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謝九楨神色茫然,他還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束手束腳過。 他拍了拍晏映的后背:“映兒……你怎么了?” 晏映不就等著他問這句話呢嗎? 聽到聲音,晏映哼了一聲:“先生跟滕氏關(guān)系交好,特地讓滕六關(guān)照我,可你知道我跟她有過節(jié)嗎?先生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她大搖大擺走過來,張口就是托你的情,不知道的,以為你們關(guān)系有多好呢!” 謝九楨聽著聽著,緊鎖的眉頭便漸漸舒展開來,甚至還有一絲笑意。 將人一撈,牢牢按在懷里。 晏映“哎呦”一聲,拍他的手,羞紅了臉:“您的手往哪放呢!” 謝九楨卻搭上她側(cè)頸,挨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我錯了?!?/br> 晏映就不掙扎了。 其實她也不是生氣,她就是心里酸酸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占有欲好強,就是在別人嘴里聽到先生的名字都不成,尤其是女子。但是她也不會胡攪蠻纏,她甚至覺得自己這樣鬧一下,先生還很喜歡。 謝九楨是真的很喜歡。 晏映失憶之前也喜歡他,但那喜歡飄飄忽忽的,若有似無,像浮萍一樣沒有扎根。 而此時的喜歡,則讓他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在乎。 謝九楨也不喜歡原隨舟靠近她,也不喜歡穆遷注視她,甚至晏映總惦記著春香樓的秦淮南,也讓他心里不舒服。 “你不喜歡她,明日我讓她換地方,”謝九楨緊緊摟著她,閉著眼睛,能嗅到馥郁香氣,他說完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解釋,“滕氏為我所用,她在你身邊,我放心。” 晏映被他呼出的氣息抓撓地脖頸癢,心頭也癢,忍不住躲:“不用,你跟我說清楚了就行!滕六挺好的,我甩了她一日的臉子,她也沒有怨我,就是神色好像覺得我怪幼稚?!?/br> 謝九楨失笑:“沒關(guān)系。” 晏映聽出他的開心了,轉(zhuǎn)過身摟著他脖子,屋里是不熄燈的,淺淺的燈火投射進來,在青紗帳上落下影子。 她也笑:“你瞧我這樣,就是小心眼,我要了先生,別人多看一眼,我就吃醋,酸死人!你喜不喜歡?” 謝九楨該怎么說呢? 他沒說話,只是將人緊緊扣在懷里。 昨日已經(jīng)……要忍忍,不能這樣毫無節(jié)制,他怕晏映經(jīng)受不住,明日還要在玄武門觀看一天。 不知怎么就睡去了。 第二日在玄武門又碰到了滕六,這次晏映沒有甩臉子,笑著迎上去:“滕六娘,你今日將桌子挪一挪,咱們坐在一起吧!” 滕六臉上一怔,剛要說什么,背后就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挖苦聲。 “滕六娘什么時候跟晏二關(guān)系這么要好了?二meimei,雖然晏氏現(xiàn)在遭了大禍,可你也不能這么丟晏氏的臉啊,從前,晏家人可從不跟滕氏卑躬屈膝!” 晏映笑容不變,望向滕六身后,來人她也認識,是淇陽侯府的郭芙梅。 郭晏兩姓交好,她看起來是在為晏氏鳴不平。 可是晏氏人下獄時,淇陽侯府可沒出面,現(xiàn)在假惺惺的,是真心不平還是挑撥離間,顯而易見。 可是晏映印象中,郭芙梅沒這么張揚跋扈,滕六就在這,她干嘛惹人不快?還得罪她,不知道她現(xiàn)在代表的是謝九楨的臉面嗎? 郭芙梅掃了晏晚一眼。 晏映眉頭一跳,怕什么來什么,眼前有個人闖入視線,腳步還很急促,好在最后鳴玉頂了上去。 鳴玉將人攔下,那人一臉后悔之色:“晚娘,我知錯了,你別生我的氣了!娘已經(jīng)受到了懲罰,周家也大不如前,你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面子上,能不能不要這么絕情?” 周徊,他真是臉都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害怕嘛,我說啦,總體是個開開心心小甜文,失憶了也甜,真的,不失憶更甜。 我家映映就是小甜餅本餅啦! → 第54章 美人倒霉催的。 晏映老遠看到他的影子, 就知道準沒好事,可玄武門前人頭攢動,大都是些達官貴族世家子弟, 她以為在外人面前,周徊會留著臉面不來胡攪蠻纏,卻沒想到他毫不顧忌, 偏就要惹人看笑話! 周徊臉上都是急色,視線一直追隨著晏晚, 這邊鬧出了動靜, 又引來了許多人圍觀——晏晚一直在侯府養(yǎng)病,不曾被外面聲音叨擾,可兩人和離確實在洛都鬧得沸沸揚揚, 現(xiàn)在親眼見著了, 都十足好奇,不自覺地就往過湊。 “我看周侍郎也挺長情的,這副樣子不像薄情寡義之人,鬧成這個樣子, 真是不好收場?!?/br> 有人低聲嘀咕一句。 那人聲音不大, 卻正好落到晏映耳朵里,她面色一白, 忍不住要辯解,卻看自己手腕一緊, 晏晚拉著她, 對她搖了搖頭。 晏映最怕的還是阿姐會被周徊惡心到,此時抬頭對上她目光,才稍稍松一口氣,阿姐臉上并沒有半分難過和軟弱, 反而多了幾分不耐和輕慢,她大抵是不想再去看武試了,想要拉著她離開。 馬車就在一旁,兩人才要轉(zhuǎn)身,背后忽然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冷哼,緊接著是郭芙梅滿是嘲諷的聲音:“今日我算是見識到什么叫鴻運齊天了,周家宅邸失火,周大人生母病重,手足也遭難,周家最是艱難的時候,晏元娘卻能獨善其身,和離而去,住到定陵侯府上,不是運氣好是什么?” 郭芙梅冷笑一聲,聲音落下,旁邊的議論聲開始越來越大。 本來外人就對兩府的事一知半解,此時一聽郭芙梅陰陽怪氣的挑撥,還以為是晏晚鐵石心腸,在周家最困難的時候拋棄周家,看向兩姐妹的眼神頓時都有些不懷好意。 她們兩個自小在平陽長大,不算京城中人,晏映嫁到侯府后也不善交際,肯為她說話的少,指指點點的人倒是挺多。 晏映都要提著裙子上馬車了,聞言停住腳步,又重新站了回去。 太后身邊的張公公說話就是陰陽怪氣的,郭芙梅的語氣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一個淇陽侯府出身的大家閨秀,有什么必要為周徊出這個頭?說話時的語調(diào)還酸酸的,恨不得把她阿姐擠兌死。 晏映挺好奇周徊想要做什么的,現(xiàn)在卻被郭芙梅吸引了注意力。 “嗯,你倒是對周家人的事很上心,也挺為周家人打抱不平,既然周家發(fā)生的事你都門清,怎么不問問周徊到底是為什么跟我阿姐和離?”晏映笑著看她,“你不問問他問問我也行呀,你這么關(guān)心別人家事,我體諒你這份心,也會事無巨細告訴你的?!?/br> 郭芙梅面色一白,神色有些不自然。 外人都聽出晏映的話外音了,紛紛閉上嘴不再議論,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又有幾個是真正蠢的,都好奇周徊跟晏晚和離的真相,誰又開口當著人面詢問了?全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要問為什么,因為與他們無關(guān)啊! 可郭芙梅又是站在什么立場質(zhì)問的呢? 她只要一開口,就說明她跟那些沉默的看客不一樣,具體哪不一樣…… 周徊始終看著晏晚,見她此時只是冷眼旁觀,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心中又疼又怕。今日武試,他本是主持官員之一,不該擅離職守,可是一看到晏晚的身影,他就忍不住跑過來想要問一問。 自打那日她從周家離去之后,周徊就再也沒見過她,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他仍不死心,覺得晏晚是因為這個meimei才執(zhí)意要跟他和離。 周家不停出現(xiàn)的變故導致周徊如今身心俱疲,而晏晚的態(tài)度就好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著晏晚,悲從中來:“晚娘,我們真的沒辦法……再回到從前嗎?” 郭芙梅皺著眉,恨得咬牙切齒。 晏映有些看明白了,郭芙梅這是,看上周徊了? 眼睛沒問題吧? 她最最討厭周徊的一點就是,明明是他做錯了,他卻表現(xiàn)出一副失魂落魄的受傷模樣,博取別人的同情,將自己的過錯抹去,別人不原諒他,反倒像別人不近人情了。 “從前?你口中的從前,就是任憑周老夫人欺辱我阿姐,就是對她的委屈不聞不問,就是趁她小產(chǎn)之際收了她最信重的丫鬟,就是一面深情款款,一面卻出去花天酒地往外室是不是?” 晏映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微微昂著頭,眼中的輕蔑一覽無余,之前她在阿姐面前替周徊藏著掖著,是害怕阿姐傷心難過,加重病情,今日親耳聽到外人的議論,她還怎么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再不開口解釋,外面的人都要戳著她阿姐的脊梁骨罵她沒有良心了。 晏映攥著晏晚的手,試圖給她一絲安慰,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周徊。 誰成想,下一刻就忽然闖進一道人影,那人揮著拳頭砸在周徊臉上,將人狠狠擂了出去,嘴上還怒氣沖沖地罵了一句:“你這個狗雜碎!” 周徊摔倒在地,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來,那人追過去還要打,又跑過來三四個人,架胳膊的架胳膊,抱腰的抱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暴怒的少年拉開。 人一拉開,晏映就看清楚了,不是晏歸麟還是誰? 他此前不知道被謝九楨弄到了什么地方去,人也黑了,身子也壯了,但并不知道晏晚和離的事——晏映連爹娘都沒來得及告訴呢。 剛才應該是被他聽到了那些話,晏歸麟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可不像兩個女子似的,和和氣氣地討論,上來就是一拳頭,若沒人攔著,他非要把人打死才行。 可他不能現(xiàn)身?。?/br> 晏映著急,看了鳴玉一眼。鳴玉心領神會,走到周徊身前,手抵著晏歸麟胸口,將他輕輕一推,晏歸麟一時竟然無法反抗,兩人一推一擋之間就交了數(shù)次手,最后還是以晏歸麟落敗而告終。 周徊撐著身子坐起來,狐疑地看了晏歸麟一眼:“你……” 他本想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多管閑事,可是看清晏歸麟的模樣,卻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 晏映趕緊上前:“這位郎君,你為我阿姐出頭,我感激不盡,只是說到底,這終歸是我們的家事,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無意將外人牽扯其中,周大人欠阿姐的,我自會討還,就不麻煩您了!” 她說得不近人情,破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眾人還不解,明明是為她們出頭,怎么還惹了她不高興了呢,只有晏歸麟自己知道他哪里做錯了。 剛才一時沖動,頭腦一熱,想都沒想就出手,他根本沒考慮后果,阿姐是怨他顧前不顧后。 “鐵牛,你快給別添亂了!一會武試就開始了,你湊這個熱鬧做什么?咱們走!”有個人拉著晏歸麟,一邊給旁人使眼色,另外幾個人忙點頭附和,就要將人拉走。 晏映認出那人是陳硯時。 印象里是原隨舟的好朋友。 晏歸麟將頭壓得低低的,自知闖了禍,暗暗后悔,要是忍住沖動,武試之后,他日后有大把機會讓周徊生不如死,現(xiàn)在強出頭,反而容易將他自己搭進去。 周徊再怎么說,也有官位在身,豈是他能打的? 陳硯時給了他臺階下,趁人沒反應過來,晏歸麟便要離開,周徊卻將他叫住了。 “等等!”周徊捂著臉,被打的地方紅紅一片,腫得老高,他顯然不打算就這么算了。 晏歸麟脊背一僵,騎虎難下,僵持時,一個男子忽然從回廊那邊走了過來,他隱隱皺著眉頭,語氣十分不快,走到人群中,卻是直直沖著晏晚過去。 “等了你許久,都不見人,今日還沒號脈……你臉色怎么這么差?”魏濟旁若無人地看著晏晚,說到一半,神色沉了下來。 在場的許多人都認識魏濟,對他都客客氣氣的,畢竟是大胤第一神醫(yī),誰這輩子還沒個病兒災兒的,魏濟性情古怪,不是誰都能請得動,不小心得罪了,日后真要求到人那去,他小心眼能治卻說不能治怎么辦? 可是這個對人不假辭色的魏倉公,今日怎么就對晏晚如此和顏悅色了? 晏映當然是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場面已經(jīng)夠混亂得了,沒成想魏濟這時還來橫叉一腳——雖然趁機解救了二弟。 他一來,晏歸麟就被人拉走了。 “魏倉公!讓您久等了!” 在眾人好奇目光下,晏映只好趕在阿姐開口前走過去,狀似不經(jīng)意地隨口解釋一句:“魏倉公想要看熱鬧,阿姐卻需要每日看脈,約定好了在觀臺那邊……沒想到耽擱了,讓魏倉公好等,實在不該。” 原來是追著看病的,眾人松了一口氣,像魏濟這樣的神醫(yī),出現(xiàn)這般狀況實屬正常,如果是他們身上有頑疾,就是拉下臉來獻殷勤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