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們也這么覺得啊，特別是這個文言文，天知道我以前只能得一兩分的，但現(xiàn)在我居然只扣了一分！天呢，我還以為我終于蘇醒學神光環(huán)了！”

    “你想得倒是挺美……說起來，這個考點蘇老師也講過哎?！?/br>
    13班的小崽子們終于回味過來，臥槽，他們蘇老師好像偷偷背著他們……開了掛？！

    而另一個偷偷背著同學們充值了“外掛”的同學，就是馮修嵐同學了。

    以往高中兩年，馮修嵐同學一向以上交白卷為榮，以認真聽課為恥，從來穩(wěn)坐年級最后一名寶座，但這一次，人居然不是最后一名了！

    雖然語文數(shù)學物化生統(tǒng)統(tǒng)都是慘烈的不及格，但至少不是慘烈的零蛋，而馮同學的英語……更是考到了140分的高分，英語單科悍然壓下嘉哥，成為13班第一名。

    “咦？我沒說嗎？”

    譚昭眨了眨眼睛：“你什么都沒說。”

    大概是考了個還算滿意的“開頭難”成績，馮同學今日的氣質(zhì)柔和了三分，語氣里還帶著三分小得意：“我外婆是留洋歸來的英語教授，我小時候國語說得不利索時，就會寫英文了?！?/br>
    “……”那你很棒棒哦。

    不過嘛，不是什么壞事，譚昭展顏一笑，夸贊道：“果然嘛，馮同學一看就是讀書的好材料?！?/br>
    馮同學看著其他門門不及格的成績，心里頭難得有些虛。

    譚昭今天拿著成績單給13班同學們分析時，就沒有上個月這個時候說得那么干了，畢竟大話、鼓勵的話誰都會講，但要讓一群已經(jīng)自我放棄的學生們繼續(xù)努力，可不是說說美好未來、許點空頭支票就能辦到的。

    “同學們，繼續(xù)保持哦！”

    13班的氛圍難得的輕松，譚昭也沒勉強這群小崽子們一定要考到什么成績云云，大家一起努力進步，雖然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而與13班截然不同的，是已經(jīng)轉(zhuǎn)班到5班的常玥同學。

    5班是理科普通班，三中普通班的成績其實蠻平均的，一個班上大概四五個能進前一百，大多數(shù)集中在一百名到四百名之間，常玥進5班，其實她的成績在中上水平。

    但高三生不是全然的學習機器，同學之間一天之中有十幾個小時都在一起，常玥習慣了13班的氛圍，再加上高三同學之間的小團體早就固定，13班又是盛名在外，常玥打13班出來，大家本著少一事是一事的原則，正常的交流還是有的，但并沒有親近起來。

    或許大家并不是有意“孤立”，但常玥的狀態(tài)并沒有如父母期盼的那樣，變得越來越好。

    相反，這一次試卷簡單，她年級瞬間掉了五十個名次。

    常玥是個認真學習的好同學，一直以考好大學為目標，即便呆在13班也沒有放棄，一看這個成績心都涼了，她緊緊攥著成績單，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在新班主任叫她去辦公室時，這份恐慌達到了極致。

    常玥腦袋混混地去了辦公室，又滿腦袋漿糊地回到班級，她強忍著眼淚回了宿舍，這星期回家，爸媽要是問起成績，她該怎么辦？

    常玥帶著這份忐忑，課也沒心思上，她甚至在路上都不敢跟蘇老師打招呼，等到這星期放學，常玥帶著滿心的忐忑回到家，父母果然開口就問她成績。

    譚昭接到5班班主任電話時，正在跟馮修嵐同學搶最后一塊夜宵炸雞翅。

    因為這通電話，這根雞翅花落馮同學之口了。

    “嘖~”譚昭不跟腿上還包著石膏的學生計較，站起來去陽臺接電話，等接完電話，臉上的輕松沒有了。

    馮修嵐已經(jīng)干掉最后一塊雞翅，問道：“怎么了？”

    “常玥同學從家里跑出去，到現(xiàn)在都沒回家。”譚昭其實在成績出來后，稍微了解了一下常玥的成績，后來找五班班主任聊了會兒，五班班主任說她已經(jīng)安撫過小姑娘了，譚昭就沒多管。

    這……叫安撫過了？！

    事實上，常玥回家后，因為成績被父母狠狠一頓批評，畢竟名次上下浮動很正常，但狂掉五十名，這讓做父母氣到口不擇言。

    “你就不能省點心啊！為了你轉(zhuǎn)班的事情，你媽我，求爺爺告奶奶，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覺，就差給人跪下來了，我這么做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你，你要是不想讀書，那就去打工！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不孝順的女兒??！”

    “你這上學都上到豬腦子上去了啊！?。磕憬o我站住，你媽我難道還會害你嗎？現(xiàn)在說你兩句還不想聽了！你給我回來……”

    常玥根本沒停下腳步，打開門一頭扎進了夜色里。

    后來常玥一直沒回家，常玥父母打電話給五班班主任問常玥好朋友的電話，常玥轉(zhuǎn)班滿打滿算才幾個星期，所以這電話就打到了譚昭這里。

    此時，已經(jīng)接近晚上十點鐘了。

    譚昭聯(lián)系了班上幾個女同學，但都沒有常玥的消息，這一個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太危險了。

    “我出去找找人，你早點睡覺。”

    馮修嵐應(yīng)了聲好，畢竟他腿上石膏還沒拆，也幫不上什么忙。

    秋日的夜晚，已經(jīng)很涼了，譚昭準備先去常玥家附近找找人，不過還沒等他到目的地，就接到了……來自嘉哥的電話。

    嘉哥做人，果然快人快語：“蘇老師，常玥在我這里?！?/br>
    臥槽？！

    這是什么神展開？！

    譚昭趕到已經(jīng)人煙漸少的夜市門口，看到站著一臉不耐的嘉哥和旁邊抱著柱子滿臉通紅的常玥。

    “這是怎么了？”

    嘉哥語帶嫌棄：“年紀不大，還學人借酒消愁，喝了半罐啤酒，差點掉河里去?！?/br>
    “……”

    譚昭聽著，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感覺，剛好這時，班上曾經(jīng)和常玥玩得比較好的一位女同學打電話過來：“蘇老師，常玥找到了嗎？”

    “找到了，王佳佳同學?！?/br>
    王佳佳一聽，也是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br>
    掛了王佳佳的電話，譚昭就給五班班主任和常玥父母打了電話，等常玥父母過來，夜市都已經(jīng)打烊了。

    常玥mama一看常玥，立刻氣不打一出來：“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跑到這種地方來跟這種人喝酒，啊，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這話音落下，譚昭的臉瞬間就拉了下來。

    第10章 青春校園（十）

    “常玥mama，請您注意自己的措詞，不要用‘這種人’如此意向不明的詞來形容我的學生，我理解您急迫的心情，但在這件事上，他并無任何過錯，請您向我的學生趙嘉道歉，是他救了您的女兒常玥。”

    嘉哥就站在旁邊的陰影里，倘若剛才不是蘇靜林的這番話，他早就轉(zhuǎn)身離開。事實上，他并不在意常玥mama的形容，更不堪的詞匯都曾加諸在他身上，這點又算得了什么。

    他驚訝的，是蘇靜林的回護。

    新鮮又陌生，對嘉哥來說，著實是驚訝。

    常玥mama一時有些訥訥，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成年人，如何去向一個“前科累累”的混混道歉，但做家長的，天然對老師有種尊敬在，于是她猶豫片刻，對著嘉哥道：“對不起，是我錯怪這位小同學了，謝謝，謝謝。”

    這樣的場面，對嘉哥來說就更加陌生了，他抑制住拔腿就走的沖動，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

    好在，蘇老師是個非常負責任的老師，開口道：“常玥mama，成績起起落落非常正常，常玥同學剛剛轉(zhuǎn)班，一時還不適應(yīng)情況，您不能用一個成年人的標準去要求一個孩子，請您對她多一些耐心。”

    其實常玥的酒早就已經(jīng)醒了，秋夜的風涼，她原本發(fā)熱的腦子早就冷靜了下來，她此時一直不言不語，只是因為……心里害怕。

    巨大的心理恐慌在她心里蔓延，她不僅考差了，還大晚上從家里跑出來，驚動了班主任和同學，她還大著膽子喝了半罐啤酒，她是不是……已經(jīng)不是個好孩子了？

    “是是是，蘇老師真是太麻煩你了，這大晚上的還麻煩您出來找這孩子……”

    聽著父母對蘇老師的奉承，常玥難受得只想消失在原地，為什么一定要考好大學？她真的已經(jīng)很努力了啊。

    為什么還要指責她！她考差已經(jīng)很難過了，從來都是這樣，考得好了就繼續(xù)努力，考得差了就說她不夠努力，從小到大都是成績，成績，成績！努力，努力，努力！

    她是她們的女兒啊，又不是學習機器！

    覺得她成績不夠突出是因為班級不好，升入高三之后成績沒有起色，就一力要給她轉(zhuǎn)班，不讓她跟佳佳交朋友，因為佳佳成績差，會帶壞她……

    說什么都是為她好，常玥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要不起爸媽這份沉重的愛。

    大概情緒的爆發(fā)，只需要一個點，夜市的煙火氣還未散，其實這是常玥第一次來這里，她以前一直都從這里路過，卻從沒進去，不是因為不想，是因為不許，其實她也知道父母很辛苦，所以她一直要求自己去當父母的驕傲，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有時候焦慮做夢，會夢到自己高考失利，父母將她關(guān)在門外，冷著臉說不再認她這個女兒。

    “我不要回去！”常玥忽然大聲吼了一句。

    常玥mama臉色立刻難看起來，但礙于蘇老師在場，她的話語軟了三分：“你看你這孩子，他爸，快搭把手！”

    兩個成年人自然是能拖得動一個小女孩的，但常玥的反抗出乎意料的激烈：“你們放開我！你們就知道指責我的成績，卻從來不問問我在學校里過得開心不開心！我也是個人啊，為什么不問問我的感受！”

    常玥父母卻被問得心痛：“你是我的女兒，我難道還會害你嗎？??！你要不是我的女兒，我管你那么多干什么！”

    “那你不要管我好了！”常玥脫口而出。

    “你你你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嗎！”常玥mama扶著頭，覺得自己的好心女兒一點兒也沒理解到，感到無比的心寒。

    常玥訥訥，她心里其實害怕，但這個時候，少年人是絕不會低頭的。

    本是最親密的親人，卻吵得臉紅脖子粗，譚昭覺得當老師實在是太難了，常玥父母的出發(fā)點難道是壞的嗎？自然不是，他們平凡而普通，想將最好的都給自己孩子，以自己的社會經(jīng)驗為準繩，制定好了最有利于孩子成長的路。

    甚至在孩子不理解他們的時候，會告訴他們的孩子——等你十年二十年以后，你一定會感謝他們的。

    事實上，真的如此嗎？

    “常玥mama，雖然常玥已經(jīng)轉(zhuǎn)班離開，不再是我13班的學生，但我?guī)荒甓鄟恚恢笔莻€讓人省心的好學生。她從不遲到、早退，上課認真聽講，下課也積極完成作業(yè)，會以最好的狀態(tài)應(yīng)對每一次考試?！?/br>
    “她的每一分努力，作為她曾經(jīng)的班主任，都看在眼里，這樣省心的學生，如果不是她來跟我說，想再努力更進一步，試問哪一個老師會放手讓這樣的學生離開？”

    “我是頭一回做班主任，或許做得不夠好，但常玥也是頭一回做高中生，但她做得非常好?！弊T昭認真道，“成績并不是衡量一個學生的所有，更何況常玥同學的成績并不差，她也足夠自律，高三學習不易，作為她曾經(jīng)的班主任，我希望您對她少一些苛責，多一些稱贊，我相信常玥同學，也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br>
    常玥的眼淚，還在眼珠子里打轉(zhuǎn)：“蘇老師……”

    常玥mama被這番話砸中，也是一楞，難道真是她對女兒太嚴格了？可是她也都是為了她好啊，這難道不好嗎？

    但她也不傻，看到女兒的反應(yīng)，她哪里不明白。

    夜晚的涼風終于將夜市的最后一絲煙火氣吹盡，常玥最終還是跟著父母離開，譚昭緊了緊身上的開衫，覺得五班班主任必須請他吃一頓燒烤才可以。

    “咦？嘉哥你還沒走?。俊?/br>
    嘉哥斜斜地倚靠在鐵柵欄旁，一聽這話，輕聲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譚昭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嘉哥并不算寬闊的肩膀：“走，這個點也就便利店開著了，老師沒什么錢，請你吃關(guān)東煮?！?/br>
    說著也不容嘉哥拒絕，拉著嘉哥就走，美其名曰獎勵嘉哥見義勇為。

    “不錯吧，這家便利店關(guān)東煮的蘿卜特別好吃……”

    熱氣氤氳，大晚上的便利店里空無一人，便利店的店員給他們結(jié)過賬后坐在柜臺后面玩手機，沉浸得像店里沒有人一樣。

    嘉哥捧著熱騰騰的關(guān)東煮，原本囂張的氣質(zhì)陡然軟了三分。

    大概，是因為今晚夜色太濃，路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行人了，他大口咬了一口蘿卜，果然清甜濃郁，蘿卜吸飽了湯汁，是他少有吃過的美味。

    如果是他，絕不會花這份冤枉錢，大晚上隨便餓著也就過去了，吃了也是浪費。

    “告訴你個秘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