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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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顧容并不懂,但并不妨礙他覺得先生厲害,他帶著最后一絲期翼,問:“我們……都會活著嗎?” 先生并沒有回答這句話,他溫柔笑著,抬起手想要去觸摸沈顧容的臉,但在抬手的那一剎那,視線落在了自己一片發(fā)紅的手背上。 先生愣了一下。 那是……疫毒。 疫毒往往不會靠著血染上,先生并未去在意因那疫鬼自爆而濺了一身的血,而現(xiàn)在看到自己身上逐漸蔓延開來的疫毒,他突然就明白了。 他插手了凡世間的生死,天道落下天雷懲罰; 他強行改變了京世錄的結(jié)局,天道更是不會放過他。 哪怕要殺死守護京世錄之人,天道也要將京世錄上記錄的掰向正軌,借他之手讓沈顧容成為唯一一個存活且成為疫鬼飛升成圣之人。 這便是天道。 先生也不覺得悲傷,他柔聲道:“京世錄你拿著了嗎?” 沈顧容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將手中的竹篪遞給先生。 先生輕輕撫著竹篪,嘆息道:“你可知,神器為何要喚作京世錄?” 沈顧容搖頭,不知。 “京同警,它本是天降恩澤,警示未來天災(zāi)人禍?!毕壬?,“可世上貪婪之人太多,警世也變成了禍?zhǔn)溃斓勒鹋?,便封了京世錄,只有天選之人才可窺看,除非是滅世的災(zāi)難,否則我不可肆意泄露天機。” 天道選擇之人,自出生起便已和三界因果脫離,完全的世外之人。 為避免有人用京世錄重蹈覆轍,守護京世錄之人不可就京世錄上的內(nèi)容隨意泄露或更改天機。 牧奉雪犯了兩條。 一是救了該成為疫鬼的沈顧容; 二是將京世錄交給非天道選定之人。 先生溫柔地笑了,抬手摸了摸沈顧容的臉,低聲道:“你能替我守好京世錄嗎?” 沈顧容茫然道:“先生呢?” 先生不說話。 沈顧容突然有些慌了:“我、我并非天選之人,無法……無法幫您守這什么神器……先生自己來吧?!?/br> 天邊的雷落下的更厲害了,且聽著仿佛很快就將那法陣的結(jié)界劈碎。 先生將手背朝下,溫柔地朝著沈顧容抬起手:“來?!?/br> 沈顧容還是很害怕,但此時他除了先生已無人依靠,只好將手遞過去。 先生握住他的手,將他整個人抱在懷里。 他將竹篪塞到了沈顧容的手中,而沈顧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拼命掙扎了起來。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沈顧容想要推開先生去看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卻被輕輕松松制住了所有掙扎,只能徒勞無功地撐著先生的胸口想要往后撤。 先生淡淡地道:“我中了疫毒?!?/br> 沈顧容愣了一下。 疫毒…… 就是夕霧中的那個疫毒? 沈顧容渾身都在發(fā)抖,他拼命搖頭:“不、不是,你只是沾了疫鬼的血,那……那不是疫毒。” 先生笑了:“我活了太久,生死對我而言,已不算什么?!?/br> 沈顧容嘴唇顫抖,被按著后腦抵在先生的肩膀上,眼淚再次往下落。 他想說,生死對你而言不算什么,但對我呢? 一夜之間,滿城之人皆被屠戮,只剩我一人。 我呢? 我算什么? 先生抬起手,仿佛是對自己做了什么,沈顧容只感覺先生的身體猛地一顫,唇縫間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喘息。 沈顧容劇烈掙扎:“先生?先生!” “求求你,不要!” 先生的唇角緩緩流出一絲血痕,他必須要在變成疫鬼之前死在這里,否則疫毒蔓延全身,以他的修為化為疫鬼,定會將沈顧容連皮帶骨地吞噬掉。 先生一只手死死制住他懷中的沈顧容,另外一只手顫抖著抬起,緩緩地捂住沈顧容的雙眼。 沈顧容頓時陷入一陣可怖的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根本不知道先生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有耳畔傳來先生壓抑的喘息聲。 一聲又一聲。 一聲比一聲弱。 沈顧容的眼淚緩緩滑下,似乎是料到了什么,眼淚浸濕了先生的指痕。 他嗚咽了一聲,徹底絕望之際竟然什么都說不出了。 先生低喃道:“顧容,命數(shù)已至,不必自責(zé)。” 沈顧容好不容易連起的最后一絲蛛絲般纖弱的希望轉(zhuǎn)瞬斷裂,他渾身發(fā)軟,難受得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 “你帶我一起走吧?!鄙蝾櫲菘谥腥菨饬业难葰猓G訥道,“你給不了我希望,就帶我一起走?!?/br> 先生卻笑了,淡淡道:“萬物生而有靈,皮囊只是寄托?!?/br> 沈顧容不懂,他抬手捂住先生放在他雙眼上的手,呢喃著說:“我不懂,先生教我?!?/br> 先生湊到他耳畔,微微喘息著低語:“你方才不是說,若你自戕于此,京世錄便是錯的嗎?” 沈顧容沉默。 先生道:“今日天道要我死在此,你會以鬼修的靈體飛升成圣?!?/br> 沈顧容一愣。 “我突然想通了?!毕壬溃疤斓勒f的,那便是對的嗎?” 先生的喘息都帶著血腥氣,他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小:“顧容,我活了成百上千年,順從地替天道守護京世錄,見過無數(shù)被京世錄cao控著命輪的凡人、修士,世間萬物皆為芻狗,可沒了我們這些芻狗,天道又如何高高在上,藐視眾生呢?” 沈顧容的手緩緩滑落了下來。 “不是天道cao縱我們,而是我們成就了天道?!?/br> 沈顧容不懂。 他還太小,昨日還是個想著如何逃避先生罰抄五遍學(xué)記和弟子規(guī)的孩子,只是一夜之間突逢大變,先生說的話他根本不懂,但隱約知道先生之所以和他說這么多,是在教他要如何活下去。 沈顧容茫然道:“可是我一個人……要如何活?” 先生道:“回溏城外的天地,無窮無盡啊顧容。” 他說著,便微微垂下了頭,只有微弱的呼吸響徹沈顧容的耳畔。 天空中天雷依然在一道一道地劈下。 沈顧容身處在一片黑暗中,渾身都在微弱地發(fā)抖。 他不知想通了什么,訥訥道:“先生,人真的會有轉(zhuǎn)世嗎?” 先生道:“我方才說了,萬物皆有靈,就連京世錄也是有靈的?!?/br> 沈顧容茫然道:“那您會轉(zhuǎn)世嗎?” 先生又溫柔地笑了起來:“會?!?/br> “我名喚牧奉雪,我因京世錄而生,本該因它而死?!?/br> “但我違背天道,京世錄卻依舊為我顯露天機。天道震怒,我死后,‘京世錄之靈’也會隨我一起墮入輪回。” “竹篪保存在你手中,雖不可用,但卻能護你一世周全?!?/br> 先生低聲說,“我叛逆天道,會被罰百年才可再入輪回?!?/br> “百年后,我和‘京世錄之靈’輪回降世,竹篪便會解封,‘我’將同它一起去尋京世錄本體?!?/br> 去尋你。 轉(zhuǎn)世那人,依然是天道選擇之人。 是我,卻已不是我。 但這是牧奉雪留給沈顧容的最后一絲希望。 沈顧容仿佛再次抓緊了救命稻草,哽咽著點頭:“好,我會去尋你的?!?/br> 先生笑了:“好,我等你?!?/br> 鼻息間全是血腥氣,沈顧容悄無聲息地落著淚,濕熱的水珠浸濕了先生的指縫。 他被困在先生懷里,感受著他越來越虛弱的呼吸,越來越冰冷的身體,但卻因為自己方才的承諾不敢太過崩潰,只能小聲抽著氣。 不知過了多久,他還是沒忍住害怕,喃喃道:“先生,你還在嗎?” 先生溫柔地說:“我還在?!?/br> 又過了片刻,沈顧容抖著聲音道:“先生,你還在嗎?” 這一次,先生的聲音明顯小了下來,但語氣中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還在?!?/br> 沈顧容止不住的流淚:“你還在嗎?” “在?!?/br> 沈顧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問上一句,他從未覺得等一個回答能讓他這般肝腸寸斷過,而很快,先生的回應(yīng)間隔越來越長,聲音越來越弱,最后細若微聞。 “先生,你還在嗎?” “……” 無人回答,無人回應(yīng),就連耳畔那微弱的呼吸也已經(jīng)聽不見。 與此同時,天邊最后一道天雷轟然劈下,直直將整個回溏城的「養(yǎng)疫鬼」法陣劈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