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抿唇，“我有一個請求?！?/br>
    懷柏眼神溫柔，“你說?！?/br>
    佩玉道：“我想……蜃影珠能否不要公布。”她的聲音漸漸低下來，“不要讓人知曉，沈知水是個女子。”

    寧宵望著她，目光沉沉，“為何？”

    佩玉偏著頭，聲音輕柔，“沈知水已經(jīng)死了，但柳環(huán)顧還活著?；钪娜耍倸w要比死去的人重要一點，如果柳依依與謝滄瀾之事暴露，會給她造成很多困擾?！?/br>
    寧宵摩挲茶盞，“你可有想過，如果沈知水之事公開，所有的非議都會壓在你一人身上?！?/br>
    佩玉道：“我不在乎世人的非議?！?/br>
    寧宵靜靜看著她，像是在審視什么，“她的母親行不齒勾當，間接害了你的母親，可她卻能從此做個英雄的女兒，享盡贊譽，而你要背上魔物之女的名聲，你能甘心？”

    佩玉垂著眼眸，輕輕笑了下，“為何不能甘心？”

    她聲音微頓，纖細的睫毛輕輕顫動，“我從小就什么都沒有，幼時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吃一個豆包。如今的生活，是我所不敢想象的，有幸遇到師尊，拜入玄門，承蒙各位師長照顧，結(jié)識一眾意氣相投的好友……比起那些在陰暗中掙扎的人，我已經(jīng)幸運很多?！?/br>
    她亭亭立著，白衣如霜，纖塵不染。

    有人身在黑暗中，便會與黑暗融為一體，有人活得無望，便要茍且偷生。

    但也有一種人，出淤泥而不染，就算行走在永夜之中，也能化為星辰照亮他人。

    成為血魔的鳴鸞，孤獨又絕望，但有了懷柏后，她就能變成后一種人。

    變成佩玉。

    佩玉露出微笑，“我這么幸運，怎會再有所奢求。魔物之女？那些流言蜚語與我何干？”

    前生她以血魔之名行走人間，背負世人謾罵這么多年，也不曾在乎過。

    寧宵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真至那日，你也許會覺后悔?！?/br>
    佩玉神色淡然，“世人愚昧，我心澄明?！?/br>
    丁風華拍桌，“說得好！”

    寧宵嘴角勾了勾，聲音溫和許多，“蜃影珠是重要證據(jù)，若不放出，恐怕難以服眾，不過我們會想辦法隱瞞此事?！?/br>
    佩玉拱手長拜，“多謝道尊?！?/br>
    寧宵道：“不急道謝，你先說，若你的師兄師姐與你師尊同時掉入水里，你先救誰？”

    佩玉神情呆滯，“……哎？”

    寧宵叩指，輕點桌案，面無表情地說：“說出你的心里話，不必因小柏在場，便偏向于她?！?/br>
    懷柏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佩玉不解地問：“有四師姐在，為何要考慮這個問題？”

    寧宵：“……先不考慮她?！?/br>
    佩玉一臉純良，“就算師尊他們皆為凡人，以我之能，自然能全部救下?！?/br>
    寧宵聽后，掩唇咳嗽幾聲，無奈道：“若有一日，”他眼神如電，爍爍閃光，“若有一日，天下和小柏之間，只能擇一，你會選誰？”

    懷柏翻了個白眼，這算什么鬼問題？天下人做錯了什么？

    她擠出一絲大方的笑，“佩玉，不必因我在場就不敢直說?！彼迩迳ぷ樱謴驼?，“如果以犧牲天下為代價，就算你選了我，我也不會開心?！?/br>
    佩玉站得筆直，背后卻已冷汗沾衣，元嬰圓滿的威壓狠狠壓在她身上。

    寧宵神色淡然，托著茶杯，漫不經(jīng)心地抓著茶蓋輕刮幾下，卻沒有喝。

    佩玉明白，如果她說謊，寧宵必會察覺。但她也并不打算說謊。

    她道：“天下人很重要，他們也有父母親人，我們沒有資格主宰他們的性命。”

    懷柏松口氣，心里又隱隱透出失落來。

    “但是，”佩玉話鋒一轉(zhuǎn)，看著懷柏，一字一句道：“師尊的性命，比天下人重要許多，我寧愿天傾地覆，日月無光，山河破碎，人間流離，也不想她損傷半分?！?/br>
    她無奈地嘆口氣，“我是一個自私的人?！?/br>
    “好！”丁風華又喝彩道。

    學到了，原來還可以這樣說。

    元嬰的威壓頓時掃蕩一空，寧宵放下茶盞，面露淺淡笑意，“那倘若有一日，小柏處在天下與你必須擇一的處境中，你會怎么做？”

    懷柏霍然起身，“師兄，你這是什么問題？你看話本看多了吧！”

    寧宵瞥她一眼，“坐下?！?/br>
    懷柏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坐了下來。

    佩玉只猶豫了片刻，“這要看師尊如何選。無論她的選擇是什么，我絕無怨言。”

    寧宵點點頭，笑著說：“好了，你先下去吧?！?/br>
    佩玉摸不著頭腦，看了眼懷柏，再次行禮后，茫然地退了下去。

    她一走，丁風華立馬說：“我看小柏徒弟也挺有誠心的，你們看，小柏這么老了，修為也低，長相平平，還是個寡婦，想再嫁出去也不容易，要不就讓她們在一起吧?！?/br>
    懷柏瞪圓眼睛，“丁風華！”

    丁風華擺手，“不必謝我，是你徒弟的一番誠心感動了我。這天下也難尋到這樣眼瞎的人了，你可要好好珍惜，記得待她好一點，收斂下自己的脾氣，不然人家擦亮眼睛走了，你可哭都沒地方哭?！?/br>
    懷柏一拍桌子，“我在你心中是個又老又丑的寡婦？”

    丁風華摸摸嘴角，上下掃了她一眼，“也不丑，就是平平無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