抵擋一陣。 光聽兩人對話的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閑話家常。 “這臉,是我害怕被認出來,親自下手劃傷,然后潑墨染成的。然后我趕到邊境,被你的人抓了壯丁,丟進前鋒營,僥幸沒死,又調(diào)任護衛(wèi)?!眳嗡蓭r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受罪的不是他。 “就是為了找你報仇,你覺得,這能化解嗎?” “是我說的算!”七王爺一抽腰帶猛地揮出,呂松巖倒退三步,眼睜睜看著七王爺當(dāng)初摔倒。他繼續(xù)用慢悠悠的語氣說:“你拖延時間,我也在拖延時間等毒發(fā)??!剛才刺你的毒針是收集五步蛇的毒液,需要時間發(fā)作啊?!?/br> 他不急不躁,看著七王爺因為毒發(fā)在地上打滾,“我想想,等您死了,我就割下您的頭顱,用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身軀代替你的貴體,再去棄暗投明,說是我殺死了叛軍首領(lǐng)?!?/br> “然后您的身體會跟腦袋縫合在一起,一起享受您家人后代的供奉香火,但是,聽說這樣的身軀到閻王殿,會自動分開,您可能會找不到身軀,需要一個頭慢慢漂浮著找呢!” 他蹲著吃吃的笑,等到七王爺?shù)纳碥|不動彈,一劍利落斬下。 七王爺眼珠圓睜,始終想不明白,他還要那么多宏圖大業(yè)沒有施展,怎么會死在一個小人物手上? 呂松巖拎起他的腦袋,一路奔到府衙的大門口,他借著梯子跑到樓頂,高高舉起手里的人頭,大喊:“叛賊已經(jīng)伏誅!其他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放下武器可以輕判,負隅頑抗連累家人!” 他一連喊了三遍,終于有人試探著過來問,“是誰死了?” “七王爺死了!七王爺死了!”呂松巖大聲喊,“不信自己看!” 被他提溜手里的人頭怒目圓睜,的確是七王爺?shù)哪印?/br> 噼里啪啦,有人第一個試探著扔下刀劍,立刻就有第二個人,第三個。刀劍扔在地面一片,亮晶晶的。 “我們投降!我們投降!” 聲音逐漸變大,在場上慢慢匯聚成一體。做主的人已經(jīng)死了,他們現(xiàn)在投降還來不來得及? 駐軍緊接著趕到,現(xiàn)場檢查過的確是七王爺?shù)哪X袋,詢問呂松巖事情經(jīng)過。呂松巖自然不肯說是 自己動手,他說有個黑衣人殺掉七王爺之后砍頭讓他帶回來的,黑衣人已經(jīng)不知所蹤。 他的演技很是精湛,加上夜色和胎記的掩蓋,為首的首領(lǐng)并沒有看出什么?;蛟S他看出來了并不在乎。 人都死了,追究怎么死的,有用嗎? 呂松巖是準備干完這票藏起來,他知道七王爺?shù)挠帱h一定會報復(fù),所以,他并不想要擔(dān)下這個名聲。 駐軍這邊帶著人滿城喊七王爺已經(jīng)死了,所有人都不再反抗,互相用麻繩捆好,一串串的連在一起。 首領(lǐng)一一清點人數(shù)糧草,把那些人編成前鋒營,告訴他們,本來他們是殺頭的罪名,如果能打退孰束人,至少能換回自己這條命。 為了榮華富貴和為了活命,讓人煥發(fā)出來的能量是截然不同的。他們本來置身于必死之境,現(xiàn)在能換回命來,就是意外之喜。 孰束人本來被大雨攔了幾天,路滑難行,好容易趕到城池邊,被人包餃子全部圍住不漏。 他們號稱十萬大軍,其實只有三萬人,其中一萬多就是孰束大軍,已經(jīng)是他們能抽調(diào)的極限,懷著壯大劫掠的目的,結(jié)果全被人圍住,這些人口不能回去的話,孰束人的實力大減,至少會安寧十年。 駐軍首領(lǐng)大手一揮,人留著,三匹馬換一個俘虜。 孰束人的王再不情愿也只能換。畢竟養(yǎng)一匹馬需要兩三年,養(yǎng)一個人則需要十五年。此消彼長,他們實力大減,很難在威脅到邊境安全。 消息跟七王爺?shù)氖w一起傳回京城,所有人都歡呼著。一場戰(zhàn)爭如此快的結(jié)束,實在出乎意料,而那個曾經(jīng)高喊七王爺死了的小士兵也不見蹤影。 元康帝收到戰(zhàn)報,高喊一聲好!好得很! 當(dāng)然正好賈大人過來匯報糧草的問題,第一時間得了這個喜訊。 曾湖庭跟著賈大人得知好消息,怎么說呢,總算覺得心里放下一塊大石。 第120章 長久壓在心間的一塊巨石, 一遭挪開,竟然有一種恍惚感。 首惡伏誅,后續(xù)需要處理的事情更多, 需要查清他的同黨,清算他當(dāng)初的罪孽, 安撫受害者的家人。 王府的管家沒有跑掉,隨著他的落網(wǎng),七王爺近年來做的所有事情都被抖落出來。原來他處心積慮,早就在十多年前開始策劃。先是借用呂成文做幌子, 敲詐有姓名的富商,占據(jù)他們背后的干股,再匯聚所有的錢財建造大船, 在海島上建設(shè)屬于自己的軍隊。 七王爺想的沒毛病, 海島上進可攻退可守,能夠隱匿行蹤,除了物資需要運送簡直沒毛病。誰能猜到己方的豬隊友送人頭呢? 送都送了,相信幾人在地下相會,也會好好爭辯一番是誰送的人頭。 現(xiàn)在是翻案最好的時機, 祁月明早早察覺到不對就給虎子叔送信,不料他耽誤了一個多月才來到京城, 本以為是京城這段時日封鎖才耽誤時間,風(fēng)塵仆仆的虎子叔神秘的說:“我去邊關(guān)逛了一圈才來的。” “繞這么遠干嘛?” “為了做戲做全套?!被⒆邮鍑@道:“我脫離軍隊多年不回,突然冒出來不夠惹人疑竇嗎?自然要說我一直都在邊關(guān),只是沒法過來, 正好如今大亂,我趁亂回來就順理成章?!?/br> “也是這個道理?!逼钤旅鼽c頭,正躊躇不知道該怎么說時, 虎子叔搶先道:“這次給將軍翻案就讓我去吧。” “我擔(dān)心連累你們?!被⒆邮屣@然已經(jīng)想過很多次,連珠炮的搶先說出來:“你們在背后推波助瀾,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該我出出力,不然等以后到地下,我可沒臉見元帥了!”他摸摸自己的頭發(fā),有點不好意思。 他還有點別的心思沒說出來,七王爺畢竟是皇族,圣上可以自己辦了他,卻不一定能允許別人動手。也許當(dāng)時沒事,事后算賬說不定。 祁月明什么話都說不出來:“虎子叔,一路順風(fēng)!”她已經(jīng)做不了別的事,只能祝福。 ...... 最近刑部人可謂是忙的腳不沾地,沒辦法,圣上把清理七王爺余黨的事交給他們,他們只能一件件的記錄核實,統(tǒng)一歸入卷宗。 手頭上的事情還沒做完,突然聽到門口大鼓被人敲響,等他們出來察看時,敲鼓人把鼓槌隨意一丟,姿態(tài)瀟灑的很。 “我是來翻案的?!?/br> 虎子叔帶了“證據(jù)”,現(xiàn)在這證據(jù)是真是假無從考證,但上面的大印和對話總不是假的,刑部哀嚎著,又是一樁舊案。罷了罷了,虱子多了不愁,反正都是要送上去的。 信件和人證很快送到元康帝的案頭,他仔細看過確認后,一言不發(fā)背著手站著大殿外。外面熙熙攘攘都是來往的人,為了利益向他而來。 元康帝手擱在窗欞上,從王大伴的角度能看到手上青筋暴起,而他語調(diào)很平靜的問:“是我對七弟不夠好嗎?朕本來以為他做這種引狼入室的事,是逼不得已。結(jié)果在很多年前他已經(jīng)在謀劃, 與虎謀皮,他就不心疼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嗎?” “朕很難想象,七弟一邊對著朕笑臉相迎,一邊背后謀劃著拉朕下馬?!?/br> 王大伴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一句,“圣上,七王爺既然想造反,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乎?!蔽浵伆愕男∶?,怎么會被高高在上的王爺看在眼里呢? “是啊,你說的對。”元康帝疲勞的擺擺手,“你先出去,讓朕靜一靜?!彼F(xiàn)在心里頭煩悶的很。 王大伴輕手輕腳的關(guān)上門離開,同時讓巡邏侍衛(wèi)都放輕腳步,千萬不要打擾圣上。 現(xiàn)在正是圣上心情不好的時候,撞上去可誰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