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都只能同情看了兩個倒霉蛋一眼,趕緊地再伺候主子往太后那里去請安。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這幾天加班瘋了,如不能及時回復請見諒。 大家多多支持我吧!叩謝~ 第8章 大概昨日中秋節(jié)勞累晚睡,太后那里叫了“免”。 再趕到皇后那里,云是皇帝已經(jīng)上朝去了,皇后身體不適,也叫了“免”。 后宮的嬪妃們基本一天也就忙兩回,早上請安,晚膳后等著皇帝翻牌子,其他沒事就沒事了。 穎貴人這回是慢悠悠地回去,進門見到還跪著的兩個倒霉蛋,橫眉瞪了一眼,而后說:“用早膳?!?/br> 邊吃,邊朝著窗口欣賞外面兩個姑娘跪得膝蓋疼痛,東倒西歪,含著淚水的樣子。 還評點著:“這才叫上規(guī)矩!” 早膳吃完,那櫻桃小口張了張,正準備吩咐把人叫起來。突然聽見隔壁永和宮正殿那里也傳出了動靜——細細諦聽是竹板子著rou的“噼啪”響,還有宮女壓抑而止不住的痛呼。 穎貴人倒又不說話了,李夕月總覺得她嘴角含著一絲微笑。 等了好一會兒,隔壁的動靜沒有了,穎貴人才拈起盤子里最后一枚芙蓉糕說:“敦嬪說得沒錯,就是賤骨頭,不打不罰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對你們啊——”她掃視一圈:“真是嫌客氣了!” 于是乎,外頭兩位又跪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被叫起來。起身的時候,膝蓋僵硬得無法打直,一步一瘸地被扶回去跪叩謝恩,然后也不許歇著,要為穎貴人熏衣——穎貴人說:“誰知道我什么時候輪著伺候皇上呢?要是輪到了,這些小細節(jié)還沒完備,豈不是自己個兒后悔死?” 直到她下午睡午覺時,李夕月才得以在宮女住的小耳房里,給兩個人青紫的膝蓋擦藥、揉開淤血。 “真不是人過的日子!”挨罰的宮女中,小的那個哭哭啼啼說。 大的那個則“噓”了一聲:“多什么話!熬吧,熬滿二十五歲,也就好了?!?/br>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李夕月心里自然也是惴惴的。 好在她掰著指頭算算,自己進宮的年歲大,在宮里煎熬的日子也會短些。只是可惜沒能一直跟著禧太嬪這樣的和善主子,穎貴人還理應臉嫩心善的年紀,已經(jīng)顯得心硬了,想想就覺得可悲。 整整一個月時間,李夕月她們幾個宮女,把穎貴人的外衣、褻衣,乃至襪子上都繡上了花,那掐得小小的腰身,穎貴人穿上就得一直收著腹小口小口呼吸才行。 而穎貴人心心念念盼著的侍寢,終于在入宮一個月之后實現(xiàn)了。 李夕月她們幾個是在養(yǎng)心殿外圍房伺候主子等翻牌子的時候,知道了自家主子被翻牌子的消息。 皇帝召見人,用綠頭牌。 召見大臣,稱之為“叫起兒”,為了便于擇選,先遞牌子,由皇帝選好了依次覲見。 后來,后宮等著侍寢,也有這種綠頭牌子,宮妃的姓名位階書于其上,在月信中的蒙上紅布,在孕中的撤掉牌子,皇帝一眼就能看明白,然后選擇自己想睡的翻過來。 一日兩餐的早膳后一般是召見大臣的;而晚膳過后則是宮里各位娘娘的“班兒”,大家齊聚在養(yǎng)心殿后燕喜堂,等待這日有沒有“活兒”。有“活兒”的呢,就在燕喜堂梳頭畫鬢,換穿內(nèi)衣裹在被子里,打扮齊楚了等候太監(jiān)把自己背到皇帝的正寢中侍寢;沒被翻牌子,就意味著這日沒啥事兒了,拍拍屁股就可以回去閑著了。 李夕月幾個聽說主子苦等了一個月,終于被翻了牌子,心里也為穎貴人高興。當然,接下來也沒她們啥事,可以起身回去,等第二天天亮后再到吉祥門里等候自家主子回去。 這真是難得愜意的一天! 手里堆積了無數(shù)的女紅活計也暫時擱置在一邊。因為估計穎貴人伺候完皇帝,心情一定大好,想必不會為她們沒有熬夜做活兒而發(fā)怒了。 幾個小宮女一道躺在耳房的大通鋪上,喈喈呱呱聊大天。就連身為她們“姑姑”的潤格,也破例沒有阻止她們說笑,只聽了好久后才皺皺眉說:“差不多就得了啊,別聊得沒完沒了了。明兒大早還得去接主子回來,估摸著要伺候洗浴,可辛苦著呢。” 可大家都是十來歲的小姑娘——連著潤格自己也不過十九歲而已,聊著聊著,還是止不住話題了。 聊的是羞羞人的話題。 “欸,你們說,穎主子伺候萬歲爺,第一次痛不痛的???” 大家把頭埋在被窩里嘰嘰咯咯地傻笑一陣,然后才說:“當然痛啦!我看話本子上說,第一次都是又痛又舒坦?!?/br> 旁邊人馬上問:“?。客戳诉€舒坦?” 那個“懂行”的說:“我聽說是。反正咱們誰也沒經(jīng)歷過,誰也不知道,要不,趕明兒你問問穎主子?” 大家又哄笑,然后你推我,我推你,明知道誰都不會敢問主子這種問題,還是自己臆想得窮開心。 就連潤格都繃不住了,悄摸摸說:“反正我伺候的上一個主子,頭一回侍寢回來那天是撇著腿走路的,要官房都齜牙咧嘴的。我是想不出那是怎樣的舒坦……” 大家忙追著問,上一個主子是誰,怎么伺候的。 潤格攤手說:“我那時候和你們一樣,是新進宮的小宮女兒,在主子手下做粗使,還是伺候浣洗的時候聽說的。再說,我那位主子……” 她收了聲,禁不起大家追問,才說:“奪了位分,打發(fā)冷宮去了。聽說這位萬歲爺心挺冷的,沒聽說正經(jīng)寵過誰,都是完成任務似的隔三差五才翻一次牌。后宮里至今只兩位公主,大家都眼巴巴地盼著生皇長子呢。” 那個看過話本子的小宮女掩口葫蘆:“不會……萬歲爺那啥……不行?” 潤格啐她道:“該撕了嘴的!這種話傳誰耳朵里,你就是一頓板子攆到打牲烏拉去嫁個壯丁的命了!胡吣!” 小宮女吐吐舌頭。 潤格起的頭,這會兒有些心慌慌了,皺眉訓斥道:“了不得,一個個鷯哥似的話多!睡!誰再說話,我雞毛撣子抽誰!” 宮女里,進宮的次序決定輩分。姑姑輩的宮女,天然有教導、管束小宮女的職責,打了罰了都是天經(jīng)地義。 大家怕潤格真生氣了,于是都不敢說話了。 沒一會兒,李夕月就沉酣入夢了,再一會兒,四個難得自由一次的宮女都熟睡了。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到養(yǎng)心殿后的吉祥門接穎貴人回來。 穎貴人臉色不怎么好,有沒睡好的憔悴,也有長時間皺眉之后的憂楚。她自己已經(jīng)穿戴整齊了,頭發(fā)大概是養(yǎng)心殿伺候的宮女幫梳的,不如平日精致,薄薄地敷了粉,嘴上連胭脂都沒有點。 幾個宮女忙去扶她。 她問:“我的肩輦呢?” 早有小太監(jiān)在外頭候著。穎貴人也是撇著腿走路,慢得蝸牛似的,仿佛隨時在忍痛。好容易上了肩輦,面龐正落在東方初升的陽光里,李夕月悄然瞟了一眼,覺得她好像是想哭的樣子,但嘴角又有一彎弧度——不知道這初承恩寵的小嬪妃在想著什么。 回到永和宮,正見敦嬪在院子里消食繞彎兒。她見了穎貴人下肩輦,就笑著說:“恭喜恭喜!” 穎貴人臉一紅,低聲道:“jiejie笑話我呢……” 回個禮就奔回自己屋子里了。 干力氣活的小太監(jiān)早已把七八桶熱水和兩只浴盆擺在門外了。 潤格蹲身問穎貴人:“主子,熱水備好了,您現(xiàn)在洗浴么?” 穎貴人臉色陰晦,好一會兒說:“我要先睡一會兒,昨晚上沒睡好?!?/br> 一干人連忙鋪床放被子,伺候她睡覺。穎貴人也不要人值侍在臥房里,遠遠打發(fā)了說:“大白天的,不需要人伺候。” 但大家隱隱能聽見她在被窩里的哭泣聲。 大概小半個時辰,聽見穎貴人在里頭大聲喊人。 今日輪到貼身伺候她的小宮女齊格忙奔進去,剛到床邊問了聲:“主子要起身么?”就被穎貴人一個巴掌打在面頰上,又拔了簪子戳她的手:“你耳朵長屁股上么?我叫了半天你聽不見?!” 小宮女疼得躲了一下,穎貴人說:“信不信我傳散差來打你一頓板子?!”齊格只能端端正正跪好在她床前,生生地又挺了兩巴掌。穎貴人出夠了氣,才說:“扶我起來解手!” 幾個小宮女知道齊格挨打的事后,這好幾天伺候都是十分小心,唯恐哪一句話、哪一個動作惹惱了她,又有飛來橫禍。 背地里,大家也免不了嚼舌根:“侍寢不是好事嗎?怎么主子那么惱恨?” “莫不是男人不溫柔,叫主子害怕了?” “興許是吧。不過怎么辦呢,在宮里呀,只能任著萬歲爺?shù)男宰觼韱h。” “唉唉,能生個孩子就好了,主子也就高興了。” …………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這里頭很多宮中生活的細節(jié)哈,來源于各種書籍,有的雖然流傳很廣,但也未必準確,比如《宮女談往錄》和朱家縉的書就有不少出入。不過呢,作者有點懶哈,加上這陣的閱讀主要在為《鳳塵》做基礎準備,所以似是而非的地方就似是而非吧。大家看著開心就好。 仍然歡迎考據(jù)黨,特別謝謝昨天給我指出錯誤的貧尼同學~~~~~ 第9章 但是,也就七八天后,伺候貼身浣洗的齊格又挨打了,這次更加是無妄之災,只因為回復穎貴人問題的時候,多說了一次“奴才曉得了”,就被指著臉罵:“我才說一句,你倒有兩句‘曉得了’等著,你是不是多嫌我吩咐你了?是不是存心不想伺候了?不想伺候就滾!我叫宮正司直接攆你走!” 齊格嚇壞了,連連叩頭求饒——宮女滿歲數(shù)放出宮,那是榮耀,捧著大筆的恩賞回家,腰板子都是直的;但若是攆回去的,街坊鄰里難免都要問句“為什么”,揣測著必然是犯了大過宮里才不要了,到時候泥巴掉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真真一輩子都難抬起頭做人。 穎貴人便拔下簪子,把齊格的手背上戳得都是隱在皮膚里的血印子。 齊格哭著把手背給李夕月看:“我也不懂到底怎么了!她那么嫌著我!我雖然是莊頭下包衣人家的女兒,家境不好,可父母對我也從來沒有這樣打罵過。” 李夕月心疼地捧著她的手,趕緊拿藥酒給她涂,擼起袖子便看見那條粉嫩的胳膊上也都是擰出來的青紫,心里也不忿:確實呢,包衣人家是皇帝家奴不假,但做官的人家極多,做到封疆的也不少,外面人聽“上三旗的”這幾個字,總歸看著皇家的臉賣點面子。家里的姑娘也都是當小姐一樣養(yǎng)大的,恁的進了宮就豬狗不如了? 恰好潤格掀簾子進來,看了看齊格的手,嘆口氣說:“這兩天你司浣洗,是不是有什么不尋常?” 齊格收了淚,抽抽噎噎地說:“褻衣臟的唄——她身上來了。我也知道身上來容易脾性不好,但至于這么不好么?” 潤格低聲道:“平日里身上來也就來吧,這可是侍寢之后——你想想意味著什么?” 自然是意味著這個月想要個孩子的念頭落空了唄。 宮里的妃嬪,心心念念就是盼個孩子,有了個孩子,算是“于社稷有功之人”,自己地位穩(wěn)固多了不說,當下也不會閑到落寞,將來也能有個依靠,不至于像禧太嬪那樣年紀大了、皇帝死了,就得住“寡婦院”去。 但另一方面說,這也是急不得的事,只是好話也沒人敢勸。這幾天想必穎貴人的綠頭牌上是蒙著紅布的,大家也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免得再被殃及池魚。 然而李夕月也躲不過,這天她繡完了穎貴人的一塊手絹,剛進呈上去,手絹就直接飛她臉上了。 穎貴人罵道:“你存心的是不是?” 李夕月不知道怎么了,一犟都不敢犟,先跪下認錯,然后才小心地問:“主子,哪里做的不好,奴才去改。” 穎貴人并不說哪里不好,只坐在那里冷笑連連:“是了,你是官家小姐,我父親是個武夫,品級也就是個五品守備,你必然是想著武官不值錢,不屑于伺候我?!?/br> 李夕月汗都出來了,分辯著:“主子這話可冤枉奴才了。奴才的父親才是八品筆帖式,遠不逮及。別說只八品,就算是一品,按著包衣的規(guī)矩,奴才就是奴才,無論如何不敢有這個意思!” 穎貴人又冷笑道:“喲喲,還嫌不是一品。內(nèi)務府是皇帝家奴,自然做奴才也要高人一等?!?/br> 她坐在鏡匣前,一邊撥指甲,一邊看李夕月的窘態(tài),還不時看看鏡子里的自己——自己可真真是個美人兒!瓜子臉大眼睛,眉毛修剪得細彎細彎的,薄薄的兩片唇用玫瑰紅的胭脂旋一個櫻桃樣。下面跪著的這個呢,卻沒什么特別出色的地方,只能說有時在窗口瞧著她養(yǎng)貓逗鳥的時候,笑得彎彎的一雙眼睛瞧起來挺親善的。 穎貴人繼續(xù)冷哼一聲:“天天笑得媚答答的勁兒,到底是想給誰看?我告訴你,別人人都想著先帝爺臨幸了前頭圣母皇太后、生了當今萬歲爺?shù)氖隆啿坏侥銈?!?/br> 李夕月被她冷嘲熱諷了半天,心里的火氣真的有些往上冒得控制不住了——不錯,她也是家里嬌養(yǎng)長大的女孩子,官家小姐雖不敢自居,也沒人會當著面把她往邪處挖苦。 她一抬頭說:“主子,其他話奴才也不敢駁,奴才長得萬不如主子十一,更沒存了什么攀龍附鳳的心。奴才不是官家小姐,但家里人還是仔細教導奴才知道廉恥,也知道家里從馬夫到丫鬟也都是值得敬重的人兒,不該隨意擠兌?!?/br> 耳邊“啪”的一聲,是穎貴人在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