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黃先生,此位是內(nèi)子錢氏?!?/br> “夫人?!秉S恭又是一禮。 二人互相打量,錢嬌娘見黃恭的眼神極有深意,好似要將她看透似的。她看了看邢慕錚,邢慕錚笑道:“黃先生最會看人?!?/br> 黃恭這才回過神來似的,他忙道失禮,退了兩步。 敘舊過后,眾后重回舊題,李忠頗感興趣地問:“小將軍,黃先生方才問,何為湖陽王要吃的大餅?!?/br> 邢平淳撓撓腦袋,“這我倒還未曾想明白,還請先生指教。” 黃恭拈了拈須,微微一笑正想開口,忽見邢慕錚微凜的視線自后射來,黃恭頓時改口道:“慚愧,學(xué)生也并未想通透?!?/br> 李忠道:“哎呀,黃先生,你這不是說了沒說一樣么!” 黃恭道:“學(xué)生這不是想叫大家伙一齊想想看。” 許翼昭道:“要我說,既然這廝開的不是鴻門宴,便去聽湖陽王自己說來!” 邢慕錚卻道:“不必?!?/br> 眾人全都看了過來,邢慕錚面色不變,“我懶與湖陽王糾纏,也懶得被他牽著鼻子走,我不去應(yīng)他的約。給他送一封勸降書去,他若降自有他的好處,若不降就攻城?!?/br> “大帥!”所有人都有些吃驚,因?yàn)樗麄兌家詾樾夏藉P會赴約。能不打就不打,要打就一擊致勝。這是大帥的原話。如今湖陽王手握逃兵,還有他封地里的駐兵,加起來恐怕得有四五十萬,并且湖陽州是敵人大本營,他防我攻,本就更加吃力些。湖陽王既有心示好,大帥為何不領(lǐng)情? 可惜邢慕錚并未多言,交待讓人準(zhǔn)備替黃恭與王勇接風(fēng)洗塵,便攜錢嬌娘先行離去。 他一走,大伙都圍向黃恭,要這最知道邢慕錚心思的軍師為他們解惑。黃恭討?zhàn)埖溃骸皩W(xué)生不是大帥肚里的蟲子,又怎知大帥心中所想?待學(xué)生去問個仔細(xì),再來告知諸位將軍?!?/br> 邢平淳眼尖,看見了邢慕錚對黃恭使的眼色,想來二人心中都已有定論,只是不叫他們知道罷了。邢平淳擰眉,不知他們隱瞞的究竟是何事。 錢嬌娘一時也想不明白,她與邢慕錚走回他們的帳篷,直接問他道:“你為甚不去聽聽看?” 邢慕錚道:“我為何要聽?丑兒也說了,他是想要大餅。” “可是湖陽王與湖陽州,都有這個家底要一塊大餅罷?”湖陽王是宗室,他若和平投誠,對燮王朝豈不是巨大打擊?況且他的手里還有那么多兵,在己方手中是如虎添翼,在敵方手里卻也是一大威脅。 第三百五十三章 “他沒那本事?!毙夏藉P脫了鎧甲,含糊地道。 錢嬌娘接過來掛好,挑眼瞅他,“你與湖陽王有過節(jié)?” “不過在宴席上見過兩面。” “那你為甚這樣武斷?還是……你已經(jīng)知道他想要什么了?而你不想給?”錢嬌娘瞇了眼。 邢慕錚頓了頓,“我怎么知道?” 錢嬌娘如今已十分知道邢慕錚了,她興奮起來,將手里東西扔在床上,擠上去道:“你知道!快說!”這家伙可真神了,明明只有點(diǎn)頭之交,為何能猜得透湖陽王心思。 錢嬌娘卻忘了,邢慕錚打仗講究知己知彼,他連已然結(jié)束戰(zhàn)爭的西犁,都要派人盯著不時回報(bào)消息,那份冊子記錄得那樣詳盡。更何況如今正在戰(zhàn)中,他如何對燮王朝宗室不了解?邢平淳說得不錯,湖陽王是個膽小又狡猾的人,安逸得太久,已完全沒有了野性,一個男兒漢子,拋了禮儀廉恥,家族宗親,只想著在亂世中坐收漁翁之利。湖陽王名下有八子一女,五個兒子都死了,剩下三個都是不中用的。惟有這獨(dú)生女兒聽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并且在湖陽還頗有賢淑之名,湖陽王很是寵愛這個女兒。 邢慕錚自然知道湖陽王打了什么主意。正如丑兒所說,湖陽王想要一塊大餅。他雖然不想當(dāng)那皇帝,但自己打下來的江山也沒道理交給別人。那末湖陽王若看準(zhǔn)了這點(diǎn),他所想要的大餅,極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后之位。古往今來,哪里還有比聯(lián)姻更牢靠的結(jié)盟? 邢慕錚思此及,眼神便冷了。 邢慕錚早已預(yù)料到他的后院只有錢嬌娘一人,定然有人想打主意趁虛而入。嬌娘出身平民,根基薄弱,在這些傲慢的皇親眼里怕是全都不當(dāng)回事。 邢慕錚本不想讓錢嬌娘想這些糟粕事,但又怕別人多嘴。與其她從別人嘴里得知,還不如他先告訴她。邢慕錚便讓錢嬌娘在竹席上坐下,這會兒已到六月,天氣越發(fā)地炎熱,錢嬌娘隨手拿了一把團(tuán)扇,一面扇扇一面好奇聽事兒。 邢慕錚斟酌了一會,慢悠悠地將湖陽王的事講給錢嬌娘聽。錢嬌娘原還聽得津津有味,后來傻了眼,扇子也忘了扇,“……皇后?” 錢嬌娘如遭雷擊。在此之前,她總是在擔(dān)心,擔(dān)心邢慕錚出事,擔(dān)心邢平淳不好,從未有閑暇想過將來的事,也從不知道,這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后之位,興許會落到她這么一個平凡婦人的頭上。 邢慕錚道:“既走到這一步,再將位置讓出去,咱們也不安穩(wěn)。我既要做皇帝,你自是皇后。” “哎呀?!卞X嬌娘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靠向邢慕錚的肩膀,慢慢地扇著扇子。邢慕錚也就攬著她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錢嬌娘的雙眼才似回神,她說道:“你說是,湖陽王想讓他的女兒嫁給你,讓你許她皇后之位?” “嗯。” 錢嬌娘咬唇笑了,伸手刮了刮邢慕錚的臉,“真真厚臉皮,還不曾去就知道有這種美事。” 邢慕錚哼了哼,不與她爭辯。這婦人,可是小瞧了她夫君,高估了天下女子。 錢嬌娘戳他的臉,“可是咱們仔細(xì)想想,若能不費(fèi)一卒拿下湖陽州,還能得到以湖陽王為首的吳氏宗親的支持,咱們打進(jìn)永安也容易許多?!彼D一頓,“反正丑兒也干過這事兒,你何不也效仿他,也假意答應(yīng)著,當(dāng)然,不能假戲真做!” 邢慕錚抓了她的手反捏她的臉,似是在罰她的假戲真做一話。 “丑兒當(dāng)時是無可奈何,他擔(dān)驚受怕之余,能想出這法子也不容易。況且他是與建安公主密謀,只要把建安公主殺了便無事了??珊柾踹@事兒不一樣,這事兒沒辦法假意答應(yīng)。一旦結(jié)盟,就會天下皆知。一旦聯(lián)姻,其中就有許多紛雜。而你,做為我真正的妻子,卻將變得地位尷尬。屆時定然有人勸你,以大局為重?!毙夏藉P道,“我絕不會讓此事發(fā)生?!?/br> “……我若讓人在大庭廣眾下提及這件事,就是折辱了你。讓他們考慮你能退位讓賢,這將是我的恥辱,全不啻于別人來說我沒資格當(dāng)皇帝?!?/br> 錢嬌娘心頭微撼。她沒想到邢慕錚居然如此為她考慮。 “嬌娘,你是我的妻,是我惟一的妻,我不允許任何人質(zhì)疑這件事,也不允許任何人打這件事的主意?!毙夏藉P輕吻她的手。 錢嬌娘雙手環(huán)上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良久,錢嬌娘貼著他的唇,幽幽地道:“我可聽說皇帝都是三宮六院的,我可告訴你,你當(dāng)了皇帝,也是不能的。” 邢慕錚如今聽了她這醋意大發(fā)的話,只覺心頭歡喜,他摟著她狠吻一陣,“怎地,就這么稀罕我?” 錢嬌娘朗聲而笑,她回吻他,“那可不是?天底下最稀罕你?!?/br> *** 邢慕錚果真沒有理會湖陽王的邀約,過了兩日讓人送了勸降書去。湖陽王著急了,又派了使者來,這回送了一封蠟封蓋了私印的密信。邢慕錚拆開看了,面色淡淡。錢嬌娘動了一動,邢慕錚便把密信遞給她了。 錢嬌娘一看,果然如邢慕錚所說,湖陽王還真想與邢慕錚結(jié)盟,并且還愿意把女兒嫁給他為秦晉之好。錢嬌娘哼了哼,將信遞回給邢慕錚,邢慕錚隨手將信給燒了。 “回去告訴你們家王爺,倘若他真有意結(jié)盟,本帥自當(dāng)拱手相迎,但他提的條件太荒唐,本帥無法答應(yīng)。” 使者乃湖陽王座下幕僚,平時頗能言善道,他來時已做了萬全準(zhǔn)備,這廂有甚刁難,他都想好了如何應(yīng)對。他也想過邢慕錚為了發(fā)妻的顏面,也許會拒絕一二,可使者不曾想到,邢慕錚竟用了荒唐二字。 “邢將軍,我家王爺……” “行了,你膽敢?guī)н@樣一封書信來,我不殺你于帳前,皆因不斬來使。其他不必多言,若湖陽王果真有誠意,這里有一信,你轉(zhuǎn)交給湖陽王,讓他三日內(nèi)給出答復(fù),否則,就莫怪本帥的鐵騎踏破湖陽的大門!” 錢嬌娘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讓邢平淳轉(zhuǎn)交給了湖陽使者。 第三百五十四章 湖陽使者不能多說一句,就被邢慕錚派人趕出了大帳。 待人走后,眾人見邢慕錚神色不豫,左顧右盼不敢多問。邢平淳悄悄地問錢嬌娘:“娘啊,那信上寫著什么玩意,叫我爹這么不待見?” 錢嬌娘也悄悄告訴他,“湖陽王想把他閨女嫁給你爹?!?/br> 邢平淳一聽,臉上浮出嫌惡表情,他罵一句粗話,“果然荒唐!” 錢嬌娘眼中微閃震驚。她的丑兒,竟出口成臟了!她乖巧懂事的兒子呀……錢嬌娘一時心思復(fù)雜極了。 眾人都在察言觀言,眼見娘倆一個哀怨,一個嫌惡,越發(fā)好奇那信里寫了什么,能讓一家子都這樣嫌棄。 邢慕錚交待完了事兒就要走,他答應(yīng)了去陪錢嬌娘跑馬。錢嬌娘這一年多來一直坐著馬車,早就憋壞了,好不容易白大夫松了口,她就想去附近盡情跑兩圈。 待二人一走,諸將全都圍上邢平淳,問他湖陽王的密信,邢平淳呸了一口,“老匹夫滿口噴糞,不提也罷!”他爹娘這樣好,他還想嫁個女兒過來,讓他叫別人娘?作夢去罷! 黃恭不在擁擠的眾人之中,他默默地跟著出了帳,就在夫妻二人想攜手同去之時,黃恭上前,“大帥,請留步。學(xué)生還有一事?!?/br> 二人回頭,錢嬌娘看看黃恭,黃恭也看了看她。錢嬌娘轉(zhuǎn)而看向邢慕錚,“那我去接烈雷。” 邢慕錚點(diǎn)點(diǎn)頭。 錢嬌娘走后,黃恭上前一步,靠近邢慕錚輕聲問道:“大帥,學(xué)生可否得知,湖陽王來信議和,所提條件是否為……聯(lián)姻?” 邢慕錚知道瞞不過黃恭,也不打算瞞他,“嗯?!?/br> “這……大帥為何……”黃恭一直是孤家寡人一人,便是在永安城當(dāng)官時,許多人為他作媒,他也不曾應(yīng)承。他自是不明白,邢慕錚為何會放棄這大好之事,反而走一條彎路。 邢慕錚道:“子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恐的還有一事不曾參透。” 黃恭不解,擰了眉頭,“大帥可說的是情事?誠然,學(xué)生不知情愛之事,然學(xué)生知大帥與夫人故劍情深,夫人亦有主母范,患難不棄,榮辱不驚,還有小侯爺這樣優(yōu)秀的長子,拋開其他,便是大帥為小侯爺打算,夫人也必須穩(wěn)坐正室之位。”黃恭頓一頓,“可湖陽王若有意聯(lián)姻,于大帥百利而無一害,大帥何不效妨古人,娶來雙妻,將來便是登極,也可策立二后?!?/br> 邢慕錚如今聽不得雙妻平妻,一聽就頭疼。他抬手打斷黃恭,“子青,我知道你一片良苦用心,但此事我心意已決,便是你也不必多說?!?/br> 邢慕錚轉(zhuǎn)身要走,黃恭急忙叫住他,“大帥三思!湖陽州易守難攻,如今湖陽王又有那么多兵馬,便是咱們,便是您,要攻下也實(shí)為不易。倘若強(qiáng)攻,怕是要折損許多將士性命??!” “那就要勞煩子青,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毙夏藉P說完,拍了拍黃恭的肩膀,走了。 僥是如此,三日后湖陽王并未給出確切的答復(fù),而是送來郡主畫像,再請邢慕錚三思。邢慕錚懶得多言,隊(duì)伍已然休整完畢,一日深夜,邢慕錚宣布渡江。 待湖陽王第二日醒來,飄揚(yáng)的邢家戰(zhàn)旗已到了城門之下,威風(fēng)凜凜,赫赫生威。 第三百五十五章 僥是如此,三日后湖陽王并未給出確切的答復(fù),而是送來郡主畫像,再請邢慕錚三思。邢慕錚懶得多言,隊(duì)伍已然休整完畢,一日深夜,邢慕錚宣布渡江。 待湖陽王第二日醒來,飄揚(yáng)的邢家戰(zhàn)旗已到了城門之下,威風(fēng)凜凜,赫赫生威。 湖陽王躲在城墻后頭,大罵邢慕錚是個只會打仗的莽夫。他的門客們也都想不明白,為何邢慕錚平白無故會放棄這樣好的交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傳聞邢將軍頗為寵愛他的夫人,并且還為了救回獨(dú)子,明知永安為虎xue,依然孤膽闖入,想來極為看重這一對母子?!币婚T客說道。 湖陽王氣得白嫩肥胖的臉龐一抖一抖,“那又如何!再如何寵愛,也是賤民出身,如何能與我的郡主相提并論!況且本王這是將湖陽送給他當(dāng)嫁妝,他還有什么不滿意!非要打,非要搶!真真是土匪!莽夫!” 湖陽王大兒子穿著甲冑渾身不自在,他吞吞口水猶豫說道:“父王,咱們真要跟邢慕錚打么?他可是戰(zhàn)神!一刀就能把別人砍了兩半!” 二兒子也道:“是呀父王,咱們還是別打了罷?邢慕錚他不也有心與咱們結(jié)盟,信上說的不也很有誠意么?” 湖陽王啐道:“不中用的東西!那點(diǎn)小恩小惠就把你們收買了?虧得你們還是皇家子弟!” 湖陽王三兒子跟他爹長得像,不過膽子倒比他爹大,“父王,咱們豈能犧牲小妹嫁給那屠夫,兒子認(rèn)得幾個武林高手,不若兒子請他們?nèi)グ研夏藉P給殺了!” 湖陽王冷笑,“就靠你結(jié)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可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我聽說皇帝為了殺他,連暗御林都出動了,結(jié)果全軍覆沒,還被全身而退的邢慕錚一把火燒干凈。永安那皇帝小兒自己把自己給作弄死了,咱們同是皇家血脈,邢慕錚能那么容易放過咱們?若守得住,咱們雖是功臣,皇帝小兒恐怕還怕咱們篡位,搞不好得一個與邢慕錚一樣的下場。況且咱們要守住氣勢洶洶的邢慕錚,那是難上加難?,F(xiàn)在咱們是一腳踩在橋眼里,上下兩難。唯一的出路,就是靠你的meimei了!” 坐在屏風(fēng)后的賢寧郡主發(fā)出悠悠一聲嘆息。 “那咱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湖陽王沉思良久,一咬牙道:“守!拖!湖陽易守難攻,咱們就拖到邢慕錚先低頭為止!” 湖陽王果真將拖字貫徹到底,一月過去,對于邢軍的陣前叫囂全然置之不理,邢慕錚只派人強(qiáng)攻了一回,似也看出湖陽州不好進(jìn)攻,也停了攻勢,在湖陽州外安營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