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方氏輕聲吩咐道：“來人，去請陛下?！?/br>
    ……

    一月底，雪災猶自綿延?；实弁蝗幌铝?，要舉行一場祭天大典，以此安定人心。

    而這場大典的主人公，居然是三皇子。

    自古以來能代替皇帝祭祀者非太子莫屬，如此在百官看來，皇帝分明是一石二鳥，間接暗示了三皇子的身份。天災之時祭天自古已有，眾臣也無法反對。

    然而這祭天大典卻偏偏出現(xiàn)了意外。

    ***

    深夜，皇城。

    風雪簌簌，一道人影踏雪歸來，等候在側門邊的幾名太監(jiān)立刻迎了上去，一個殷勤地掃去對方肩頭落雪，另一個則撐起一張黑傘遮擋在對方頭頂，還有人奉上暖呼呼的暖爐，余溫猶熱的羹湯。實在體貼周到到了極致。

    沿途巡邏的衛(wèi)兵對這一行人視而不見，任由他們在深夜里穿過了重重宮禁，沒有一人上前詢問。

    一路回到秋蕪殿，楚肆脫去黑色大氅，現(xiàn)出大氅之下頎長纖瘦的身形，幾片雪花在他鴉羽般的烏發(fā)上點綴而下，少年唇邊勾起一抹愜意微笑。

    察覺到一路走來皇城之中似乎處處戒嚴，守衛(wèi)比往日嚴密許多，楚肆開口問道：“今日發(fā)生了什么事？”

    張敬忠恭恭敬敬奉上一盅熱茶，這才低聲說道：“殿下，是乾清宮出了事?！?/br>
    “哦？”楚肆來了興趣，目光投過去。

    張敬忠倒也知趣，當即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原來是有賊人趁著今日的祭天大典混進了宮中，行刺皇帝。幸好護衛(wèi)及時，皇帝只受了輕傷，但那個刺客也在混亂之中殺出重圍，趁機逃脫。因此皇帝下令封鎖宮門，大搜各宮，務必要將那個刺客抓到。

    原本還頗感興趣的楚肆當即沒了興致，百無聊賴走到軟榻前坐下。經(jīng)過上個世界的熏陶，他對這類套路實在再熟悉不過了。如果是某些狗血電視劇中，接下來的劇情多半就是刺客闖入秋蕪殿這類偏遠宮殿，與女主來一出因緣聚會了。

    他興致缺缺問道：“抓到人了嗎？”

    “這件事倒也挺巧。”張敬忠連忙笑道，“那人在宮中躲躲藏藏，被下面的一個小宮女發(fā)現(xiàn)了形跡，立時層層報了上來。奴婢自作主張，吩咐人將之關在了地牢里?！?/br>
    他所說的地牢，其實就是秋蕪殿的一間暗室，也不知是哪年哪月被人挖下的。

    人都已經(jīng)被抓了，楚肆自然不可能不管不問。他起身向著后殿走去，張敬忠跟在旁邊繼續(xù)說道：“殿下，那刺客年齡雖小，武藝當真不俗。若不是受了重傷，只怕還不會如此輕易被抓。”

    正因如此，他才自作主張將之扣住，沒有上交給皇帝。若是這人愿意歸降自家殿下，倒也相當不錯。

    暗室之中，一點光亮也無。只有一個人劇烈起伏的喘息聲不斷響起，還伴隨著“嘩啦啦”鏈條拖動的聲音。

    很快那扇窄小的門被人打開，一縷光線照射進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緩緩響起。

    精致的皂靴，玄色繡暗紋的衣擺，躺在地上的刺客抬起眼，視線自下往上掃去，很快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少年簡陋的木制面具在火光中略顯暗沉，淡淡的目光居高臨下掃視而來。

    兩人四目相對，神色都有些意外。

    “是你？！”

    “嘩啦啦……”

    藺無為艱難從地上坐起，鮮血染紅的衣衫上遍布刀痕，他毫不在意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只是呆呆注視著向著自己走近的少年，嘴唇微啟。

    “小先生……”

    他眼神迷茫一瞬，很快又變得清明，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楚肆的身份：“……原來你是魏國太子?！?/br>
    “唔，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楚肆好像完全沒看出對方的警惕，漫不經(jīng)心來到少年身前，垂首俯視著他。

    在他那種仿佛能將人里里外外看個通透的目光下，藺無為渾身緊繃，竟感到一股莫名的不自在。他目光死死凝視地面，像是要將地板看出一個窟窿。

    突然間，一抹雪亮劍光在室內(nèi)亮起，反射的寒光倒映在藺無為瞪大的雙眸中。

    劍光如驚鴻，在暗室內(nèi)舞出幾道殘影，藺無為還沒反應過來，隨著嘩啦啦的聲響，纏在身上各處的鎖鏈已經(jīng)斷成兩截，散落一地。

    他呆呆抬起頭。

    “你可以走了。”

    少年的聲音在暗室中響起，夾雜著微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