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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世清歡現(xiàn)代篇在線閱讀 - 第144頁

第144頁

    她瞇了瞇眼,分辨出床前守著的幾個人,啞著嗓子道:“你們來了?!?/br>
    三個人見她醒了,忙紛紛起身跪伏在地行禮:“拜見老祖?!?/br>
    “起來?!?/br>
    得了準許后,他們才起身坐回原位。

    “老祖,”梅仲禮頓了頓,嗓音里盈滿了沉痛,“您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對么?”

    南泱垂著眼,看自己千瘡百孔的手背,沒有說話。

    孫國輝道:“老祖,我們真的擔(dān)心……如果她再記不起您,您會突然就這么……”

    “這樣不好么?!?/br>
    南泱淡淡地開口,眼底沒什么情緒,“我以前一直怕,怕她記不起我的話,我會獨自永生下去。如今看來,最壞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死早一點。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總比一個人無窮無盡地活著好。”

    “老祖,可是我們怎能就這樣看著您……”梅仲禮渾濁的眼里涌起濕潤。

    “你們不用太悲觀,也不用太難過?!蹦香蟮难劾锸菐追轴屓?,“人終有一死,生命的消逝不過天道輪回,萬物同規(guī),就算我不是這幾年死,幾十年后也一樣是要死去的。三千年前,我已經(jīng)嘗過一次死亡的滋味了,所以我不怕死。我唯一擔(dān)心的……是不能陪她長久。”

    南泱抿了抿唇,聲音里有微不可覺的顫抖:

    “我也想陪她到最后。可是她記不起來我,我又能怎么辦呢?”

    “老祖,我們該死,都是我們無用……”

    孫國輝深深地佝僂下去,已過古稀之年的老人懊悔地哭了起來。

    “不是你們的錯,你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br>
    南泱頓了頓,胳膊一折,嘗試著撐起自己,想要坐起來。

    孫緒雪忙扶住她的胳膊:“老祖,你還虛弱,怎么不躺著?”

    “已經(jīng)很晚了,對么?”南泱問。

    孫緒雪點頭:“是,已經(jīng)凌晨一點半了,您的身體還沒恢復(fù),在這里睡一晚吧?!?/br>
    “原來已經(jīng)這么晚了……”南泱眼底滑過了一絲罕見的慌亂,“我得趕緊回去?!?/br>
    梅仲禮馬上勸阻:“老祖,您現(xiàn)在情況還很糟糕,千萬不能輕易出院?。♂t(yī)生說您起碼得再吊一個血袋才能下床,您今晚可能還會再發(fā)作,我們得保證能及時給您注射鎮(zhèn)痛劑才行,萬萬不可在這個時候……”

    “我沒事,”南泱沒有在意梅仲禮的話,只對孫緒雪說,“緒雪,我叫你過來的時候帶一件我的襯衣,帶了么?”

    她知道自己的衣服會被血染臟,所以一早就吩咐孫緒雪做好了準備。

    孫緒雪不敢說話,小心地看了一眼孫國輝的臉色。

    孫國輝沒什么表情,也不說話。

    “給我?!蹦香笊斐鍪秩?。

    孫緒雪夾心餅干一樣,左看看孫國輝,右看看梅仲禮,最后心一橫牙一咬,直接拎了裝衣服的袋子遞到了南泱手上。

    梅仲禮似乎還想再說什么,可他也了解南泱的脾性,曉得她向來說一不二,也只得嘆著氣與孫國輝、孫緒雪一起出了病房。

    南泱自己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和滯留針,換好衣服,穿了鞋,正準備出門時,腳步一頓,看向自己滿是針孔的手背。

    她站了一會兒,忽然轉(zhuǎn)身,拿起床頭柜上的一個玻璃杯,往地上一磕,磕出一片斷裂的碎片。她握住鋒利的碎片,讓最尖銳的地方對準自己手背上的針眼,狠狠地劃下去。

    一道傷口是不夠掩蓋那些密密麻麻的針眼的,于是她劃了很多道,縱橫交錯,直到血rou模糊,滿目瘡痍??粗约乎r血淋漓的雙手,她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氣,出去叫值班的醫(yī)師給自己做了簡略的包扎。

    孫緒雪看著她的手,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來了:“老祖,您這又是為了什么呀?”

    “……我不能讓她知道。”

    不能讓她知道這背后的所有。

    南泱握了握裹在掌心的紗布,瞳孔里竟映著幾分柔和的笑。

    這樣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被打了這么多針。

    做好這一切后,已經(jīng)快要逼近凌晨三點了。外面的雨一直在下,隱隱有轉(zhuǎn)成暴雨的傾向,梅仲禮叫了專車來送南泱回酒店,自己也隨行護送。

    到了酒店門口,車門一開,南泱就跨了出去。

    梅仲禮慌亂地從旁邊拿出傘:“老祖,傘……”

    南泱的背影已經(jīng)走遠,孤零零的單薄身子暴露在大雨中,在水霧的氤氳中轉(zhuǎn)入模糊,似描似畫。

    梅仲禮無力地握了握手里的傘,半晌,嘆了口氣。

    雨太大了,只是從車上到酒店的這一點距離,她就被淋了個透濕。剛剛包扎好的雙手也綴滿了雨水,紗布黏糊糊地貼在皮開rou綻的手背上,她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一路進大堂,上電梯,過走廊,找到自己的房間。

    三點了,這么晚了,按理說輕歡早該睡了??墒悄香笥蟹N感覺,她沒有睡,她在等自己。就是因為有這種感覺,她才不顧一切地從醫(yī)院逃出,回到她的身邊。

    門卡刷上去,清脆的一聲開門提示音。

    輕輕拉開門,門內(nèi)的黑暗一點一點被釋放。

    沒有開燈,但她還是可以看到,在大床的角落里,那個僵硬坐著的纖瘦身影。

    南泱走了進去,把門卡插進供電槽,卻沒有選擇馬上開燈。她試探著向前走了兩步,頭發(fā)與下巴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干凈的地板上,拖行出一道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