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穆涼轉(zhuǎn)身，低眸看著林然。

    林然猶豫了會，道：“你陪陪我，我不想一人在這里?！?/br>
    她有些不舍，更多的是不安。穆涼沒有拒絕，“我去洗漱，再回來?！?/br>
    “你干干凈凈的，不用洗?！绷秩蛔е环?。

    穆涼心軟了下來，回身脫衣就躺下，與她躺在一床被下，林然這才微微舒出一口氣，“阿涼，你近些?！?/br>
    “近些會弄疼你?！蹦聸鰶]有動，只伸手握著她的手臂。

    林然沉悶地搖了搖首，“不會，阿涼，你喜歡孩子嗎？”

    穆涼不知她的意思，躊躇了會，還是選擇靠近了她，只是沒有摟抱，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你不喜歡嗎？”

    “喜歡，我就問你喜不喜歡?！绷秩谎壑杏楷F(xiàn)著復雜的情緒，讓人一時間看不清她的想法。熟稔她的穆涼也是不懂她為何突然感傷，看了她會兒，想起之前的事。

    在城門下看煙火的時候，她曾慌騙過林然，有了孩子以后，不會全心全意地待她，或許林然在意了。

    她解釋道：“我對你心意不會變的，亦不會因旁人而改變?！?/br>
    林然還是搖首：“與旁人無關，我就是問問罷了，你誤會了?！彼^身子，不想面對穆涼，就怕深陷進她的溫柔中，不知不覺地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

    她閉上了眼，深深呼吸，心底蔓起一陣迷茫，黑暗里陡然失去了方向，那盞明燈就這么不見了，她努力去找，發(fā)現(xiàn)除了黑暗，一切不復。

    鼻尖一酸，眼角滲出一滴熱淚，她悄悄伸手抹了，就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抹了一滴，就有第二滴，就像泄洪的水，開閘后就關不住了，她許久沒有哭過，總覺得懦弱了很多，無法擔當眼前的一切。

    哭了不知多久，腰間忽而多了抹溫度，她驚中忘了哭，僵持著身子，緊緊閉著眼睛，不讓穆涼發(fā)覺。

    她忽略了穆涼細膩的心思，這么多年，她何時背對過穆涼。

    從小到大，林然對穆涼從未有過一句重話，只有一次冷落，就是方成親時知曉自己的身世，深陷掙扎中。

    眼下就是第二次，穆涼并非粗心之人，本就心系于她，如何感應不到她的情緒變化。

    林然善于掩藏自己，就像眾人面前那個紈绔愛玩的敗家子，真實的她，并非如此。

    再是虛偽，再是將自己掩藏，在穆涼面前，也會高樓斷梁般崩塌。

    穆涼伸手，自背后略過腰間，摸到那只手，指尖濕潤，沾了不少眼淚水，她心底忽而也塌了。她沒有問話，也沒有出聲，只靜靜捏著那只手，像是無聲的安慰，等著她自己回頭。

    穆涼從不強求她做任何事，但憑她的喜樂。

    年幼時，林然聽她的。

    成親后，她聽林然的。

    有些事情在潛移默化地改變，或許旁人感應不到，可穆涼切實地在做，她將林然當作她的所有，當作她的全部，當作她余生活下去的動力。

    她并非是信陽那般為百姓籌謀、為朝廷守國門的豪情將軍，也非是長樂那般寄情玩樂、可將那些不快在享受中拋開的公主。

    她僅僅是穆涼，守著自己一方天地的穆郡主，習慣為林然活了十多年，余生依舊不會改變。

    緘默許久，她攥著林然的手，輕聲道：“林然，你我一體，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碧落黃泉、人間天堂也是一樣。可我比年長，你萬不可有這樣的心思，只能我追你，你不能追我，懂嗎？”

    說完，她就不再出聲，林然的哭聲漸止，被她的氣息包裹，睡意襲來，徐徐合上眸子。

    一更天時，穆涼猶是清醒，她放輕動作，直起身子，向里側(cè)看去，林然還是睡前的動作。呼吸平順，眉眼緊皺，她將被子掖好，下榻喚來婢女。

    她不安而焦躁，也無睡意，廊下的燈火通明，走出去后深深吸了口氣，王府里依舊還有亮堂之處，她指著那處不解：“那是誰的屋子？”

    “信陽殿下的書房?！辨九o她解惑。

    穆涼不再問了，回屋去守著林然。

    她離開后，林然就睡得不安穩(wěn)，夢中囈語，唇角一張一合，不知在說些什么。一雙眼睛微微有些紅腫，穆涼取了熱帕子來，給她輕輕敷著。

    天快亮時，人才安穩(wěn)下來，穆涼讓人去請穆能過來，九王府內(nèi)的事還需他來處置。

    林然昏昏沉沉，睡了半日，睜開眼睛，看見穆涼后，又睡了過去。

    穆能到午后才趕了過來，他得了巡防營，今日去上任，多年不曾帶兵，多少有些疏忽，忙活半日，一口茶都沒喝到，入院后，接過婢女的茶就大口喝了。

    “你找我何事，林然如何了？”

    “為昭獄的事?！?/br>
    “你想問什么，直接去找信陽，她在查昭獄的事。”穆能將茶盞放下，靠著坐榻嘆了口氣，“這么多年沒帶兵，險些降不住那些小子?！?/br>
    穆涼面色憂慮，對父親也不說委婉的話：“您覺得王府門前的事如何解決？”

    “王府門前？”穆能怔了下來，順著她的話去想，方散下的愁緒又涌向心口，“你想如何做？”

    “我不知，才問父親，此事終得解決。我如今無法面對她，父親去處置為好?！蹦聸龅仄查_眼，垂下眸子。

    穆能明白她的意思了，“我若不休妻，信陽也不會罷休，只我休妻，她又該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