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在李府之外，若八少爺不介意，可喚我東叱?！表n鐵衣將邁出的那只腳收了回來。

    “好，東叱兄?！?/br>
    韓鐵衣點點頭，接過了茶盅，也不再推辭，尋了椅子坐了下來。

    曉舟珩先開了口：“那日莊內(nèi)厄事確實是有人故意搗鬼，也正是因為淹了雪隱，這才能設(shè)計好渺渺那晚出去的路線?！?/br>
    “據(jù)畫屏所言，池塘魚翻肚也并非是巧合，她連續(xù)幾日夜晚見祝離憂在前院的水池邊徘徊?！睍灾坨窠又溃拔乙矄柫似渌麕讉€婢女，愿意說的，也皆言確有此事，只不過離得太遠，她們也不知具體在做甚么?！?/br>
    “只有祝離憂一人？”

    “非也，自然有人在側(cè)，也是莊內(nèi)小廝二人，不過?！睍灾坨褚活D，“那兩位前些日子從下山時摔折了腿，想必在某處休養(yǎng)罷?！?/br>
    曉舟珩休養(yǎng)二字咬得很重，說這些話的時候，心下在犯怵，雙手不由自主就握成拳了。

    “原來如此，想必祝離憂是在謀劃甚么了?！崩罱K南見曉舟珩不自在的樣子，心頭一痛，眉也就跟著皺了起來，“因此十弟對祝離憂謀劃一事知情與否還有需再議。”

    “因此很有可能祝離憂是在水池邊實驗火藥之類的，這樣他才能算準(zhǔn)炸完山后那個火蒺藜會掉到后山的池里?！?/br>
    “你說，會不會祝離憂想要殺的其實是穆王或者是琋甫？或者他本沒想著殺人，只是為了再給莊內(nèi)厄事多添一筆罷了。”曉舟珩道，“渺渺去往后山雪隱之處的目的，可能只是祝離憂為了有個見證者。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錯，他們都死于了亂石。所以琋甫順勢借了祝離憂失敗之計，一來借錢莊有災(zāi)的這一說辭委身于穆王；二來是讓你去與六少爺傳達他已經(jīng)選擇了的立場？”

    “目前看來是有理的，論現(xiàn)在十弟的身份，他偏袒那一邊皆為失策之舉，我方才去問他，他也不愿與我說?！崩罱K南道，“據(jù)我了解，他乃狷介之士*，而非那種有失偏頗之人，興許是日子久了，人都會變罷?！?/br>
    曉舟珩聽李終南這樣一言，著實也覺得李韞琋是站了隊。

    難道祝離憂與渺渺的死真的是祝離憂的算計失誤，弄巧成拙嗎？

    再者，本身李韞琋與李氏早已斷絕了關(guān)系，這樣大費周章將幾人引來的意義僅僅是為了給李韞奕帶一句話？

    一時間曉舟珩又是理不清了，想起祝離憂與渺渺的慘狀，心下只覺此次陶白錢莊之行并沒有那樣簡單，自己手頭的證據(jù)又太少，總覺得哪里不對。這廂只好低嘆一聲，取了桌上茶杯來喝。

    “不對。”方微抿一口茶水，舌尖堪堪觸及其中滋味，曉舟珩一皺眉，猛一抬頭對上了李終南的眼睛。

    “確實不對?！崩罱K南擱下茶盅，“但我想不出緣由?！?/br>
    “我倒是有種猜測?！睍灾坨裼峙跗鹆瞬璞挥X杯沿凹凸花紋分外隔手，“不過無憑無據(jù)?！?/br>
    李終南一笑：“說來聽聽?！?/br>
    “怕不是早就在茶中動了手腳暗示六少爺?！睍灾坨褚粐@，“可惜六少爺那日還是喝的舊茶，自然不明白琋甫之意?！?/br>
    “有理?！崩罱K南點頭應(yīng)道。

    “那日我倒以為是六少爺故意刁難于我?！睍灾坨駸o奈一笑，“讓我招供殺害玉英一事?！?/br>
    一聞此言，李終南面露慚色：“恕汀，對不住，若我知道緣由，定不會為難你。”

    “談不上為難，這也沒甚么?！睍灾坨駬u頭，“你也不必自責(zé)，其實你后來說的也對，若不是你，指不定往后我還要經(jīng)歷甚么?！?/br>
    曉舟珩一頓，抬首笑道：“我心胸開闊，不記仇?！?/br>
    “你要記仇，記得我讓你遭過的罪，受過的痛，你日后加倍從我這里討回來，好不好?！崩罱K南面色并未有半分舒緩，他緊緊盯著曉舟珩，“你若不怪我，我心下難受得緊?！?/br>
    “終南?！睍灾坨襁€是喚了他一聲，當(dāng)下只覺哭笑不得，“你在說些甚么胡話?！?/br>
    “絕非戲言，剝膚椎髓也好，輿櫬自縛*也罷，切莫輕饒素放于我?！崩罱K南一把拉過曉舟珩的手，將自己五指與那人緊緊牽在一處，眼神篤定之極，“絕艷先生字字句句，終南自當(dāng)耳提面命，不敢有失，不能有遺。”

    “阿珩，信我，我是真真想與你定千秋的那人?！?/br>
    曉舟珩又是臉上發(fā)燙，卻沒有掙扎開來，心下覺得這李終南越發(fā)放縱了，還有旁人在側(cè)，怎就不顧及臉面，這般沒羞沒躁。曉舟珩偷偷瞥了一眼那邊的韓鐵衣，卻發(fā)覺他正在神游九霄，根本就沒聽到李終南方才口中之言。

    李終南笑笑，也朝韓鐵衣投去了目光。

    韓鐵衣似乎感受了到兩人那股試探性的眼神，這下回過神來，也未發(fā)覺兩人緊握的雙手，沉吟片刻，只是隨意般地撓了撓后腦勺：“我去與他說?！毖粤T不敢再看李曉二人臉色，徑直出了門。

    李終南望著韓鐵衣逃也似的離去，嘴邊盡是忍不住的笑意。

    “你笑甚么？”曉舟珩自覺詫異，換個了地方，韓鐵衣便像換了個人似的，他甚么也沒聽著，又要去與李韞琋說些甚么。

    “難辦?！崩罱K南側(cè)過身子深深看了曉舟珩一眼，幽幽道，“只怕是有人著了魔?！?/br>
    曉舟珩此時此刻百思不得其解，韓鐵衣怎就被李韞琋顛得眼暈燈暗，皂白不分。

    所謂千里嗟漫浪，一醉成邂逅。正是局中人不自知，旁人參悟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