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穎嬪是“要得俏,凍得跳”,穿窄褃的薄棉襖最不搪寒——即便外頭加了“一裹圓兒”的斗篷,也只是略好些而已。而得皇帝垂問,再冷也激動,她搖搖頭:“奴才不冷?!?/br> 皇帝便點點頭笑笑,自顧自上了肩輦,又說:“你坐轎子來的,還坐轎子回永和宮。可別凍壞了?!?/br> 留著皇后身邊跟著去的那個大宮女在雪地里跋涉,一路到永和宮只怕是又累又冷,一肚子怨氣了。 屋子里頭有地龍,畢竟好得多。 皇帝進屋脫下端罩,穎嬪也由宮女伺候著脫下斗篷,她那張粉白的小瓜子臉凍得發(fā)青,捧著手爐過來:“皇上冷不冷,先拿奴才的手爐暖暖手吧。” 含情脈脈把手爐遞過去。 昝寧不動聲色說:“我不冷?!?/br> 又看了看畢恭畢敬跟在一旁的皇后宮里的那個大宮女,好像名字叫“琥珀”的,他說:“琥珀是吧?朕與穎嬪有些私話,你到外頭等吧。若是需要皇后鈐印——朕自然會叫你?!?/br> 一副要先斬后奏的模樣。 琥珀一愣,想想外面那大雪天,頓時瑟縮。然而皇帝的旨意豈敢不遵?只能蹲身應(yīng)答,然后在穿堂里吹風(fēng),凍得渾身直抖。 風(fēng)雪聲雖然很大,不過永和宮的偏殿梢間隔音不大好,琥珀仍然能夠聽見里頭隱隱約約傳出來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呃……你懂的,其實也不是都不行。不過,你有好的藥方,有備無患吧?!?/br> 女人的聲音:“萬歲爺莫要焦慮,奴才曉得您是國事cao勞。這方子奴才也讓御醫(yī)瞧過了,說大部分只是補益之藥,就算不為那個……那個什么,對男人的身子也是好的。” “如此再好不過。”他停了停,“朕先試一試,少不得你來品評一下效用?” 穎嬪不答話,“吃吃”地笑。 琥珀聽得心驚:什么?吃藥?!穎嬪這和明季獻“紅丸”方子邀寵的佞臣妖妃有何區(qū)別?! 她在風(fēng)口里格外覺得時間漫長,好容易見皇帝出來了,已經(jīng)僵硬得連蹲身請安都難,牙齒打著顫兒問:“萬歲爺,可需要鈐印、記檔?” 昝寧看了她一眼,捏了捏袖子里的藥方,擺擺手說:“不用,只是說了幾句話。你回去吧?!?/br> 琥珀急急往皇后所居的儲秀宮而去。 穎嬪膽大包天,看太后和皇后怎么處置她!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走情節(jié)比較多,畢竟膩歪多了也難有進展。 第87章 昝寧叫太醫(yī)院的醫(yī)正看了吳側(cè)福晉送進來的藥方, 方子其實沒多少秘密,就是舍得用好藥,人參鹿茸等只要對癥, 總歸能補益身體,身體強健了, 大概男人的“能耐”也會跟著強健。 皇帝開始也只是聽聽, 后來不知怎么, 讓太醫(yī)院商討了一下,又請了平安脈看了自己的體質(zhì),真?zhèn)€就讓御藥房給他煎這道補劑了。 這晚上, 李夕月侍茶, 進門正看見他把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子一股腦倒在嘴里,喝得攢眉咧嘴的,招招手說:“快, 茶不急,先拿蜜餞!” 李夕月要緊放下茶, 把蜜餞匣子給他捧了過去。 他挑了個蜜棗, 狠狠地嚼了一會兒,才說:“哎呀, 真苦呀!” “你還非喝藥不可???”李夕月不由就埋怨他,“吳側(cè)福晉送的藥方, 還不知道可信不可信呢!” 昝寧把藥味壓了下去,才端過李夕月遞上來的茶:“御醫(yī)說了, 方子還是不錯的, 補益強身,只要不用鹿血為引,就不至于性熱難耐, 就是尋常的補劑?!?/br> 喝了兩口茶,活動活動肩臂:“我這幾天打布庫,好像真覺得自己力氣大了點?!?/br> 李夕月沒敢說,這八成是他征集在布庫房的那些小伙子讓著他罷? 她這一點小小的“不信”落在他眼睛里,他笑嘻嘻但是不由分說地伸手把她拉過來:“怎么,你要不要試試看?” 李夕月說:“不用不用,奴才橫豎是打不過您的,試了也白試?!?/br> “誰和你打?”他伸手把她一抱,頓時穩(wěn)穩(wěn)地抱起身,還順帶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得意地問,“力氣大不大?” 李夕月想他趕緊把自己放下來,連連點頭夸贊:“啊呀,力氣真是大!奴才害怕了,萬歲爺快放我下來。” 他卻一把把她放在條炕上,一只手就摁住了她兩只手,在她緊張起來的時候俯身親她,親兩下笑著說:“遲早有一天,我總歸要實踐一下‘那個’力氣,才讓你不敢調(diào)皮??上?,可惜……”那雙眼亮晶晶地盯過來,一看就不懷好意。 李夕月手被他制著,不能動彈,只能討好地笑道:“奴才什么時候敢調(diào)皮???調(diào)皮了不怕萬歲爺踢奴才的腦袋?。俊?/br> “還敢說這茬兒!”他又氣又笑,把她翻過來揭起袍子打幾下屁股,“我可不是驢,踢不了你這個笨腦瓜。我合該像你姑姑似的,拿把尺抽你一頓,說不定還能給你長長記性?!?/br> 李夕月臉通紅,埋頭在炕褥子上不出聲,心卻道他好像力氣是大了,還隔著棉褲呢,怎么打起來比以前疼了? 疼起來不由閃避,在男人看來,這是突如其來的旖旎風(fēng)光,裹在艾綠色軟緞里那春山般起伏的,似他心中的無盡山河一樣,讓人想為之折腰。 她很快感覺自己被他整個覆過來,耳垂被輕輕咬著,呼吸噴得她耳熱心跳;忽輕忽重的撫摸,使得渾身燥熱。她唯有用最后一絲理智對他說:“萬歲爺,給位分對您來說是小事一樁,但若是以后每每見奴才還得皇后娘娘鈐印,估摸著您也覺著見奴才都累得慌了吧?” 昝寧的手停下來。 不錯,臨幸了她容易,給位分也容易。但她當(dāng)個低等的貴人常在,和其他女人擠一間宮苑,每天招幸還得皇后批準(zhǔn),弄不好就會把她推到穎嬪如今的境況上。 他嘆口氣說:“夕月,我得等多久啊?” 李夕月不說話,只是想:咦,他這意思,好像我都答應(yīng)他了似的! 她撇撇嘴說:“奴才還沒想好呢?!?/br> 昝寧剛剛那問題,其實并不是問李夕月,他的等待,關(guān)乎自己的反戈一擊。 此刻他雖有無數(shù)的不足意,熱騰騰的一顆心被撩撥得不能自已,卻仍不得不冷卻下來,努力地調(diào)息平靜,不讓自己磅礴的情緒和欲望把自己吞沒。 ——也算是克己復(fù)禮的自我修為吧! 他暗暗想著。 所以他起身坐好。 轉(zhuǎn)臉看那春山般的線條,仍有點饞,強自熬著,伸手在她圓嘟嘟的rourou上擰了幾把聊以自.慰,深吸一口氣說:“想,可以想。但是李夕月,也莫辜負了你的本心。” 李夕月起身整理衣服,身上熱乎乎的,被擰得微痛又舒坦。悄悄看他一眼,他眸子閃閃的,既有笑意,又有理性,還有平時不大彰顯的霸道氣。 李夕月臉熱而四肢無力,昏沉沉尋思著她的本心是什么。 昝寧這日雖守住了底線,但吳側(cè)福晉的方子好像是挺有效果,他還沒有服用鮮鹿血做的藥引,就已經(jīng)感覺自己每天渾身熱乎乎的,丹田里虎氣沉沉,仿佛有用不完的氣力和精力。 不能碰李夕月,不愿意碰后宮其他人,好在有個布庫房,那些用不完的精力只能撒到布庫房里。 宮中侍衛(wèi)、各王府戈什哈中選出來的年齡相當(dāng)、家世清白、拳腳不錯的年輕小伙子們,和皇帝一樣都是一身短打,天天練得渾身冒熱氣。 李夕月在屋子里正心神不寧,聽見皇帝回來的叫吃聲,急忙到茶房準(zhǔn)備上茶,沒成想?yún)s是小太監(jiān)們一桶一桶、一趟一趟地往寢宮里拎水。 “萬歲爺要沐浴?。俊彼龁?。 小太監(jiān)點點頭:“這兩天萬歲爺天天去布庫房,練得得勁,所以天天得洗澡?!?/br> 他的洗澡水準(zhǔn)備好了,他大概還口渴,又叫李夕月去奉茶。 李夕月沒奈何,端著茶到他寢臥次間、他洗澡的地方。里頭水聲“嘩嘩”的,她心里叫苦,本想轉(zhuǎn)身找個伺候洗澡的小太監(jiān)端進去,卻聽他在里面問:“茶怎么還沒到?” 跟在李夕月身邊拎著一大桶熱水的那個小太監(jiān)揚聲道:“李姑娘已經(jīng)在門邊兒了?!?/br> 昝寧說:“快送進來,渴著呢?!?/br> 小太監(jiān)雙手拎著水呢,對李夕月努努嘴:“李姑娘,請吧?!?/br> 李夕月為難地低聲說:“我……這不大好吧……” 小太監(jiān)說:“嗐,里頭還有屏風(fēng)隔著呢。我還得送水進去,不然倒可以幫姑娘端茶盤?!?/br> 李夕月想想還有屏風(fēng),只能硬著頭皮進了門。 他居然是一個人在里頭洗澡,竹青綃紗繡屏上有那大澡盆和人的影子。 拎水的小太監(jiān)把熱水拎進去就被打發(fā)出門了。 李夕月咽了口唾沫,只能說:“萬歲爺,茶,奴才給您擱屏風(fēng)外頭的案幾上了?” 昝寧說:“那我渴了還只能喝洗澡水???你矯情啥呀!進來!” 李夕月為難了一會兒,聽他一遍遍催,心一橫:奶奶的,是他被看,又不是我吃虧! 低著頭,端著茶盤繞過了那道屏風(fēng)。 偷眼一覷,他泡澡的是個高高的浴盆,整個身子沒在里面,黑漆漆的頭發(fā)濕淋淋垂在水面,澡巾也一并飄著,水色幽深——想看也只能看見腦袋和肩膀。 她放下心來,把茶碗送過去,還怪他一句:“萬歲爺至于渴到這個程度???等洗完澡再喝都來不及?” 他一手端茶碗,一手撩了香噴噴的洗澡水潑她臉上,笑得跟個惡作劇的孩子似的:“怎么著,我就想一邊泡泡一邊喝茶,享受?!?/br> 李夕月抹臉上的水,看他笑得淘氣的樣子,簡直是她那個七歲狗都嫌的弟弟! 又不好像對付自己弟弟一樣拎過來揍一頓,她只能自己憋著一股氣,撇了嘴說:“那奴才告退了,還讓小太監(jiān)過來伺候?!?/br> “哎,茶碗怎么辦呢?”他揚手舉舉那個茶碗。 “喝完了奴才給您帶出去?!?/br> “可是沒喝完??!” “沒喝完您就放著慢慢喝。” 他不依不饒不講理:“我這會兒想慢慢品茶,但一會兒還得好好搓一搓灰垢,請教李姑娘,如何一邊端著茶碗一邊搓灰?要不你來?”眉梢一挑,像個壞蛋。 李夕月皮都想給他扒掉! 轉(zhuǎn)身道:“男女授受不親,萬歲爺要找人搓灰,奴才這就給您叫人去?!?/br> “敢走!”他威脅,“明兒不是你去見家人?” 李夕月回轉(zhuǎn)身,欲待硬氣一點,可想到要見父母弟妹了,頓時就硬氣不起來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軟下來說:“那么,奴才給您端茶碗吧。搓灰這種,真的不會……” 昝寧很享受地品一口茶,閉目在浴盆里泡半天,嘴里道:“夕月,幫我做事,要有膽子,也要會動腦筋,要想得周全,才可稱‘能人’。明日請你阿瑪協(xié)助熬鷹,是個絕好的幌子,想想要交代的話一句一句要怎么說。還有,穎嬪進方子的事遲早是要發(fā)作的,你可別太老實,該一推二五六的時候決不能往身上攬事?!?/br> 李夕月說:“萬歲爺,奴才會奉茶伺候東暖閣就行了啊,就伺候東暖閣都夠奴才學(xué)很久了呢?!?/br> 昝寧睜開眼,很認(rèn)真地說:“第一,現(xiàn)在我是把你當(dāng)學(xué)生教教你,你應(yīng)該說‘學(xué)生李夕月’,而不是‘奴才李夕月’;第二,你還能一輩子只做奉茶小宮女?我這栽培你的心意啊……” 他笑著看她,然后點點手說:“過來端茶碗。” 等把茶碗交到她手里了,卻不急著搓灰,而是兩條胳膊擱在浴盆邊上,很諄諄地教導(dǎo)她:“其實你也不是真笨。大部分人無法聰慧地應(yīng)對萬事,其實就是見識少,沒經(jīng)歷過的太多了,行事自然‘拙’,拙本也不是壞事,只不過不適合這朝堂宮廷。你呀,得好學(xué)些,不然……” 他笑了笑,沒有繼續(xù)往下說,然而相信她懂。 他栽培她,不僅僅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將來她能匹配,能在這波詭云譎的朝堂后宮里立得住腳。她聰慧有正氣,無欲則剛,學(xué)起來肯定很快。 昝寧欣賞地看著此刻還一臉懵懂的小姑娘。然后從水里抬起胳膊搓了兩下,又說:“誒,把茶碗放一邊去,過來,我背后夠不著?!?/br> 李夕月猶豫了片刻,到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