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是……嗎……” “當然是!”另一人道,“我還從未見過像您這樣平易近人的國舅爺,您可是能在玉州橫行霸道的主兒,就是殺了人,您也沒事兒!” 錢寶貴瞪大了眼,“殺、殺人也沒事兒?”他竟這樣貴重的身份?他還以為自己有個好jiejie,頂多能謀個好差事,這一輩子沒了煩惱,不想這國舅爺?shù)纳矸菥故沁@樣好?那他先前想的豈不是拿了龍崽當雞崽? “那可不?您想啊,這知州大人是您姐夫的手下,整個衙門都聽他的,又不報到朝廷去,他想叫誰死就叫誰死,想叫誰不死,將卷宗一封,就沒事兒了。” 錢寶貴回味了很久,突然摸著下巴哈哈大笑。孫白等人一愣,都跟著大笑起來。 “小舅子,咱們以后都靠你了!” “好說,好說!” 夜里,錢寶貴從秦仙兒的身上下來,醉熏熏地回了侯府,正想叫小丫頭給他打洗澡水,忽而一人從錢李氏的屋子出來,叫了他一聲。錢寶貴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福氣之極的三姐?錢寶貴立刻掛上大大的笑容,狗腿一般迎了上去,響亮叫了一聲,“三姐,你還沒睡?” 錢嬌娘正是為了等錢寶貴才留在這院子里,誰知等了他半晌還看不見他回來,一回來竟還是喝醉了。聽錢大富說,他這些時日總是喝醉回來的。 “你去跟誰喝酒了?” “哎,二姐夫跟我介紹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一高興就多喝了些!” 錢嬌娘聞見他身上濃郁的香味,這香味是女子用的,她不免皺眉,“你們?nèi)ズ然ň屏耍俊?/br> 錢寶貴忙道:“沒有,哪能呢!就是叫了幾個唱曲兒的。” 錢嬌娘打量他一會,錢寶貴咧嘴討好笑笑。以往他哪里將jiejie們放在眼里呀,隨便向爹娘告?zhèn)€狀,被罵的絕對是jiejie們。可現(xiàn)他可得罪不起三姐,他還得靠她享受榮華富貴呢。這點他還擰得清。 錢嬌娘讓他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了,錢寶貴便坐得端端正正的。錢嬌娘對這個弟弟其實沒多大好惡,畢竟她賣到邢家時,他才十歲不到,又愛打小報告,又獨占了娘親的關(guān)懷。可他們既然相認了,他怎么著也是她弟弟,錢李氏既然關(guān)心他的前程,她就先問問他自己想干什么,能幫的她盡量幫些。 “寶貴,爹娘說想住在玉州,你有什么想法?” 錢寶貴頓時道:“我都聽爹娘的。” “那你打算做什么營生,養(yǎng)活爹娘?” 錢寶貴抬頭錯愕看向錢嬌娘。怎么還要他養(yǎng)活爹娘?她不是玉州城的娘娘么,難道連養(yǎng)活爹娘的銀子都沒有?她只少打一副頭面,就夠爹娘吃上好幾十年的了。 錢嬌娘因他的錯愕而皺眉,“你這是么表情?你不愿養(yǎng)爹娘?” 錢寶貴回過神來,他心里有抱怨,但還沒傻得說出來。“當然不是,我是爹娘的兒子,我當然要養(yǎng)他們!只是這玉州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道干啥好?三姐,你叫姐夫隨便給我安排個差事罷?!彼D一頓,“橫豎我是養(yǎng)咱爹娘,你叫姐夫給我安排個肥差,得多了銀子我才孝敬得爹娘,對了,最好還是輕松點的活兒,我自小讀書,是個文人,干不來體力活,還有,危險的活計也不成,我畢竟是家中獨子,得給錢家續(xù)香火的不是?” 錢嬌娘聽他這一串串的,氣得笑了。這又是肥差又輕松又不危險,天底下哪里有這樣好的事?“你聽岔我的意思了,我是叫你自己去找活干,我?guī)筒涣四悖顮斔麤]空幫你。你若想當官進衙門,那就去考試,我聽說好歹得是個舉人秀才,才進得了衙門,你若想當捕快就去習武,想賣手藝就去拜師,想種田就去租田?!?/br> 錢寶貴聽了差點跳起來,他要是有那本事,他還能在村里待著,早就去當大官了!再說了,他可是讀過書的,怎么還能去學手藝種田,有辱斯文! 錢寶貴眼珠一轉(zhuǎn),與爹娘撒嬌樣的與錢嬌娘道:“姐,我錯了,姐,你隨便給我個差事,只要銀子多,不危險就行,苦點累點我也就……不不,還是銀子少點,輕松點兒的最好!” 錢嬌娘失望搖頭,看來這個弟弟是被養(yǎng)廢了,難以扶上墻。她不再與他多說,起身便走了。 錢寶貴這廂叫不住錢嬌娘,轉(zhuǎn)身就去錢李氏屋里,還跟七八歲小孩子似的與母親耍渾,要她幫他在錢嬌娘面前說好話。 錢李氏哪里有不答應的理,隔日就在錢嬌娘面前念叨,讓她給錢寶貴找個好活計,還得幫他將終身大事給解決了。不僅差事要好,媳婦也要好,首先看看知州有沒有配得上錢寶貴八字的女兒,有的話就讓知州千金嫁給錢寶貴。 錢嬌娘聽得額頭突突地疼,果然是經(jīng)年未見,她已忘了但凡是錢寶貴的事,她娘就是不講理的。好像她兒子是龍子龍孫,最是出息金貴的那個。“謝知州的千金知書達理,又出身書香門弟,想與他家結(jié)親的公子不知有多少,寶貴啥都沒有,他拿啥去配人家?” 錢李氏理直氣壯,“憑他是侯門里的小舅爺!” 錢美娘也很無奈,“娘,您就別說玩笑話了,侯府是邢家的,不是錢家的。錢家什么條件,還能攀得上千金小姐?能娶個水靈顧家的農(nóng)家姑娘就很不錯了。” 錢李氏反而氣著了,“你們這些當jiejie的,一個個都安的什么心,你們就這么見不得你們惟一的弟弟好?他可是我們錢家的命根子!” 錢嬌娘如今也不是那個被娘一罵,就把錯全往自己身上攬的小丫頭了,她爽性眼不見為凈,收拾了繡籃就走,還給錢美娘使了個眼色,叫她一道走。 錢美娘見狀猶豫了一下,但終究聽錢李氏罵得腦瓜子疼,想了想就跟著錢嬌娘出了院子。 這下才清靜了。 二人打著一把油傘走在過道里,錢美娘吁了口氣,“我看娘也好得差不多了,改明兒就送他們回村里罷?!闭娌荒茉诤罡×?,再住下去,她娘不知得得意成什么樣子,都想讓知州千金當兒媳婦了。錢美娘就是怕她娘再鬧下去,會斷送嬌娘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日子。嬌娘替娘治好了病已算是盡了孝心了,斷不能因娘家人叫她討了侯爺?shù)南印?/br> 第二百六十六章 錢嬌娘笑笑道:“也不至于,娘就那樣的毛病,寶貴就是她的命根子,不聽便罷了?!猨iejie去我那坐坐罷?!?/br> 錢美娘點點頭,“我只怕你的夫君不高興。咱們在府里住得也夠久了?!?/br> “大姐盡管放寬心,侯爺這些倒是不管的。怕是他連院子里多了幾個人都不知道?!卞X嬌娘頓一頓,“就是jiejie莫要在意他不過來見你們?!?/br> 錢美娘連連擺手,“不在意不在意,認真說來咱們家也沒臉見侯爺……只是叫你受了苦?!?/br> 錢嬌娘沉默片刻,與錢美娘一同走入廊道,“過去的便讓它過去罷?!?/br> 錢美娘收了傘,交給后頭快步上來的山楂。她輕嘆一聲,“我知道你是個心腸軟的,你這些年過得不容易,錢家沒能顧及著你,你如今也不必顧念錢家。想著侯爺和丑兒,過自己的日子?!?/br> 錢嬌娘看向錢美娘,錢美娘眼有淚光,“錢家對不住你,你有現(xiàn)在是你的造化。我看丑兒很是孝順你,侯爺他……對你也好么?” 錢嬌娘想了想,點了點頭。 錢美娘這些時日也在默默地觀察錢嬌娘與侯府。她的三妹衣著不凡,周圍丫頭婆子環(huán)繞,下人們都很聽她的話,后院里又一個姨娘也沒有,這樣想來那位定西侯爺是待她很不錯的。并且二哥也說侯爺喜歡嬌娘。 這叫錢美娘松了口氣,“那就好,對了,侯爺出門也有許多日了罷,他還未回來么?” “沒有。” “有信來么?” “也沒有?!?/br> 錢美娘略顯憂心,“不會出什么事兒了罷?” “放心罷,他沒事兒的。”錢嬌娘很是淡然。 錢美娘瞅了meimei一眼,笑道:“你這樣兒真沒心沒肺?!?/br> 錢嬌娘也笑了,“侯爺很強,他定然沒事?!弊灾佬夏藉P能硬生生抗過蠱毒,錢嬌娘就覺著這世上少有人能比邢慕錚更厲害了。 錢美娘若有所思,曖昧地哦了一聲。錢嬌娘被jiejie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你哦什么?” 錢美娘嘻嘻笑了,“這么久不見,你想他了么?” 錢嬌娘停頓片刻,“不想?!?/br> 說不想那是騙人的,錢嬌娘身在侯府,處處是邢慕錚的氣息,她如今與他同床共枕,床頭放著他的枕頭,床下放著他的鞋,榻邊留著他的書,桌上置著他的杯。還有一個與他八分相似的邢平淳,錢嬌娘就算不想想,也不得不想。只是一旦想起,她就很快壓下去。不能想,不敢想。 只是人經(jīng)不起念叨,錢美娘昨兒才問過,邢慕錚今兒就回來了。 他回來得很突然,錢嬌娘才踏出堂屋門檻,就見一襲黑衣的邢慕錚大步跨過庭院,到了她跟前。她一時還沒能反應,略愣傻地看著眼前風塵仆仆的英挺男兒。 “恭迎侯爺回府!”周遭的丫頭跪了一地。 邢慕錚置若罔聞,烏黑的眼眸只瞅著眼前好似愈發(fā)嬌媚的妻子,他掃過她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目光落在她優(yōu)美的鎖骨處,往上定在她嬌艷的唇瓣上,黑眸更加幽深莫測。 “侯爺回來了?!?/br> “你去哪兒?” 二人同時開口。 “嗯。”邢慕錚回答她。 錢嬌娘清了嗓子,“我想去陳姑娘那兒一趟?!?/br> “明兒再去罷?!毙夏藉P的聲音很沙啞,似是疲憊。 錢嬌娘沒有反對,丈夫公務(wù)回來,當妻子的自是要迎接的?!昂顮敾貋砹耍冶悴蝗チ?,侯爺餓了么,還是先沐浴,或是累了先休息?” 邢慕錚張了張口,凝視著她道:“你跟我來。 說罷,他抓著錢嬌娘的手腕,快步往內(nèi)室去。錢嬌娘小小驚呼一聲,連忙跟上步伐。二人很快繞過簾后進了內(nèi)室,邢慕錚猛地推開門,又猛地關(guān)上。錢嬌娘不知他為何這樣急切,抬頭就已被他抵在門后,紅唇被狠狠封住。 汗味與熟悉的男人氣息撲天蓋地而來,錢嬌娘頭暈目眩,竟就在門后被邢慕錚抵著弄了一場。錢嬌娘上身齊整,裙子都未褪。她的發(fā)髻凌亂,雪白小臉通紅。邢慕錚方才太過孟浪,她忍不住叫喊,又怕有丫頭守在外頭,嘴唇都快咬出血來,后來咬在邢慕錚的肩膀上,卻叫這廝愈發(fā)使勁。 邢慕錚微喘息注視嬌娘汗?jié)竦娜蓊?,他舔了舔她的額角的汗,將她抱起來走向大床。 所謂小別勝新婚大概就是這么一回事,從正午當頭至華燈初上,邢慕錚就沒讓錢嬌娘離開過屋子。邢平淳聽說邢慕錚回來了高興地在外嚷嚷,都被紅絹等人哄走了。錢嬌娘被折騰得夠嗆,她聽見邢平淳的聲音,卻沒法子給他回應。因著這禽獸樣的男人還在胡作非為,她微微低吟,就又被他密密封住了唇。 第二日清晨,錢嬌娘幽幽轉(zhuǎn)醒。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卻連手臂也抬不起來。邢慕錚見她醒了,低頭輕吻她的臉。 “別來了……侯爺饒命……”邢慕錚常有清晨弄她的,只是錢嬌娘這會兒真怕了,覺著自己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經(jīng)不起邢慕錚這樣的折騰。 邢慕錚沉沉笑了兩聲。 “知道了。”不知是否才起床的緣故,邢慕錚的聲音很是沙啞和……寵溺。 邢慕錚抱著她,低頭撫過她額上的碎發(fā),他凝視她半晌,“嬌娘……”你想我么? 邢慕錚想問她,但還是沒能厚臉皮問出口。他也怕她說不想他。 他卻想她想得緊。當年當兵一去多年,他都未曾這樣想過一人。如今只離開不到一月,他就想著她,想盡早回來見她。著實是英雄氣短了。 邢慕錚guntang的唇淺淺地貼在她的額上,滑過她小巧的鼻,落在她紅腫的唇瓣上,輕輕吮吸,而后加重。 “老爺,夫人!”向來穩(wěn)重的紅絹急切在外叫喊。 邢慕錚不悅皺眉,錢嬌娘卻怕他又亂來,忙偏頭回應,“什么事?” “夫人,錢少爺出事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錢寶貴的確是出事了,他攤上大事了。 他昨夜徹夜未歸,今早被人發(fā)現(xiàn)睡在飄香閣中,地下倒著一個渾身**滿身鞭痕,下身撕裂的小姑娘,已經(jīng)死透了。 飄香閣是玉州青樓,但死的小姑娘小瑤不是妓女,而是妓女青翠的私生女,從小就養(yǎng)在飄香閣中,干些雜活。今年才十三歲。青翠惟一的寄托就是這個小丫頭,她昨夜陪了客,天還未亮回自己屋里,卻沒看見女兒。她那時就有些慌了。青翠不聲不響地在飄香閣找了一圈,沒能找著人。她就央著老鴇替她找。小瑤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兒,老鴇也喜歡她,也怕哪個喝醉了酒的恩客將她擄了去。因此讓人裝作送茶水一間間的屋子找,找了半天,只有一間屋子敲了半天也沒人應。青翠心急戳破窗花洞,一眼就看見赤條條躺在地下的女娃兒。她叫人硬闖了進去,抱起女兒時女兒卻早沒了氣息。青翠當場失了心智嚎啕大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錢寶貴被她哭醒了,一看這狀況懵了。 青翠哭喊著叫人報官,老鴇也不敢隱瞞命案,李捕頭很快帶著人過來查案。其實案件一目了然,沾血的鞭子就在床上,錢寶貴的身上有血跡,掌心紅腫還破了點皮,顯然是細皮嫩rou的書生用力甩過鞭子造成的。屋子里又只有兩人,門窗都是緊閉的,酒臭彌漫,問話時錢寶貴眼中既恐懼又心虛,李捕頭雖不是神捕,但憑多年的斷案經(jīng)驗,也知兇手就是眼前此人。 錢寶貴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他昨夜與孫白等人喝多了,他隱約記得要回去時尿急,便讓他們先走,自己去后院撒了泡尿,撞上一個不長眼的小姑娘。她罵他亂撒尿。錢寶貴頓時就怒了,想他可是小舅爺,竟有人敢罵他。因此他就強擄了她回了屋子要她伺候,她不干,他就拿鞭子抽她……錢寶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己越抽越起勁,越聽那凄慘的叫喊越興奮。后來就…… 錢寶貴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姑娘,嚇得心肝兒亂顫。但他還知道厲害,李捕頭問他什么,他也不講,只說自己是定西侯府的小舅爺,一個勁讓他們?nèi)ズ顮斀兴銇怼E缘墓倩乱脖懔T了,定西侯府是玉州領(lǐng)主府,李捕頭猶豫片刻不敢亂來,先叫了人把尸體和人一齊帶回衙門,一面讓人通知了謝章,謝章在睡夢中被叫醒,一聽這事兒變了臉色,當下讓李捕頭親自去侯府一趟。 錢嬌娘與錢大富趕到衙門見到錢寶貴,他被關(guān)在夾間里,手腕上戴著鐐銬。這已是謝章格外開恩了,不然錢寶貴早就進了大牢。 “寶貴兒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官爺怎么說你攤上命案了!”錢大富上前顫抖打量一臉萎靡的錢寶貴,他這一路提心吊膽的差點兒沒喘過氣來,就怕兒子有個什么閃失。 “三姐,你來了!你快叫他們把這鐐銬給我去了,晦氣!”錢寶貴卻對著錢嬌娘道。 錢嬌娘來前仔細問過李捕頭,已了解了大概情況。她沉著臉,問錢寶貴:“那個小姑娘真是你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