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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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質(zhì)問從黎清口中吐出來,簡直像是一句簡單的日常問候。 可孫卓爾已經(jīng)腿軟得幾乎站不住腳,他在腦中混亂地思考著一個能替他站住腳的理由,可這般證據(jù)確鑿,他還有什么狡辯好說? 第50章 黎清能當(dāng)面質(zhì)問孫卓爾, 自然已經(jīng)是十成確定。 但他還是想聽聽自己的師父打算如何辯駁,又究竟為何要這么做。 孫卓爾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理所當(dāng)然地應(yīng)該什么不缺了, 根本沒有必要去碰整個靈界人人最不恥的爛泥。 可他就是做了,黎清想不明白。 “我……為師……”孫卓爾的冷汗順著臉頰簌簌往下滴, “為師是一時糊涂?!?/br> 孫卓爾見過太多次黎清提劍剿魔、除邪的無情模樣,他太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是什么性格。 黎清有他自己的道, 眼里根本容不下濁。 哪怕孫卓爾是黎清的親師父,也不覺得自己能超過黎清的道。 他這會兒站在黎清的注視里,只覺得御虛劍下一刻便會落到自己身上來戳一個窟窿。 “糊涂了幾十一百年?”黎清淡淡地問。 孫卓爾面色如土、無言以對。 “我不動手, ”黎清搖了搖頭,在孫卓爾喜悅感激的目光中接了下半句,“師父自白于天下吧。” 他沒再給孫卓爾狡辯的機(jī)會, 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門乍然被拉開, 孫卓爾被躍進(jìn)來的日光曬得瞇了瞇眼睛。 “師父能開口罪己是最好的, ”黎清走到門口,最后道, “……等我出手, 就不好收場了?!?/br> 孫卓爾看著黎清遠(yuǎn)去, 怎么想怎么覺得黎清最后一句話是在威脅自己。 “孽徒!”他恨恨地跺了一下腳,后悔起自己四處找人救黎清的行為。 還不如就讓黎清爛在魔域、淪為妖女的玩物算了! 孫卓爾在屋內(nèi)繞了足足三圈才從剛才的慌亂中稍稍冷靜下來,坐回主位上喝了一口茶, 開始思索一條能讓自己從這絕境中翻身脫險的辦法。 * 黎清離開孫卓爾的峰頭便去解自己身上的封印。 心魔堵不如疏,這是哪怕剛修煉不久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黎清為了取信于冬夏,強行將自己的修為連著心魔一道暫時封住,固然能得片刻的安寧,后果也是極其恐怖的。 更何況黎清此時幾乎是遍體鱗傷, 連半個全盛狀態(tài)都算不上。 光是連著讓冬夏取了兩次心頭血這一點就夠讓黎清受的。 但黎清強行沖破封印時,也只是稍稍皺了一下眉。 心魔終于重見天日,立刻在黎清耳邊炸了開來,仿佛要把過去一個多月來的話簍子倒個干凈。 黎清閉目不理會,稍作調(diào)息之后便起身去找了岳浮屠。 孫卓爾自白罪行之后,最能代替問天門站出來的人便是岳浮屠了。 黎清必須在一切爆發(fā)之前將萬事告訴他。 不短的故事,黎清只用了三五句話就給岳浮屠交代了個清楚。 岳浮屠聽得瞠目結(jié)舌,苦笑著舉起新做的酒葫蘆喝了好幾口,才回過神來:“既然你這么說,定是板上釘釘。宗主他居然……” “之后大概要勞煩師伯了?!崩枨逭f。 岳浮屠一個勁地?fù)u頭:“我?guī)椭鴱呐哉湛吹故强桑屛視捍谥骺刹皇且宋疫@條命嗎!” “楚靈也可擔(dān)重任?!?/br> 岳浮屠:“……”他想了想,覺得黎清的口氣不太對勁,“你在這跟你師伯我整托孤呢?問天門以后沒有你了還是怎么?” “師伯不問問冬夏在何處嗎?”黎清淡淡地反問。 岳浮屠瞅著黎清比平日更蒼白的臉色,謹(jǐn)慎地問了個最安全的設(shè)想:“吵架了?” “合卮契已經(jīng)解了?!崩枨宓?。 岳浮屠的酒葫蘆咣當(dāng)?shù)舻搅说厣希痼@地重復(fù)了一遍黎清的話:“合卮契已經(jīng)解了?!” 一人一生只能結(jié)一次、解一次的合卮契,怎么在黎清這兒就跟鬧著玩似的? “師伯對冬夏的身份沒有猜測?”黎清將岳浮屠的酒葫蘆撿起來放到桌上,眉眼平靜又漠然,“早該心存疑惑了吧?!?/br> “她的來歷確實不明,你遮遮掩掩不說,那丫頭自己也不掩飾著點……”岳浮屠下意識地?fù)蠐虾竽X勺,嘀嘀咕咕地說,“我是想了那么一想……難道她真是魔域人,這次恢復(fù)記憶,回魔域打算不回來了?” 黎清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我喜歡天下任何人,都能強取豪奪千百年無憂?!?/br> 岳浮屠:“嗯、嗯……” “除了一個人?!?/br> 岳浮屠不敢應(yīng)聲了,手心都開始往外冒汗。 黎清暗示的那個名字,他簡直想都不敢想。 “可惜感情和心魔都不能控制。”黎清垂著眼道,“愛上冬夏非我本愿,我也曾克制抵抗過幾十年,但事與愿違,越是逃避越是深陷。” “幾十年?!”岳浮屠驚了,他掐指一算,頓足不已。 要是他能早幾十年發(fā)現(xiàn)該多好啊! “無論哪一條路,我在問天門都留不長久?!崩枨宓恼Z氣異常平靜,“有愧師門栽培,往后宗門還要倚仗師伯了?!?/br> 岳浮屠連連搖頭,干笑著道:“也不至于這般兇險……” “我或是死于冬夏之手,或是死于心魔,都不會要太長時間?!崩枨孱D了頓,“……又或者,我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以后大約會住在魔域?!?/br> 岳浮屠瞪圓了眼睛,一時竟然拿不準(zhǔn)黎清后半句話是不是在開玩笑:“你還要去找她?” “找?!崩枨逖院喴赓W地吐出一個字。 “……”岳浮屠張了張嘴,又把想說出口的勸阻吞了回去。 但凡能克制得住,黎清也不至于生出心魔來。 都有了心魔,再怎么按也是按不住本意沖動的,不如讓他順著心意去做了。 想到黎清對冬夏的所作所為,岳浮屠憋了半晌,悶聲道:“那你還挺不是東西的。” 黎清沒作反駁,他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離光明正大是背道而馳,微微頷首便要起身離開。 岳浮屠下意識地跟著站了起來。 臨走前,黎清又想起另一件事:“冬夏有師父,師伯見過是什么人嗎?” 岳浮屠愣了一下,他回想了片刻才不太確定地點頭:“有過照面,但她很早就死了?!?/br> 事關(guān)冬夏,就等于事關(guān)黎清,岳浮屠認(rèn)真地搜腸刮肚回想了片刻和冬夏師父有關(guān)的所有記憶。 ——那也只有一點點。 “她應(yīng)當(dāng)是因緣巧合救下了幼時的妖……咳,冬夏收做徒弟,但她修為不過元嬰,最多算是冬夏的領(lǐng)路人?!痹栏⊥啦惶_定地算了算年份,“她死的時間我不太確定,但很久遠(yuǎn),冬夏應(yīng)該年紀(jì)不大。能走到今日,都是冬夏自己天賦異稟?!?/br> “能走到她如今地位,又能容易到哪里?!崩枨宓馈?/br> 岳浮屠啞然片刻,嘆了一口氣,伸手用力地拍了兩下黎清的肩膀,鼓勵道:“若你這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真能成,說不定此后靈界就太平了呢?” 黎清沒說話。 兩域之間血海深仇不知幾何,死去的人能壘起來砌墻,不可能說太平就太平。 岳浮屠也只是嘴上說說,并未深入,話鋒一轉(zhuǎn)便道:“你要交代的事我明白了,我盡量兜底?!?/br> 黎清抬了抬眼:“也可能后續(xù)不如我設(shè)想的一般發(fā)展?!?/br> 聽明白黎清話中的意思,岳浮屠苦笑了一下:“且先等等吧?!?/br> 誰能輕易放下打拼這么多年才得來的榮耀、換成一桶洗不掉的污穢呢? * 將一切交待給了岳浮屠后,黎清在回自己洞府的路上被一名女弟子迎面趕上。 女弟子面上帶著燦爛的笑:“見過仙尊?!?/br> 黎清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微微頷首。 “我受人之托,有一件東西要交給仙尊。”女弟子歡快地說著,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盒。 黎清這下多看了她兩眼,確定了她的身份:“白澤越?!?/br> 他覺得白澤越膽子真的大。 但這顯然是冬夏的信使,黎清便不可能出手趕人。 頂著問天門女弟子軀殼的白澤越笑了笑,很干脆地將木盒交了出去:“魔域往后不歡迎仙尊大駕光臨?!?/br> “什么時候歡迎過?”黎清打開木盒看了一眼,認(rèn)出那是一顆英華珠。 “也有例外,”白澤越帶著嘲諷地暗示,“譬如,當(dāng)您終有一日被心魔所控失去理智之時,魔域樂見您前來送死?!?/br> 黎清對白澤越的惡意充耳不聞,他將木盒握在掌心,問了另一件事:“冬夏腰上有道印記。” 白澤越臉上假笑微微一滯才恢復(fù)過來:“我身為弟子,怎么會見過師尊的身上帶有什么印記?” 他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給了黎清答案。 “你該走了。”黎清下逐客令。 白澤越笑意一收,皺眉道:“你在詐我?你不可能真的見過——” 黎清沒和白澤越爭辯,揮袖就把他從女弟子的體內(nèi)趕了出去。 以一縷黑煙的模樣被逼到空中的白澤越:“……”形勢比人強,他只能迅速溜出了問天門。 黎清捧著英華珠往回飛,腦中畫面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