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云在前面走，宋檀袖著手跟在后面，晚間有風(fēng)，廊下的草簾子微微晃動。推開西廂房的門，里頭點著燈，但沒有旁人。

    “你先歇著，吃食我一會兒著人給你送來。”

    宋檀猶猶豫豫地走進(jìn)來，鄧云在身后將門給關(guān)上。

    不多時有人來送吃的，都是些鮮果酒水，連點心也沒有一份。宋檀心說鄧云為什么連飯都不給自己吃，一邊挑了幾個果子塞進(jìn)嘴里。房門緊閉著，果真無人打擾，宋檀打了個哈欠，脫掉外衫躺在床上很快睡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宋檀被叫起來，外面已經(jīng)夜深，是皇帝預(yù)備就寢的時候了。

    鄧云站在床前，身后跟著兩個年輕女子，手上捧著一套紅色的衣裳。

    宋檀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鄧云按著坐在了妝鏡前，那兩個姑娘立刻上前，替宋檀描眉畫眼。

    宋檀手忙腳亂的推拒，“鄧公公，你這是做什么?！?/br>
    鄧云按住他，道：“莫多話，陛下傳你進(jìn)去呢，你快著些?！?/br>
    一個姑娘眼疾手快地為宋檀點上口脂，隨后拉起他去換衣服。鄧云為宋檀準(zhǔn)備的是一件華麗的紅色紗袍，紗衣層層疊疊，檀紅色的腰帶勒出一把細(xì)腰，外衫的領(lǐng)口對襟和袖口墜滿了黃豆大的珍珠，燈光下熠熠生輝。

    宋檀拿不定主意，他聽鄧云話里的意思，好像今日這一出是皇帝的意思。

    待裝扮好了，鄧云推著宋檀進(jìn)正房，臨進(jìn)去前，宋檀飛快地擦掉了過于秾艷的口脂。鄧云瞧見了，心里暗罵他不成器，只是眼見已經(jīng)到皇帝跟前了，也不好多說什么。

    夜深了，只有臥房的燈亮著，宋檀走進(jìn)里間，皇帝坐在床邊，翻著一卷書。

    聽見宋檀的腳步聲，皇帝敲了敲床邊的黑漆小幾，“倒茶來?！?/br>
    宋檀一看皇帝那個模樣，就知道自己被鄧云騙了，今日這番裝扮必然不是皇帝授意。他端著茶輕手輕腳走到小幾邊，只等著換了茶，悄無聲息的走下去。

    大約是衣上的珠光刺了皇帝的眼，他抬眼看過來，目光一瞬間變得深沉。

    宋檀生的清秀，過于華美的衣著模糊了他的性別，增加了他身上秀美的地方，眉眼是描過的，溫順中帶著幾分勾引的意味——為他裝扮的人很能拿捏男人的心思。

    皇帝沉默良久，望向宋檀的目光深藏著寒意，“怎么打扮成這樣?！?/br>
    宋檀撲通一聲跪下，冷汗一陣陣往外冒，“陛下恕罪?！?/br>
    皇帝打量著他，沉聲道：“衣服脫了?！?/br>
    宋檀立刻解下腰帶，將那件華貴的珍珠袍脫下來，他的動作太急，將珍珠拽落，珠子落在地上，在寂靜的室內(nèi)發(fā)出清晰的聲響。

    脫到最后，他身上只剩一件朱紅色的中衣，衣服包裹著清瘦的身軀，跪伏著的腰背緊繃成一條線。

    皇帝的目光描摹著宋檀的身影，他放下書，淡聲道：“到近前來?！?/br>
    宋檀爬到皇帝腳邊，紅色的衣服里露出來的手腳和脖頸，在燭光下有一種絲綢般的質(zhì)感。

    皇帝抬起宋檀的下巴，脂粉蓋不住他蒼白的臉，他的嘴邊有一抹紅痕，是沒有擦干凈的口脂。皇帝的拇指碾過柔軟的唇rou，撕扯的宋檀很疼。燈影綽綽，宋檀看不清皇帝的神色，連求饒都不敢。

    “你很怕朕？”

    宋檀張了張嘴，“奴婢......”

    他飛快地想著該說些什么，應(yīng)該把鄧云供出來嗎，皇帝會厭惡他攀扯旁人嗎，鄧云回頭會報復(fù)嗎？宋檀急的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好半晌說不出話。

    皇帝似乎是笑了一下，“這樣粗笨，怎么能入朕的眼呢？”

    皇帝松開宋檀，將手邊的那卷書扔給他，“到屏風(fēng)后面跪著，念書給朕聽。”

    宋檀閉了閉眼，長舒一口氣，他接過書，走到屏風(fēng)后跪下，打開書卷開始念書。

    皇帝的身影因為屏風(fēng)而變得模糊，宋檀也不敢去看他，死里逃生一回，念書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宋檀念了半宿的書，皇帝沒叫他起來，他便在屏風(fēng)后一直跪到清晨。

    晨光透過窗前的樹落進(jìn)房間，留下一地斑駁的光影?；实燮鹕淼膭幼黧@動了宋檀，他撐著地板仍在跪著，兩條腿幾乎已經(jīng)沒有知覺。

    皇帝站在穿衣鏡前，目光輕淡地略過宋檀，“起來吧?！?/br>
    皇帝話音落下，兩個小廝上前扶起宋檀。

    宋檀被扶回廂房的時候，看見院子里，鄧云在挨板子。

    這一趟出宮，宋檀傷了腿，兩條膝蓋跪得青紫，鄧云受了罰，被打了三十板子，好在是在宮外行刑，旁人并不知曉。

    宋檀被皇帝給了假，夏明義來看他，坐在八仙桌邊，問他宮外發(fā)生了何事。

    宋檀將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了夏明義聽，道：“陛下生氣得厲害，我好懸撿回一條命。”

    夏明義卻在笑，“陛下不喜人窺探他的心思，鄧云做的太明目張膽了，他是個蠢貨，根本不了解陛下?！?/br>
    夏明義端著茶杯，“咱們的陛下最是矜持克制，就是再饞的一塊rou，他也要等，什么時候覺得沒那么喜歡了，不會因為這塊rou失態(tài)了，才會下手。”

    宋檀不明白夏明義的意思，盤坐著沾著紅花油揉腿。

    夏明義兀自盤算了一會兒，見宋檀不說話，便開口安撫，“陛下小懲大誡，你莫要心里存了隔閡，瞧瞧鄧云，你就該知道陛下待你不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