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你閉嘴。”趙雪機械式的挖粥喂女兒，“爸媽是為你好。你和那個薛業(yè)比賽同吃同住像什么話，還把他弄到體院宿舍了。他犯起病來就纏著你，他家也不帶他去治療，張蓉一個外人有什么權利插手咱們家的事？”

    “砸到所有航空公司把我拉進黑名單?！弊＝艹涠宦劊蝗缤５剡M食，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卡里最近的支出怎么回事？”祝振海問。

    “花了，給男主播送禮。”祝杰說，“不能提現(xiàn)不能轉(zhuǎn)賬，我想給誰花給誰花?！?/br>
    祝振海將茶杯捏出裂痕。“男主播？”

    祝杰放下了碗?！笆牵械?。我是一個同性戀，喜歡男人，你們聽明白了么？”

    “小杰！”祝振海終于暴怒，茶杯在墻上濺得粉碎。趙雪將女兒拽下椅子，一把推向了樓梯。

    祝墨毫無反應地走過去，往二樓爬，爬到一半坐下來，抱著膝蓋在臺階上不動了。

    “我他媽叫祝杰！”祝杰抄起最近的一把座椅朝茶幾扔過去，巨響之后早就想砸的天眼佛像如愿碎掉一座，玻璃茶幾也完全報廢。

    一顆一顆的天眼滾了滿地像一只一只眼睛，八臂斷了，六耳碎了，兩面的軀干體無完膚。

    砸了，終于砸了，終于他媽的砸了。

    無休無止每日每夜的監(jiān)視，沒有隱私，不見天日。隨意干涉生活的手，隨時監(jiān)聽的耳朵，通通砸了。為什么要折磨自己，人為什么要折磨自己？祝杰將整面大理石的餐桌掀翻在地，享受暴行帶來的淋漓暢快。

    砸了它，毀了它，殺了它。

    還有一座，在哪兒呢？祝杰環(huán)視客廳看向另外一尊，怪異的佛面，畸形的肢體，拎著一把椅子朝玄關去。膝窩和肌纖維斷裂的腿后側被猛然一踹不得已跪到地上，一把木椅朝祝杰劈頭蓋臉地掄下去。

    這一下砸下來椅子腿立馬斷掉三條，祝杰手觸地，后牙槽震得酸疼。他擰著頭看過去，祝振海甩起還未斷裂的椅背找準了再砸下來，兇狠又決絕的，一下、兩下、三下，椅背也斷了。

    不正常的兒子。祝振海雙眼暴凸，窮兇極惡地拎起祝杰，一拳打中肺，再一個肘擊砸中后心。接連兩下他松開手，人從他手里掙脫，踉蹌兩步退到墻邊再穩(wěn)穩(wěn)地站住腳。

    不正常的兒子。祝振海有瞬間的詫異，爆發(fā)力量集中在拳上。

    確實是翅膀硬了，打不過但扛得住了。

    “祝振海！”祝杰雙耳背后刺痛，前胸后背疼到撕心裂肺甚至有點神志不清了，他捂住肋下，內(nèi)臟好像被撞破，“傻逼……等我能還手了就殺了你！”

    “你最好還手！”祝振海猛烈地收拳，“不去美國我現(xiàn)在先打死你。”

    “打！我他媽真不信！”祝杰扶著墻勉強站直，黑色外套掛滿了木屑，強壓周身的劇痛沖祝振海捏緊了拳頭。

    祝家重男輕女的程度令人發(fā)指，奶奶連生幾個生到祝振海這個兒子才停止生育，全家都他媽神經(jīng)病堅信男的才能傳承香火。

    但這個香火，他替祝家斷在這。這種家庭不斷也罷，都他媽去死吧。

    “你搞同性戀我就該打死你！”祝振海怒不可遏，“暑假要不是你媽求情……”

    “來??！誰讓她替我求情了，來啊！”祝杰摸到一根尖銳的木腿，手心的血順著木頭紋理一滴一滴往下掉。而這一切都被祝墨看在眼里，她捧著臉坐在臺階上像什么都沒發(fā)生。

    祝振海面色鐵青，腳邊有斑斑血跡不知道是誰的。“我給你時間想清楚，去美國你什么都有，留在國內(nèi)就永久性禁賽！你這輩子都別想再上場，什么都別想要！”

    “傻逼?！弊＝懿磷爝叺难?，腕骨活動，關節(jié)發(fā)出爆裂聲。

    “小杰你干嘛去！”趙雪擋住他，兒子不僅不正常還瘋了。

    “祝杰。”祝杰摸了一把墻面印上一個血印，她陰魂不散地擋著路，“讓開，今后家里就當我死了?！?/br>
    “去過你姥爺家了嗎？”趙雪意味深長一字一頓地說，“你以前不是最愛去嗎？去一次你就正常了，聽媽的話，好兒子。你打不過你爸，出了這個門就真被他打死了?！?/br>
    祝墨靜靜地看，看從不理她的哥哥被爸爸打，家里的東西碎好多。又看mama和哥哥說話，不一會兒哥哥把包放下了。門外有車滴滴按喇叭，她悄悄爬下樓梯，看哥哥跟著mama上了一輛車，車子就消失了。

    她再看爸爸，爸爸也不理自己也不抱自己，眼神很兇，嚇得她趕快往樓上跑。

    姥爺家很遠，過了中午才到。祝杰下了車，眼前的建筑物像白色棺材。

    “走吧兒子，你姥爺在全國演講，明年才回來。”趙雪從后面來，帶著祝杰進屋，上樓，再上樓。三層的布置和醫(yī)院如出一轍，處處雪白。祝杰熟門熟路地進了一間臥室，面前是一臺電視，反復播放姥爺?shù)闹v座。

    電視機上面是祝福語，祝您早日康復。

    “這個同性戀，其實就是人類身體里的一個病灶。但這個病灶是在腦袋里，非?？膳?。這就是精神之癌，像惡性腫瘤，是一顆毒瘤。它發(fā)作分為6級，其中0級，我們歸類為假性同性戀病?？梢酝ㄟ^心理測試，生活習慣的觀察診斷出來。”

    這段話祝杰倒背如流，他麻木地盯著屏幕里的教授，全國知名的精神科泰山，2001年之前最著名的同性戀矯正專家，他的姥爺。

    親自治療自己的主治醫(y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