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低聲道：“再等等，箭上淬了麻毒！”

    年宛娘耳翼微動，雪林之中窸窣聲不絕，定是還藏了獵燕盟的殺手。她哪里肯在這些人手里折戟？

    當(dāng)下劍鋒一振，灑出劍花無數(shù)，轉(zhuǎn)瞬襲上了那九人。

    腦海之中乍然浮現(xiàn)曾經(jīng)的那一幕——她學(xué)會三式劍法后，便興沖沖地跑去找殷寧，在她面前舞給她看。哪知殷寧看著一直打哈欠，當(dāng)時只以為是她舞得不好，殷寧才不喜歡。

    “不好看！”

    “是我舞得不好，等明日，明日再看，我一定能舞得比今日好！”

    “我才不信?！?/br>
    “那阿寧你就等著！”

    后來，年宛娘是真的練了一夜，可殷寧第二日并沒有來看她練的結(jié)果，只有她在御花園中傻傻地等了她半日。

    如今想來，并不是她不好，而是殷寧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她的好。

    她從一開始就是一廂情愿的那一個，可笑，當(dāng)真是天下最可笑的一個笑話。

    陣陣涼意襲上心頭，與酸澀、痛楚交織一起，全部都變成了年宛娘此時劍鋒上的狠厲，每一劍所落之處，必定能挑出一抹血花。

    麻毒還未發(fā)作，那九名江湖好手便已倒地身亡。

    “咻！咻！咻！”

    雪林中冷箭驟射，年宛娘聞聲一一避開。

    只聽雪林中兵刃出鞘的聲音響起，數(shù)百名獵燕盟的黑衣人從雪林中躥了出來，將年宛娘緊緊圍住。

    麻痹的感覺從背心的傷處開始蔓延，年宛娘握劍的手也開始覺得漸漸無力。

    “殺！”

    黑衣人之首舉手一揮，眾殺手像是林中的群蟻，朝著年宛娘殺去。

    血珠自年宛娘劍鋒上滴落，年宛娘自嘲冷笑，回頭匆匆一看殷寧的墓碑，“我知道你能看見，這一次你好好瞧瞧我，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比她差！”話音一落，只聽“鏗”地一聲。

    她彈劍逼開一劍，咬牙劃出一劍，逼退了上前的三人。

    “噌！”

    左右兩側(cè)又攻來兩人，年宛娘橫劍再次逼開，回身一劍就捅入了后面偷襲那人的心口。

    血珠四濺，像極了當(dāng)年在沉沙鎮(zhèn)外的那場廝殺。

    若說有一樣變了，那便是年宛娘的心境。

    當(dāng)年，只想快些了結(jié)戰(zhàn)爭，快些回去見殷寧，快些在天下人面前，名正言順地把她娶了；如今，只想與這些人血戰(zhàn)到底，就在殷寧的墓前，讓她最后瞧瞧，她年宛娘一直都是腰桿挺直，絕不認(rèn)輸?shù)哪莻€人。

    第140章 死同衾

    “噌”

    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 這重重包圍之外，有個樵夫打扮的婦人驟然抽出了染銹長劍，從后面殺了進(jìn)來。

    許是多年不曾動手，也許是上了年紀(jì)，婦人的招式與年宛娘的比起來, 少了七分狠厲，但也仗著從后偷襲的利處, 硬是接連殺了數(shù)十名殺手, 殺到了年宛娘的身邊來。

    她頭上的斗笠尚在，卻如年宛娘的裘衣一樣，沾滿了血色。

    雪地之上, 已經(jīng)躺倒了一百余人。

    剩余的殺手心有余悸地圍在兩人周圍, 不敢再貿(mào)然往前，都在等著年宛娘中的麻毒徹底發(fā)作。

    年宛娘驚覺這婦人突然扶住了她半軟的身子，她還來不及看清楚她是誰, 便被這人扶著往前走了一步，“好好想想……你還有什么舍不下的人？就這樣死了，一點意義都沒有?！?/br>
    聲音熟悉，是她恨了一輩子的人, 顧清棠。

    “我……殺了你！”年宛娘想要動手, 被顧清棠輕松格開, “放開！我不要你救！”

    “你若真想死，那我現(xiàn)在就可以成全你！”顧清棠故意激她，順勢斬斷了她背心上的箭矢。

    突來的痛讓年宛娘怒然揮劍, 終是將她的斗笠掀下——與她一樣，顧清棠也已經(jīng)是白發(fā)蒼蒼，臉上滿是歲月的痕跡，哪里還是當(dāng)初溫潤秀美的顧少府？

    “宛娘meimei，看來你還是不想死的?！鳖櫱逄妮p輕一笑，掌中劍反向刺入了身后偷襲的殺手手臂，驟然抽出，她左右看了看，“想死的，可以繼續(xù)來過！我倒要瞧瞧，是你們偷襲得快，還是我殺得快？”

    遠(yuǎn)處的山道忽然響起了隱約的馬蹄聲與兵甲聲。

    依稀可聽有人高喝道：“年大將軍在那邊，駕！”

    “撤！”

    黑衣人知道這是越州駐扎的燕翎軍來救了，他們立即四竄逃入了雪林，暫時放過了此時的年宛娘。

    “咳咳！”年宛娘再也撐不住身子，張口又吐了一口血出來。她厭惡地想去推開顧清棠，卻被顧清棠好好扶著，“我再說一回，放開我！拿開你的臟手！”

    “至少這個時候，我不能放開?！鳖櫱逄姆鲋圄彳婑Y來的方向走了幾步，“等他們來了，我再放手也不遲?！?/br>
    燕翎軍將士快馬馳來，看見了年宛娘這樣的情況，慌然翻身下馬，跪地道：“末將來遲，還請大將軍恕罪！快！快扶大將軍回營養(yǎng)傷！”

    兩名將士走來，從顧清棠手中扶過了年宛娘。

    顧清棠莞爾，“好生照顧你們家大將軍?！?/br>
    “謝謝你出手救了我家……”

    “不必謝她！”

    年宛娘狠狠瞪著顧清棠，這份恩她不會領(lǐng)的！

    將士愕然。

    顧清棠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她云淡風(fēng)輕的笑笑，轉(zhuǎn)過了身去，揮手道：“就此別過吧，下回我可不一定能趕上救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