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6點(diǎn), 大都會優(yōu)秀公民亞歷克·喬治，被門鈴聲吵醒。

    困兮兮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眼鏡男人, 身上雕塑般的肌rou，直接把外賣制服撐成了緊身長袖。

    他手里還捧著一個披薩盒，目光躲閃著說：“先生, 您的披薩?！?/br>
    喬治：“……？？？我沒叫過披薩啊？”

    披薩小哥異常篤定：“不, 您叫了。這份披薩就是您的?！?/br>
    喬治：“……？？？我真沒叫過，給我看看你的外賣單?！?/br>
    披薩小哥就低著頭找外賣單, 動作磨磨蹭蹭，眼睛還不時往臥室方向瞟。

    喬治一大早被叫起來, 等了半天沒等到單子, 頓時大為光火：

    “你怎么回事?。?！都說了不是我叫的, 找不到單子你就送回餐廳去啊, 我還想睡覺呢！”

    說著就要摔門。

    咣當(dāng)一聲，門板在披薩小哥身上摔裂了。

    喬治：“……？??？！”

    喬治抱著自己的門, 滿頭問號, 披薩小哥卻很歉疚似的：“很抱歉, 我會賠錢的?！?/br>
    喬治：“……？？？你賠什么錢？？”

    大清早就跟水逆似的，倒霉事一樁接一樁，喬治煩躁地?fù)现^發(fā), 抬手接了披薩盒：“得了, 給我吧，你趕緊走, 我要睡覺了?！?/br>
    披薩小哥：“等……”

    喬治一回頭, 就看見自己臥室里好像有人影晃動, 一下子拔高了聲音：“誰？！誰在那 ？！”

    他騰騰地就要往臥室沖, 手腕被披薩小哥一把攥住。

    ……他一個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竟然被捉得只能原地跑步！

    喬治：“？？？？？”

    披薩小哥默默遞過來一張紙：“咳，請您在這里簽一下字。”

    喬治：“你、你簡直胡攪蠻纏！你們難道是團(tuán)伙作案？！你難道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可是大都會??！”

    他這會兒才仔細(xì)打量披薩小哥，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人身材也太強(qiáng)壯了，胸肌就像要把領(lǐng)口撐裂；

    臉上戴著一副眼鏡，五官怎么看都看不清楚，兩手卻突兀地戴著清潔手套；

    左手手腕處甚至有手銬狀的突起——

    ……這難道是個在逃犯？！

    難道，他今天早就準(zhǔn)備要?dú)⑷藴缈趩?？?/br>
    喬治駭然：“你再不放手，我喊超人了！”

    披薩小哥面露掙扎：“……我只是想讓您簽個字?！?/br>
    喬治：“超人??！超人！?。?！”

    披薩小哥：“……”

    叫了半天，沒見紅披風(fēng)來。

    喬治更加驚恐！

    用沒被攥住的手伸進(jìn)口袋，偷偷按下緊急呼叫鍵！

    自從在網(wǎng)上看了自救攻略，他就按照大家的說法，把291的傳呼臺設(shè)置成緊急號碼了，就為了在超人忙其他事的時候向他求救；

    可偷偷撥完，傳說中的神槍手也沒有出現(xiàn)。

    ……臥室里還傳來乒哐一聲響，像是有人跌了個屁股墩。

    喬治自知大限將至，長嘆一聲，淚水橫流！

    喬治哭泣道：“偉大的天父，我的主啊！帶你的子民走吧！我愿意聽從您的召喚，無論我將被引至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會真誠地向您禱告……”

    披薩小哥：“……我、我很抱歉。真的只是簽個字……”

    喬治：“簽個字，你就會放我走嗎？”

    披薩小哥默默點(diǎn)頭。

    喬治就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趴在裂成兩半的門板上簽字。

    等他簽完，一回頭，門口沒人了。

    再沖進(jìn)臥室，臥室里也沒人了。

    還飄著一股洗滌劑和墻漆的氣味。

    喬治：“……什么鬼??？！？！”

    他跑回門前，地上放著披薩盒和一堆鉛筆碎屑似的東西，茶幾上新買的一把鉛筆不見了。

    還有張紙條，寫著“很抱歉打擾您的清夢，以及弄壞了您的門。這是我的賠償。”

    撥開碎屑看看，里頭撥出了幾粒非常小的璀璨晶體，喬治捏在手里看了半天，嘴巴慢慢張大。

    ……怎、怎么看著像是鉆石？？？

    他追到消防樓道，沒戴老花鏡，只來得及看見穿披薩制服的男人，一手提著梯子，一手抱著一個金發(fā)少年。

    少年手里，還提著水桶抹布和墻灰批子。

    一閃，就消失在樓梯拐角了。

    樓道里，只有壓低的少年音在一路碎叨：“……好在那個位置是地板??！要是人家腦袋剛好放在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搞個大新聞??？！不是，我說你以前也沒這么快的?。?！搞得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你看你整的這都@#%……”

    男人聲音聽起來好委屈：“別罵了，別罵了?！?/br>
    又趕緊解釋一句：“我、我不快。”

    樓下鄰居的天花板，薩沙只來得及薄薄地批了一層偽裝。

    等進(jìn)了家門，翻起開了個洞的床板，他倆還得面對床底下一個直貫20公分樓承板的圓洞。

    兩人一人站臥室一頭，對著那個洞大眼瞪小眼，場面十分尷尬。

    瞪著瞪著。

    也不知道誰先開始的。

    他倆同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薩沙立刻又?jǐn)苛诵θ?，兇巴巴地把人推出臥室。

    克拉克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臥室門。

    他們都知道，樓上樓下臥室現(xiàn)在直通著，在臥室里說話，樓下可聽得一清二楚。

    克拉克輕聲：“薩沙，我給你擦擦臉?！?/br>
    薩沙哦了一聲，下意識仰頭閉眼。

    剛剛薩沙用傳送卡到樓下給人家批天花板，全程心驚膽跳的，臉蛋上落了好幾塊墻灰都不知道。

    克拉克捧著他的花臉蛋，用濕毛巾溫柔地擦拭著，邊擦還便忍不住取笑：“小花貓?！?/br>
    薩沙怒懟他：“還敢說，還不是因為你快！”

    克拉克什么都可以依著他，唯獨(dú)這一點(diǎn)必須據(jù)理力爭：

    “……只是這一次而已！是因為太久沒有……才會，咳……這方面絕對沒有問題！”

    薩沙氣呼呼地：“都是男人，跟我裝個什么勁？你怎么可能連個手沖都不打，這中間都過去多久了！”

    剛說完這句話，薩沙感覺他的動作慢慢停下來了。

    睜開眼，就陷進(jìn)那雙深深的藍(lán)眸里。

    “很久了?！比碎g之神摩挲著他的臉，眼神深深，“對我來說，已經(jīng)很久了。如果不看日歷，我總會以為，地球早就過去幾萬年了?！?/br>
    薩沙心里一下發(fā)了慌，把自己的臉撇開。

    他瞥見大都會的朝陽從窗簾縫隙漏進(jìn)來，就像整個人清醒過來似的，喉結(jié)滾了滾，聲線冷靜下來：

    “天亮了。我該——”

    克拉克搶先說：“——我該給你做早餐了?！?/br>
    薩沙抬眼瞪他，克拉克立刻閃開目光，低下頭去。

    一米九二的大個子，低眉順眼的，看著像只想要極力挽留主人的大狗狗：

    “我買了食材，都是你愛吃的。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薩沙不講話。

    克拉克又殷勤地說：“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做。是培根火腿三文治，還是芝士意大利面，還是牛奶西多士？”

    薩沙還是不講話。

    克拉克看他不說話，眼神近乎凄然地：“……還是果醬面包呢？”

    薩沙：“……面包吧?！?/br>
    ……剛剛才用過[定點(diǎn)傳送]，反正也是要等20分鐘冷卻的。

    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理由，就在餐桌邊慢慢坐下了。

    克拉克立刻高高興興地去烤面包。

    他系著小圍裙，連廚房手套都不用戴，直接從烤箱里拿guntang的金屬托盤。

    托盤拿出來，面包還很燙。

    怕薩沙等餓了，一個招呼不打就跑得沒影。男人趕緊用冰凍呼吸吹了會兒托盤底部，讓面包均勻地降下溫度來。

    克拉克：“好了，薩沙，快來嘗嘗?！?/br>
    薩沙在廚房外聞著味，其實(shí)已經(jīng)流了好一會兒口水了，面包端上來，他又故作冷淡地伸著頭看。

    細(xì)長條的小餐包，小金毛的嘴巴，剛好能一段段吃進(jìn)去。

    面上刷了一層焦黃的雞蛋液，撒著黑芝麻，烤得暖香四溢，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他咬了一口。

    超級速度搓出來的面團(tuán)就是不一樣，口感軟綿綿的，還能在嘴里拉絲。里頭填著的櫻桃醬流出來，淌了小金毛一嘴巴。

    克拉克溫柔地給他擦嘴角：“好吃嗎？”

    薩沙一口氣吞了三個，噎得翻了會兒白眼，才故作平靜地說：“好吃?！?/br>
    克拉克就微微彎著眼睛笑，超級滿足似的。

    薩沙吃飽了才記起來，克拉克這一手出神入化的廚藝，其實(shí)跟他也脫不開關(guān)系……

    人間之神也是堪薩斯男孩，成年后也獨(dú)自生活過，基本下廚功夫還是有的。一開始投喂薩沙時，就是很家常的幾樣，烤烤土豆泥，煮煮意大利面，弄點(diǎn)烤肋排，差不多就是一餐。

    后來他們談戀愛了，薩沙一朝翻了身，再也不當(dāng)舔狗了，總喜歡從使喚男人中獲得快感。

    小作精舉著本米其林菜譜，滿地撒嬌打滾：

    “我要吃這個！我要吃那個！你趕緊給我做！不做我今天不@￥%￥……”

    人間之神趕緊把他從地板上抱起來，“我給你做，我給你做。”

    不用出門打仗的時候，男人就穿著家居服，在他們的小公寓里抱著菜譜研究。

    超級大腦的外掛，用在學(xué)習(xí)菜譜上，簡直就是牛刀殺雞。

    兩分鐘把菜譜翻完了，開始下廚實(shí)踐。

    薩沙反正啥也不用干，就坐在人家腿上，敞著嘴等吃的。

    他吃不完的、不合口味的，丟到一邊，克拉克就默默吃剩飯。

    吃著吃著，懷里快樂的小作精，抹著油光光的嘴湊過來，很狡黠地嘬住他一根手指頭：

    “吃完了？還有肚子吃我嗎？沒有就算了——哎呀！”

    這都是那場墜落前發(fā)生的事了。

    往事如浪潮如煙霧，在面包的暖香中，朝他洶涌而來。

    薩沙吞下最后一口面包，慢慢喝完了手邊的鮮榨果汁。

    克拉克看著他停了嘴巴。

    原本熠熠生輝的藍(lán)眼睛，再次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下去。

    就在這一刻，薩沙做了決定。

    薩沙：【掃他?！?/br>
    系統(tǒng)懶得看他倆膩歪，又在摸魚，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繏哒l？】

    薩沙低下眼睛：【還能有誰?？纯此质窃趺椿厥?，怎么這么久還是爛兮兮的?！?/br>
    系統(tǒng)有點(diǎn)不情不愿地：【……切換至生命體征模式?！?/br>
    系統(tǒng)：【超……氪星人，生命體征327%，上升至328%，上升至330%，上升至334%——】

    薩沙第一次見這種體征報告：【怎么會這樣？血條都爆管了？】

    系統(tǒng)：【氪星人體內(nèi)細(xì)胞正在超高速轉(zhuǎn)化中，細(xì)胞死亡率84%，細(xì)胞修復(fù)率57%。狗宿主，他并不是沒有自愈能力，而是由于不知名的原因，氪星細(xì)胞對黃太陽的吸收率，被永久改變了。他體內(nèi)所有細(xì)胞消耗的速度，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氪星人的自愈速度，因此他受到的傷才無法愈合。按照這個能量累積的速度計算，大約三到五年左右，氪星人就會——】

    薩沙：【就會什么？】

    系統(tǒng)客觀分析：【在細(xì)胞燃燒的最終階段，爆發(fā)出劇烈的光和熱之后，迅速冷卻和坍塌，成為——狗系統(tǒng)沒見過先例，不確定氪星人會變成什么?？赡苁浅蔀橐粔K石頭或粉末之類的東西？】

    薩沙猛地抬眸，看向餐桌對面的男人。

    這一眼也太兇了。

    克拉克剛吐出幾個音節(jié)，就被硬生生嚇了回去。

    他自己知不知道這件事？

    薩沙注視著男人脖頸上隱隱的金色裂紋。

    每次這些東西出現(xiàn)的時候，克拉克俊美的眉眼間都會閃過痛苦，但見薩沙在看著他，他眼神里閃過一絲緊張，飛快地掩飾住了。

    ……他媽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孤獨(dú)堡壘那些氪星科技不是擺設(shè)，正聯(lián)顧問也肯定在他回地球的時候，就覺察并提醒過他這件事了。

    克拉克從外太空回歸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過去好一段時間了，卻依然讓他掃出了這種體征報告。

    這說明，這已經(jīng)是人類和氪星人能力范圍內(nèi)，無法解決的問題了。

    這顆星球上，還有誰能對超人做到這種程度的永久性傷害？

    而且還是擁有著最高領(lǐng)袖記憶、戰(zhàn)斗技巧老練到可怕的二周目超人？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就是他自己對自己造成的。

    薩沙一時沒能說出什么話來。

    薩沙：【他是爆血條狀態(tài)……那些功能設(shè)定為恢復(fù)滿血的治療卡，是不是全都沒效果了？】

    系統(tǒng)：【是的。不過，sr卡[大治愈術(shù)]倒是依然可以一試。因為它的功能是，使用卡片后，可在10天內(nèi)逐步恢復(fù)至滿血狀態(tài)，并附帶增益效果：使用者身體將恢復(fù)巔峰時期。它的本體功能已經(jīng)對氪星人無效，但增益效果有時間回溯的意思，應(yīng)該還是有點(diǎn)作用的?！?/br>
    薩沙：【……試試吧。】

    這張sr治療卡，第一次給了蝙蝠俠，第二次給了克拉克。

    薩沙自己倒是沒機(jī)會體驗，但他猜在發(fā)動瞬間，目標(biāo)自己應(yīng)該是有感覺的。

    因為克拉克的神情，突然凝住了。

    他坐在那，看著薩沙。

    如同一座落滿了風(fēng)雪的雕塑。

    系統(tǒng)還在掃描他的身體：【確實(shí)有效，細(xì)胞損耗速度正在減緩。如果沒有再意外受傷，預(yù)計10天以后，氪星人細(xì)胞對黃太陽的吸收率，就會恢復(fù)原來水平了?！?/br>
    薩沙拉開椅子站起來。

    克拉克見他起身，也立刻跟著站了起來。

    薩沙：“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把自己弄成這樣的。至少10天內(nèi)，你不可以再用那種東西，也不可以再受傷。你要是敢浪費(fèi)我一張好卡……——不過我想了想，其實(shí)地球上也沒什么能傷到你?！?/br>
    他絮叨了一會兒，才覺得自己話太多。

    說：“那就這樣吧。”

    克拉克跟在他身后，追著說：“你的衣服昨天臟了，我洗好晾了出去。今天應(yīng)該沒法晾干，所以等……下回，我再給你送來。如果到時你有空的話，我們能不能……能不能到什么地方坐下來，聊一聊？我會戴眼鏡做好偽裝的?；蛘?，或許你更想看看異星風(fēng)光？你聽說過鉆石星球嗎？它是一顆名字叫‘露西’的白矮星，整顆星都是晶瑩剔透的鉆石狀態(tài)，近距離觀賞的時候——”

    見薩沙不說話，他又追問，“是送到家里，還是學(xué)校呢？”

    薩沙剛剛下樓給人家補(bǔ)天花板，穿的是男人的t恤和短褲，好好一件白t恤被小金毛穿成了低胸裝，底下還打了個結(jié)，這才把過長的下擺收起來。

    他背對著克拉克，想了一會兒。

    把身上的t恤脫了。

    克拉克的話音也猛地頓住。

    薩沙：“你的衣服還給你，我把濕衣服帶回去晾吧。在哪里？我去收?！?/br>
    他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對方回復(fù)。

    又問了一遍：“在哪里？我去收?！?/br>
    他知道他這會兒絕對不能回頭。

    因為他知道自己絕對受不了人間之神那種眼神——在當(dāng)年，他不得不逼著克拉克殺死自己，以獲取讀檔機(jī)會讓任務(wù)繼續(xù)進(jìn)行時，他就見過對方那種凄然的眼神。

    他受不了那個。

    他甚至覺得，往后即便自己被卡爾吊在孤獨(dú)堡壘，即將承受對方的怒火和懲罰的時候，他心里的第一個念頭，也仍是愧疚——就是因為當(dāng)時，他不小心看見了克拉克的眼神。

    克拉克的聲線都在發(fā)顫：“……我能明白。你確實(shí)應(yīng)該恨我?！?/br>
    薩沙：“……不，其實(shí)我并沒有恨過你。一次也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也沒有?！?/br>
    重生以來，無論他遇到多少人，交過多少朋友，經(jīng)歷過多少戰(zhàn)斗。

    那根深深藏在他靈魂中的刺，無論如何都沒法拔出去。

    如今這根刺終于露了頭。

    他就收也收不住地說了下去。

    薩沙：“我從來也沒有恨過你。一次也沒有。一秒鐘也沒有?！?/br>
    薩沙：“你用無限寶石，給我換來了如今這一切，我很感謝你。我的記憶，我的家……它們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它們真的太重要了。重啟前我經(jīng)歷過的那些，沒有一件可以跟這件事比較。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你說想要我作為償還，我一定會把自己還給你?！?/br>
    克拉克：“我不是這個意思。薩沙。你明白的，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薩沙：“正因為我明白，所以我才站在這里，跟你說出這番話?！?/br>
    “事到如今，我也再也不怕被你笑話?！?/br>
    “我一直無可救藥地愛著你。”

    “哪怕是在不知道你去收集寶石的時候。哪怕是你說想殺了我的時候。哪怕是在你親手按下腦控按鈕的時候。”

    “我也一直在愛著你?！?/br>
    “……克拉克，我從來沒試過因為愛一個人，而這樣痛恨自己。我恨透了無法自己控制自己，干出誤以為露易絲是你未婚妻、就去酗酒消愁的傻事。也恨因為你一句話就心跳過速、坐立不安的自己，真想自己把自己打醒，可下一次還是要犯?！?/br>
    “我該怎么辦？”

    “人類怎么可能承受這么痛苦的感情？當(dāng)我想起那些愛著你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如困獸般掙扎著。天知道我有多想讓自己從中解脫。但我做不到。我發(fā)現(xiàn)，除非兩種結(jié)局：要么死亡，要么我徹底忘記你，否則我根本無法讓自己逃脫。”

    “重啟以前，我只能選擇死亡；重啟以后，我本想選擇后者，可你又一次出現(xiàn)了。于是這兩樣，都變成我做不到的事了。”

    “我要怎么辦，克拉克？”

    “如果你要問我，是不是還愛你，我會說是的，我還愛你。但如果你問我，還想不想要試試看，重新跟你在一起——”

    “……我一點(diǎn)點(diǎn)也不敢想了。一秒鐘也不敢想了。這輩子也不敢想了。”

    “你能明白嗎？克拉克？”

    “我的衣服在哪里？”

    沉默。

    長時間的沉默。

    他覺得身后一陣輕風(fēng)掃過。

    被他自己脫下的干燥t恤，重新穿在了薩沙身上。

    “還是穿著我的衣服回去吧。濕衣服太冷了?！?/br>
    克拉克說。

    他的聲音聽起來，已經(jīng)不大像是人聲了。

    “……好。我送你走。”

    這次薩沙沒有拒絕。

    克拉克換好自己的戰(zhàn)衣和披風(fēng)，又是威風(fēng)凜凜的太陽戰(zhàn)神了。

    他動作很輕地把自己的小王子抱起來，臂彎托著少年的腰身，跟隨一片飄動的云，開始平緩地飛行。

    直線距離看，其實(shí)他的小公寓跟薩沙的家并不遠(yuǎn)，因為大都會本就跟曼哈頓下城接壤。

    但人間之神為了不被人群拍到，往上拔升得很高。

    云層離他們近了又遠(yuǎn)。

    候鳥在他們腳下遷徙，羽翼扇起白煙似的云霧。

    城市和人聲都變得離他們很遠(yuǎn)。在云層之上，整個世界，就像只剩下他們二人。

    薩沙細(xì)軟漂亮的金發(fā)，飄散在高空的冷風(fēng)中，輕輕拂過男人的臉頰。

    于是，克拉克本能地?fù)砭o薩沙，低聲問：“冷不冷，薩沙？”

    薩沙仰頭看他。

    也許人間之神永遠(yuǎn)不會明白，他生著一副多么適合被陽光親吻的眉眼。當(dāng)那雙嬰兒藍(lán)的眼睛浸透了陽光，溫柔地看向某個人時——

    地球上不可能有人在這樣的凝視中逃脫。

    而他不會忘記。

    這就是整個故事的開頭。

    薩沙輕聲說：“我不冷?！?/br>
    克拉克把他放在了阿特維爾家公寓樓的樓頂。

    薩沙打開天臺門時，略微停了停。

    薩沙：“再見，克拉克?！?/br>
    打開門，走了。

    克拉克：“再……”

    他下意識想回再見，薩沙。

    但話到喉頭，人間之神的心智，就被無法自抑的痛苦擊潰。

    他如此深愛著薩沙。但如果薩沙對自己的愛，給他帶來的只有痛苦。

    那么，就算對方親口說想要從此陌路。

    他也只會說“好的”。

    ……可他真的不想說再見。

    所以最終，克拉克也只是艱難滾動著喉結(jié)，眼睛亮著透視微光，注視著薩沙一路走下樓，開門進(jìn)屋，穿過客廳，回到小臥室去。

    既然把薩沙送到了家，他也該走了。

    可是，當(dāng)人間之神站在樓頂，熟練地調(diào)動自身力場，想讓自己飛上云霄時。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也飛不起來了。

    克拉克低著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靴尖。

    走到天臺最隱蔽的角落，慢慢地坐下。

    他想，說不定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就可以飛走了。

    天光傾瀉而下，覆上那張幾近完美的耀眼容顏。

    曾被數(shù)千萬人追逐和觸摸的紅披風(fēng)，跟男人鬢角的蒼白發(fā)絲一起，被拂過天臺的微風(fēng)輕輕卷動著。

    半晌后，他用手掌蓋住了眼睛。

    掌心被徹底濡濕了。

    “——我送你走。”

    可他卻再也沒有力氣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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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具人達(dá)叔：。是我上場挨打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