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春云馬上要嫁人,他不需要丫鬟伺候,有云酈足以,可總得有丫鬟照顧云酈,思來想去,裴鈺安將翠屏調(diào)入府中,翠屏不會無中生有,裴鈺安去書房取了傷藥后,立馬回了后罩房。 云酈已經(jīng)躺下,甚至整個人都藏在被子里,裴鈺安在床頭叫了她好幾聲,云酈都沒應(yīng)。 裴鈺安在床頭坐下,直接去扯云酈的被褥,云酈一下子握緊了它。 裴鈺安嘆了口氣:“酈酈,讓我看看你的膝蓋?!?/br> 云酈震了下,在被子里道:“沒事的?!?/br> 裴鈺安盯著用被褥捂成一團(tuán)的人,難得沒有答應(yīng)她,他力氣大,直接掀開她的被子,云酈就要掙扎,但蚍蜉豈能撼樹,裴鈺安緊緊按住她兩條腿。 似是發(fā)現(xiàn)無法掙脫,云酈這才放棄了反抗,露出兩條腿,只拿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臉。 掀開褲腿,兩只膝蓋果然有青紅,裴鈺安拿水替她擦拭干凈,拿過傷藥,細(xì)細(xì)抹上。 等上完藥,放好藥膏,裴鈺安重新回到床邊,便見云酈重新將自己裹好成了一個繭,他低聲問:“你怎么想起替如煙如云說話?” 云酈沉默片刻,在被窩里道:“她們姨娘求我?guī)退齻冋f說話。” 裴鈺安不相信只是這個理由,他問:“還有呢?” 半晌后,云酈輕輕地應(yīng):“沒有了?!?/br> 裴鈺安還想再問,云酈卻死活不吭聲,他捏了捏太陽xue,這時(shí),云酈的聲音再度傳來:“世子,明日我想去白馬寺一趟?!?/br> 明日怕是不行,他有一個重案要審,缺席不得。 “不用世子陪我去,我自己去就成?!痹漆B堅(jiān)持道。 白馬寺就在城北五里地,馬車來回不到兩個時(shí)辰,裴鈺安思忖片刻:“那我讓翠屏陪你去?!?/br> “多謝世子?!痹漆B說完這句話,再無聲音。 他無奈,只得隨著她躺下,第二天一早,他起身上朝,云酈也沒動作,裴鈺安沒叫她,等收拾好離開外書房,扁余迎上來,他道:“吩咐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已經(jīng)辦妥?!?/br> 裴鈺安滿意地看他一眼,當(dāng)天他離開官署時(shí)辰早,沒直接回國公府,而是先去了京城有名的首飾鋪?zhàn)?,挑選半晌,他買下一根簪子,整根簪子都是血玉,通體瑩潤,簪頭刻活靈活現(xiàn)的牡丹花,簪身粗看不顯,細(xì)看上面雕刻各種花卉。 他坐回馬車,打開扁余今早給他的匣子。 匣子里放著數(shù)張地契房契還有數(shù)百畝田契,此外,還有一張良民的身契,上面寫著云酈二字,所有地契房契也寫著云酈的名字。 裴鈺安當(dāng)然不是要放云酈離開,而是那天晚上云酈問他的話,問他會不會像裴鶴一樣。 雖他說了不會,可云酈沒有安全感,他既然要她永遠(yuǎn)留在他的身邊,當(dāng)然要對她好些,這些東西給了她,她也能有底氣些。 如果這段日子她的心情不好,是因?yàn)檫@件事而起,也能讓她放心。 想 到一個時(shí)辰前就得到云酈已經(jīng)回府的消息,他催促扁余:“趕車快些?!?/br> 云酈從白馬寺回來后,就坐在房間里,她細(xì)細(xì)地上了妝,心情不好有心事了十來天,今日是應(yīng)該向裴鈺安攤牌的時(shí)候。 她低頭看了眼手里的小香囊,去廊下等他,等了約莫兩刻鐘,云酈聽見腳步聲響起,她扭過頭,果然見裴鈺安走了進(jìn)來。 云酈笑了笑,笑容滿面地迎上去:“世子?!?/br> 裴鈺安腳步一滯,這幾日他都沒見云酈笑的這么明朗,難不成上個香好了,可翠屏道她在寺里也沒什么異常,只是在佛祖前跪了整整兩個時(shí)辰。他看了看她的膝蓋,不過寺廟參佛跪拜有軟蒲墊,應(yīng)該不礙事。 裴鈺安想了想,只注意觀察她的腿,沒直接問跪了兩個時(shí)辰怎么樣。 雖翠屏是他的人,他讓翠屏保護(hù)她,也是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但他清楚是一回事,不必讓云酈覺得他是在監(jiān)督她。 “世子?!痹漆B又叫了他聲。 裴鈺安看了云酈幾眼,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變好:“云酈,我有東西要給你?!?/br> “我也有東西要給世子?!?/br> 裴鈺安一愣,他更好奇云酈的東西是什么,便道:“是什么?!?/br> 云酈有些好奇裴鈺安的東西是什么,可她今天就是要給裴鈺安插刀子,什么也不能改變結(jié)果。 云酈心情有些復(fù)雜,裴鈺安沒做錯任何事,可誰讓她是個壞女人,他又遇到了她這個壞女人,為了得到想要的地位,可以傷害他的心。 云酈示意裴鈺安進(jìn)房間,然后便將案桌上的匣子遞給他。 她雙腿行動如常,裴鈺安放心,接過巴掌大的匣子,看了云酈一眼打開,入眼是個黑紅兩色的小香囊,說它小是真的小,沒有他的大拇指大,上面繡著護(hù)佑平安的觀音小像。 裴鈺安得了云酈一些東西,知她繡工尋常,勝在做東西細(xì)心,可今日這菩薩小像栩栩如生,眉眼間的慈悲憐憫全都細(xì)細(xì)刻畫,如果是云酈親手繡的,肯定是花了大心思。 他捏了捏小香囊,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別的東西,裴鈺安打開香囊,里面是一道平安符。 云酈笑著解釋道:“這是奴婢繡的平安香囊,里面放的是奴婢今日去求的平安符,世 子在刑部,事雜而險(xiǎn),我希望世子能夠平平安安。” 裴鈺安握緊小香囊,心情大好:“我知道了。” 說著,他將匣子遞給云酈:“你打開看看?!?/br> 云酈看著那個匣子,又看看裴鈺安,心底有片刻遲疑,她到底是打開好還是不打開。 俄頃,她接過匣子,卻放到一邊,裴鈺安面色微變。 云酈深吸口氣,看著他道:“世子,比起禮物,我想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br> 裴鈺安問:“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 云酈垂下眸,沉默半晌,她抬起頭,彎起了杏眸:“世子,你一定能做到。” 她看著他,眼底清晰地倒影出他的身影,云酈一字一詞,無比清晰地道:“世子,我想離開國公府?!?/br> 世子,我想離開國公府。 這幾個字砸進(jìn)裴鈺安的耳膜,他有片刻遲鈍,他疑心是自己聽錯,便再問了一句。 “云酈,你說什么?” 看著他的樣子,云酈很確信如今他是很喜歡自己,既然這樣,她的把握又大了些。 以退為進(jìn),欲擒故縱,一直都是一步好棋。 心里想的不表,云酈深吸了口氣,再度啟唇道:“我想要離開國公府?!?/br> “世子,我后悔了。”她輕輕地道。 額上青筋不停跳動,裴鈺安的呼吸有些不暢,他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盯著她問:“酈酈,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了,我不想給世子做妾,我想要離開國公……” “云酈!”不等她說完,裴鈺安沉聲打斷她的話。 云酈渾身一僵。 裴鈺安死死地盯著她:“這些話收回去,我可以當(dāng)你沒說過?!?/br> 話罷,裴鈺安手背青筋暴起,他抬腳就要出門,云酈見他要走,連忙扯住他的衣擺,裴鈺安冷眉回過頭,云酈咬著唇,小聲翼翼地道:“世子,我們當(dāng)初是為了滿足夫人能看到子嗣的愿望,不想讓夫人失望,才……” 她略做停頓:“現(xiàn)在夫人身體好后,再也沒催過子嗣,我覺得……你不必勉強(qiáng)再納奴婢為妾?!?/br> “你覺得我納你是勉強(qiáng)嗎?”裴鈺安怒極反笑,他這段日子對她如何,她竟然用勉強(qiáng)總結(jié)。 云酈連忙否認(rèn):“我知道世子是個好人,既愿意和奴婢……,你對奴婢一 直很好?!?/br> 她吸了吸鼻子,望向裴鈺安:“是奴婢后悔了,奴婢想出府,過前面幾年都想過的日子?!?/br> 裴鈺安實(shí)在不想再聽云酈多說一個字,怕他忍不住對她發(fā)火,他扯開她拽住自己衣裳的手就要走,云酈趕緊追一步,“而且,世子,你不是一直都不愿納妾,你怕后宅不寧,你怕嫡庶不睦,等奴婢離開,你可以娶一個你喜歡妻子,夫妻舉案齊眉,恩愛長久?!?/br> 臟腑像是被尖刀刺過,疼的他全身痙攣,可越是如此,裴鈺安的情緒反而平靜下來,他緩緩扭過頭,對上云酈那張干凈溫婉的小臉,他低低地笑了一聲:“你覺得這是我的想法?” 云酈敏銳地覺得有些危險(xiǎn),可事到如今,危險(xiǎn)也要演下去,她小聲地道:“難道不是嗎?” 好,好的很!他對她的心意在她眼底就是他只把她當(dāng)滿足昌泰郡主愿望的工具。 裴鈺安閉了閉眼,然后他垂眸看著她黑乎乎的頭頂,慢條斯理地問:“酈酈,當(dāng)初我是不是給過你后悔的機(jī)會?” 云酈想后退一步,腳尖微動,裴鈺安雙手伸手,禁錮住她的腰,再度緩緩出聲:“有沒有,酈酈?”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br> 裴鈺安滿意地笑了笑,他靠近她的耳畔,盡可能讓每個字從她的耳膜映入她的心底,終生難忘:“既然開始了,不是你說結(jié)束就能結(jié)束?!?/br> “乖乖地留在府里,酈酈,知道嗎?” 第65章 放她走? 話完,他感受到懷里人繃緊的身體,他緩緩松開她,目光凝向她的小腹:“再者說,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的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我的骨rou?” 云酈渾身一僵。 裴鈺安慢慢道:“這些日子我們這么恩愛?!?/br> 云酈低頭,望了眼自己的小腹,她僵硬地?fù)u頭:“不會的,奴婢前日才來了小日子?!?/br> 裴鈺安細(xì)細(xì)一算,這幾日的確是云酈小日子的時(shí)間,敢情她想的挺清楚,可不管如何,裴鈺安都輕笑了一聲:“酈酈,總而言之,是你一開始一定要留下的?!?/br> 云酈肩頭微顫,裴鈺安看她半晌,轉(zhuǎn)身離開房間,他可以當(dāng)她今日是想岔了,一時(shí)糊涂,不和她輕易計(jì)較。 云酈望著他的背影離開,在正堂的圈椅上坐了半晌,天色漸暗,她起身回房。 走了幾步后,云酈扭頭,看著案桌上那個紅匣,遲疑了瞬,還是沒取匣子。 剛回房坐下,哐哐的敲門聲響起,“云姑娘,奴婢給你端了晚膳來?!?/br> “謝謝,但我不餓,我不吃了?!?/br> 翠屏又勸兩句,見云酈不為所動,方才離開。 云酈手托著腮,盈盈燭光微微閃爍,今日裴鈺安的反應(yīng)激烈,激烈到她有瞬間心悸。 她輕輕地翹了下唇,可這樣才好,容易掌控的男子大多心性不定,懦弱無能,反而充滿危險(xiǎn)感的男子,越是不同尋常。 與此同時(shí),書房。 翠屏恭敬地道:“世子,云姑娘說不餓,不想用晚膳?!?/br> 洶涌的怒火和恐慌已經(jīng)克制大半,裴鈺安立在窗前,二月夜間的冷風(fēng)微寒,拂在臉上,整個人清醒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