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轟隆?。?/br> 又是一聲悶雷。 端方跟在杭致的身側(cè),心中忐忑之極。他家爺真的已經(jīng)瘋了,竟然為了一個背影,就這般不管不顧調(diào)來禁軍,還攔下定西侯的馬車,誣陷他的奴婢里有前朝逆黨!這可是天大的罪名,他家夫人早已死了,那個奴婢絕不會是爺心中的愛妻,到頭來這場鬧劇該如何收場?定西侯會善罷甘休么! 邢慕錚在馬車內(nèi)將杭致道貌岸然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冷笑著罵了一句粗話。錢嬌娘古怪瞅他,但馬上將注意力轉(zhuǎn)了回去。只是邢慕錚看見了,他偏頭在她耳邊低語,“怎地,不喜我講這些粗魯話么?”若非杭致這招太卑鄙,他也不至于失了風范。 “侯爺可知他說的婢女是誰?”錢嬌娘不答反問。 邢慕錚黑沉沉的眼珠凝視于她,“我猜恐怕是你那個叫清雅的丫頭。” 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清雅絕不是叛黨。”邢慕錚道:“那又如何?”錢嬌娘抿唇,“侯爺可否保她?”邢慕錚道:“她與我非親非故,我為何要幫?” 這個混蛋……虧得她方才還有那么一剎那以為他是個好人,果然一切都是假的。他就是個十足的小人! 外頭聲音紛疊而至,杭致看來動了真格的,言辭凌厲叫王勇等人讓行。錢嬌娘咬牙道:“侯爺有話就直說,要如何才能幫清雅度這難關(guān)?”她雖不知其中詳情,但清雅若是想見,方才在太子府就已下車相認了,又何至于哭得凄慘?她既不想認,那定是有她的苦衷。 “你那丫頭如何與我不相干,但你若想叫我?guī)退?,我可以幫,不過你必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這事兒我還未想好,等回了家我再與你講。” 這不擺明了回去獅子大開口么?她算是見識到他的惡劣了!可是外頭似已有步步逼近之聲,錢嬌娘怕清雅擔驚受怕,只能一口應(yīng)下,“行!只要侯爺保清雅周全!” 邢慕錚似是早已料到,他揚唇笑笑,一腳踢開車門彎腰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等邢慕錚一出去,錢嬌娘就馬上跟著挪了一步叫充當馬車夫的阿大,“快去告訴清雅,無論什么事兒都不要出來!”阿大應(yīng)了一聲連忙去了。 整條街上已被清空,百姓都被趕到了街道兩頭,禁軍將邢家的馬車密密圍住,侯府護衛(wèi)背對兩輛馬車,橫臂嚴整以待。邢慕錚跳下馬車,高大的身形穩(wěn)穩(wěn)地立在眾人面前,莫名的威懾之氣壓迫而來。原本喧囂的場面頓時安靜,邢慕錚掃視一圈,持矛的禁軍也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永和街上一時鴉雀無聲。 大白馬打個了響嚏,勒著馬頭的杭致與邢慕錚視線相交,微笑道:“邢侯一直不現(xiàn)身,本官還以為邢侯配合本官辦案了。” 邢慕錚慢吞吞道:“本侯以為杭相醉了,原不想出來將事鬧大,不料杭相一再相逼,本侯只得奉陪?!?/br> 杭致下了馬來,將馬鞭扔給端方,自己走向邢慕錚。禁軍立即讓開了一條路,杭致在邢慕錚前三尺之處站定。錢嬌娘跳下馬車,頭回見著這年輕的白發(fā)臣相。第一面就叫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從未見過如此如琉璃般的美男子,那白發(fā)不僅不突兀,反而還襯得他如謫仙似的。這人就是清雅的……如此一個富貴人家的俊美丈夫,清雅為何避而不見?他究竟做了什么讓她傷透了心? 邢慕錚聽見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后頭馬車的車門突然打開,煙蘿與紅絹提裙而下,來到錢嬌娘身邊,為她遞上了手爐。 杭致只瞟了錢嬌娘一眼,見第二輛馬車開了目光就一直鎖在那上面,直想將車廂看穿一般。只可惜那里頭的光景全被一美人擋了去,再一晃眼,門已再次闔上。杭致帶著殺意的眼瞪向攔他視線的煙蘿。煙蘿站在錢嬌娘身邊好奇看人時正好對上杭致的視線。她心下一驚,暗忖還從未有過男子以這般嫌惡的目光瞧過她。 杭致收回視線,“若非事關(guān)重大,本官自也不敢開罪邢侯,只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本官奉命緝拿叛黨,事關(guān)燮朝根基,本官絕不輕易放過一人,還請邢侯體諒。” 邢慕錚道:“定西侯府中上下奴仆,本侯皆命人一一調(diào)查底細,絕無杭相所說叛黨,杭相不必多此一舉?!?/br> 杭致瞇眼,“邢侯全都調(diào)查過了?” 邢慕錚平靜點頭,“全都調(diào)查過了?!?/br> 錢嬌娘聽了這話,忽而憶起當初清雅聽府里有幾人被王勇等人叫走,臉上有些不自在。她原是想怕是有認識之人,現(xiàn)在想來她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那末后來邢慕錚對清雅特別的關(guān)注,還專程問她姓氏,他早已發(fā)覺了清雅的身份? 杭致怒火上涌,他一把抽出腰間長劍,直指邢慕錚胸膛。杭致一動,禁軍頓時架了長矛,侯府侍衛(wèi)見主子受了威脅,不約而同將手按在劍柄上虎視眈眈。永和街上暗潮涌動,仿佛一觸即發(fā)。惟有邢慕錚不動如山,他垂眸看看離自己心口不足三寸的劍尖,復抬眼看向眼帶殺意的杭致,平靜問道:“杭相這是何意?莫非本侯是叛黨?” 一直跟著杭致見過世面的端方都快昏過去了。他家的爺當街拿劍指著前兵馬大元帥、如今的定西侯爺!他家爺真的瘋了么,得知夫人香消玉殞一夜白頭的那一夜就瘋了么? 邢侯那話似是動了真格了,但全燮朝上下有誰人會懷疑邢侯是叛黨,他若想反當年手握十萬大軍時就反了!爺方才說邢侯府里有叛黨還能圓得回去,可這劍指邢侯,到底得拿什么理由去圓話兒呀他的爺! “主子!”端方忍不住叫道。 杭致牙齒緊咬,他憤然收了劍,“本官自是相信邢侯不是叛黨,只是眼見為實,邢侯若是清白,為何不讓本官見一婢子?莫非有甚見不得人的事兒,亦或是……見不得我的事?”邢慕錚……他莫非將他的愛妻…… “并無?!毙夏藉P如今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技藝愈發(fā)嫻熟。 “那為何不讓?” “本侯不想?!?/br> 杭致冷笑,“那邢侯就莫怪本官如實上報天聽,邢侯包庇叛黨,意欲不軌?!?/br> 這冤枉帽子扣下來,即便是戰(zhàn)功赫赫的邢慕錚也吃不消!杭致言語狠厲,看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邢慕錚瞇了眼,與杭致四目相接。 端方和阿大等人一顆心都提了起來,明白只需一聲令下,他們就…… “我家侯爺又不是泥捏的菩薩,任由你搓揉!”錢嬌娘突而揚聲道,她走到邢慕錚身邊,清亮大聲道,“我家侯爺是打敗西犁的大英雄,天子親賜的定西侯,他現(xiàn)在雖然不當官了,杭相就要仗勢逼人么?我就不信天子腳下沒王法了!” 她這憤慨之辭叫眾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連禁軍都開始面面相覷。是呀,對方可是邢將軍呀!他怎會包庇叛黨! 邢慕錚扭頭凝視著錢嬌娘心潮翻涌,上回他聽見她叫“我家侯爺”,如此袒護于他還是在她威脅蠱人之時,那時他不能看見她的神情,如今終于能得以一見,果然是這樣神采奕奕的她。邢慕錚的心熱了,雖然知道她這回是為了她那丫頭,但果然聽她護他是這般令人舒坦。不知何時,她能真正叫他一聲“我家侯爺”。 邢慕錚竟有些癡了,錢嬌娘等著邢慕錚接句話,誰知半天聽不到有人言語。錢嬌娘抬頭一看,只見邢慕錚不知為何傻訥訥地看著她,她莫名其妙,悄悄拿手肘頂他一下,邢慕錚這才回過神來。 杭致頭回正視錢嬌娘。他知道她是邢慕錚的妻,也知她出身不好,更知道天家那一道口諭,他只不知道邢慕錚為何至今抗旨不遵。不過方才看來,他似有些明白了……只是他們越是這般,他就越懷疑那馬車就是他已死的愛妻,但倘若那馬車里坐著他朝思暮想的愛妻,為甚她遲遲不肯出來相見?是有人攔住她了么?還是……她失去了記憶? 清雅緊靠著車窗,他們的對話斷斷續(xù)續(xù)地傳進來,她不止一次不想連累嬌娘想下去,都被冬生攔住了。夫人的命令是叫清雅姑娘無論如何也不能下馬車,她就必須攔住她。 邢慕錚渾身熱血沸騰,只道今兒就是死也不能在嬌娘面前失了威風,他往錢嬌娘身邊挪了一步,抬頭對杭致道:“我家夫人說得對,身正則影正,本侯問心無愧,杭相若再無理相逼,便莫怪本侯劍下無情?!?/br> 邢慕錚一抽出劍,侯府侍衛(wèi)頓時利刃出鞘,殺氣騰騰。 這邢慕錚居然打算跟他硬碰硬!杭致氣血上涌,這廝這般囂張跋扈,不就仗著有妻在側(cè)么?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不好過,那他也別想好過! 端方見狀不妙,連忙上前抱了杭致胳膊,“爺,爺,三思??!” “你放手!”杭致怒道。 端方又急又快地在杭致耳邊小聲道:“爺,您這般一鬧可就是鬧大了!萬一那里頭坐的真是夫人,您從哪找個叛黨去?若真與邢侯大動干戈,邢侯勢必不能善罷甘休,告到天家那兒去,也是您的不是!那會兒您若被罰,終也不能尋回夫人。況且夫人向來是最疼您的,她一直未出現(xiàn),恐怕有難言之隱,咱們還是從長計議罷!” 端方雖不相信夫人還活著,但他知道如今勸杭致什么話都沒用,只能抬出夫人來。因此端方左一個夫人右一個夫人,杭致眼中的腥紅總算消散了下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杭致清醒了些,他緩緩地將劍收入劍鞘。端方說得沒錯,如今是他處于劣勢。他原以為邢慕錚十分忌諱背上一個叛亂的嫌疑,定然退讓一步,誰知他看來是擺明了要在婦人面前逞英雄!這事兒若真鬧起來,他的愛妻還在邢慕錚手里,萬一他遷怒于他愛妻…… 杭致深吸幾口氣,一低頭一抬頭已是笑了,“邢侯何必如此,本官只是奉旨查案,天家單獨召過本官,就因邢侯在明琥州遇刺一事,本官也就尋思著邢侯的人里是否出了細作也說不準。既然邢侯信誓旦旦護著人,本官便就作罷,本官也不想當這惡人不是?” 果然變臉跟六月天似的,果然能當上大官。錢嬌娘嘖嘖稱奇。邢慕錚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轉(zhuǎn)頭看她,好像在說她不也常這副欠收拾德性? 對方既已收了劍,邢慕錚自不會再咄咄逼人,他一抬手,侯府侍衛(wèi)立刻齊刷刷收了武器,各自回歸原處。端方暗暗稱奇,這便是邢家軍的風范么? “既然杭相愿意相信本侯,那末是否可以讓行了?”邢慕錚道。 “當然,邢侯請。” “杭相請?!?/br> 嘩啦啦——這才說完,天上就下起了雨,邢慕錚抬手用自己的大氅護住錢嬌娘,護送她回到馬車上。杭致屹立不動,揮揮手讓禁軍放行。車轱轆伴著雨聲碾過青石板路,不知怎地竟帶著些寂寥。杭致站在一側(cè),背著手直直地盯著侯府的兩輛馬車從他身邊經(jīng)過,即便雨點打濕了他的衣裳也毫無所覺。端方一時尋不到雨傘,惟有拿自己的披風為他遮擋,“爺,回去罷!” 杭致置若罔聞,仍舊直愣愣地站著直到馬車遠去。他冰封已久的心頭燃起了一絲火苗,炙烤他最深的柔軟處。那里頭是否坐著他的妻?是與不是,都叫他如今寢食難安。 清雅默默流淚,自縫隙中偷偷往后看去,那記憶里溫文爾雅的夫君站在雨中,看上去竟那般脆弱。清雅捂了自己發(fā)痛的胸口,原以為所有情緣都已隨風去了,但見著了這冤家,偏生還叫人痛得心兒燒。 *** “我原姓狄,閨名清雅,是杭致已死的妻子狄氏?!被亓送醺锏脑郝?,清雅與錢嬌娘報了真實身份,“跟你在太子府里聽見的差不了許多,我與奶娘的確是走投無路,奔了杭家家大業(yè)大,多一雙筷子少一雙筷子都不在意的狀況去的。只是夫、杭致他長我八歲,打我小時就很照顧我,我也被他嬌寵慣了,極依賴他。后來我及笄那日,他夜里過來,就……親了我,求我嫁與他為妻。我先時還笑話他那么大了還不娶妻,后來我才知道,他是等著我長大……我那會兒情竇初開,身邊又有這么一位事事依順我的漂亮兄長,怎能不心動?只是苦于與他身份懸殊,不敢透露了心思。得知他也有意于我,我怎能不欣喜若狂?那會兒我壓根不做過多思慮便答應(yīng)了。直到后來我成了他的妻,才知道他的娘親原是反對這門婚事,是他一意孤行求來的。” 清雅說到此處,嘆了口氣,幽幽看向小雨淅瀝的窗外,“嫁作人婦后,他依然對我很好,我要星星,他絕不摘月亮,我那會兒沉浸在被他嬌養(yǎng)的歡喜中,卻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他的娘親、我的婆婆恨之入骨。他娘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他又是個孝順和善的性子,平日里對誰都好,誰都喜愛他?!?/br> 錢嬌娘聽到此處偏了偏頭,她今日所見的杭致,可不像是個對誰都好的性子。 “……他娘背地里總用婆婆的身份折磨我,明面上在她兒子面前,對我總似待親女兒,我與他說,他只當我太過嬌氣,從不相信他那般好的娘會對我使壞。我那會兒傻呀,他娘這般詭計,我卻只會吵鬧,久而久之他都不將這些話兒當真了,我一發(fā)脾氣他就哄我開心,卻總不放在心上。我也知道他兩面為難,后來想想心疼他,便自己忍了?!鼻逖蓬D了頓,繼續(xù)道,“后來,我?guī)啄晡丛校镉l(fā)地不滿,把自己侄女兒叫了來,逼著我讓他納妾,我原是知道像他那樣的人,總要有妾的,可我就是忍不了哇!他也說他不納妾,只與我過,他娘就認為一切都是我從中作梗,要叫她兒子斷子絕孫,她暗地里看我的眼神真叫我害怕!我甚至不敢與他娘獨處了,可是偏偏這時他的祖母去世,家里要回去奔喪,他忙于國事無法抽身,叫我跟著他娘回老家。我真嚇著了,我也不知為何就是有種不詳?shù)念A感,我又與他說,他卻笑話我胡思亂想,說他能打保票,他娘絕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br> 說到這兒清雅自嘲一笑,“可他果真不了解他的娘。我也不了解她,也不敢想她竟真如此狠毒。我們一路走水路回南陵,他娘竟叫人假裝水盜,引起混亂就為了置我于死地!我被兩個蒙面大漢舞著大刀逼至船頭,那些侍衛(wèi)卻都像沒看見似的只顧保護他娘,要么自己打斗,無一人來救我,我的貼身婢女,打小跟在我身邊的如玉為了我,在我面前被人一刀殺死了。后來我看見躲在暗處他娘的眼睛,我就什么都明白了,頓時萬念俱灰,在賊子砍下來之前投進了江水中。只想著清白來清白去,好歹身上不留紅?!?/br> 清雅回憶至此,已然再次斷腸落淚。錢嬌娘嘆息一聲,拿出帕子為她擦去淚痕。 清雅輕搖臻首,“也虧得我命不該絕,我被湍流沖走,竟被一游船上的人所救。說來也奇,那船上的主人家是個女扮男裝的西犁貴族姑娘多陸,她爹正是攻占了陵江一帶的將軍,她跟著她爹住在沙州,那時是偷偷溜出來游玩的,因為她對燮朝十分癡迷,最愛燮朝的山水與衣裳。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編了一個故事,那姑娘竟然信了,還收留我叫我教她燮語。后來我跟她回了沙州,一直等待著時機。直到侯爺率軍收復陵江,多陸自顧不暇,戰(zhàn)亂中我與她走散,后來我被當作西犁擄去的奴婢,被邢家軍收容。那時我想請人帶消息給他,又怕被他娘半道所截,故又派人殺我。因此一直在營中藏身,做些打雜的事兒,接著邢侯班師回朝,我也跟在其中。” “你那時還想著回杭家?”錢嬌娘問她。 清雅抬頭訥訥看她,訥訥點頭,“是呀,我原還想著與他破鏡重圓的??墒堑搅擞腊参也胖?,杭家不僅早已當我死了,他還納了他表妹為妾。聽說是因為我,他表妹才不能以續(xù)弦進杭家門,不過等她生下長子,就定然扶正了。嬌娘,那會兒我才明白,整個杭家,沒有一人想讓我與他同攜白首的,許是連他后來也不想了,我也讓他在我與他娘之間左右為難,還礙了他三妻四妾……我就想著,我還真不如死了好?!?/br> 清雅看著錢嬌娘。后來的事錢嬌娘也算是知道了,雅心灰心冷下跟著到了玉州,那日真想投湖自盡時,碰上了錢嬌娘。她勸阻了她,還教會了她婦人獨自過活也當挺起胸膛。 錢嬌娘唏噓不已。果然事事難全,她與婆婆相處得好,丈夫卻不愛;清雅與丈夫相處融洽,婆婆竟又不喜。只是為何受傷的總是女子? “今日我看杭相,他對你似是余情未了,否則也不能只因一個背影就做出這等瘋狂之舉,我看他定不能就此罷手。況且我看你……也不似對他真無情。” 狄清雅苦澀笑笑,“有情無情,那又如何?能比命大么?我說到底不過一介孤女,我若回去,他娘再想害我,就似捏死一只螞蟻,反正他這孝子是絕不會疑到他的好娘頭上去的,況且他現(xiàn)下已經(jīng)有了美妾,許是馬上又有嬌妻,那點余情……我不要也罷?!?/br> 清雅最后那“不要也罷”雖是輕輕淡淡,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堅決。 錢嬌娘撫掌道:“這便對了!反正我想著三妻四妾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咱們寧可一人自在也別去淌那些渾水!往后等你想開了,再尋個好男兒嫁了,實在不成,我倆搭伙過日子,橫豎餓不死!” 清雅聽了,總算破涕為笑,“可不是這個理!” “什么理?”一道低沉男音驀然插進來,邢慕錚自外頭大步而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邢慕錚走進來,碎兒那句“侯爺來了”才到。這人是越不把自己當外人看了,錢嬌娘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邢慕錚已經(jīng)換了青袍常服,他走進來,狄清雅起身相迎,如今已經(jīng)捅破了窗戶紙,她反而不知該如何面對邢慕錚了。 只是邢慕錚倒是臉色一如既往,動作也一如既往,他看也不看清雅,一揮手就叫她下去。 清雅反而松了口氣,看了看錢嬌娘便走了。 “你們說些什么?” “沒說什么?!?/br> 邢慕錚沒問出什么來也不在意,的目光一直在錢嬌娘的裙子上,錢嬌娘回來就與清雅交心,還未來得及換衣裳。邢慕錚目光炯炯地盯了她半晌,走過去抓她裙上的花,還拿兩手捏了捏。錢嬌娘著實沒料到他來這么一手,將裙子扯回來。 邢慕錚笑笑,坐在她身邊道:“這不是你近來繡的裙兒?這些花還挺像模像樣?!?/br> 什么叫像模像樣?花不像花還能穿出去么? 錢嬌娘頗無語,不想搭理他。 “你穿這身……”邢慕錚目光熾熱,張嘴卻欲言又止,好看兩個字堵在喉嚨里卻怎么也出不來。 錢嬌娘不知邢慕錚心事,問道:“侯爺打算拿清雅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