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還是送禮物要緊。

    小郁久吭哧吭哧地回到客廳，突然感覺客廳里有點(diǎn)奇怪的味道。

    但他沒在意，小心翼翼地走到沙發(fā)前。

    母親好像哭過了，閉著眼睛，后背靠著沙發(fā)，還沒生出多少皺紋的臉上滿是疲憊。

    小郁久輕輕地喊道：“母親……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你……”

    母親一動不動，郁久以為她睡著了，咬了咬下唇，又有些不甘。

    他更湊近了一些，近得能看清母親被淚水粘在一起的眼睫毛。

    “母親…………”

    一口鮮血濺在了郁久的臉上。

    他尖叫起來。

    只見母親像個怪物一樣抽搐著，口中流血，睜開的眼睛瞪得如同恐怖故事里的鬼怪，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自己給撕裂了。

    小郁久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一步都動不了，手中的玻璃罐子都快拿不住了。

    母親伸出手，顫抖痙攣著，喉中發(fā)出嗬嗬的聲音：“……郁………“

    郁久連尖叫都不敢再叫，驚恐地后退一步，但以為母親在叫自己，下意識地又頓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玻璃罐子向前遞了遞，以為母親想要自己的禮物，卻見那只痙攣的手，碰上那罐子后，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用力一揮——

    “郁建林……郁建林——！”

    玻璃罐砸在地上，伴著母親歇斯底里的喊聲，嘩啦一聲，碎了。

    紙鶴浸在了一灘鮮血里。

    ……

    “……幸虧我外公提前收到了信，及時趕來了，處理了我母親的事情。她喝了清潔劑自殺，送到醫(yī)院搶救，但因為耽擱時間太長了……命是救回來，人成了植物人。我外公偷偷找人將我們帶回了老家，又去了一個別的小縣城生活，也躲債。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藺從安和郁久坐在醫(yī)院樓下的快餐店里。

    郁久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以后，將自己的事說了個七七八八，說到面前的熱牛奶都快涼了。

    “我母親是前年才去世的，拖了整整十幾年?！庇艟眯那椴惶茫Z速也有點(diǎn)慢：“我外公很執(zhí)著，覺得他女兒能醒，自己沒多少錢，還要堅持把人放在療養(yǎng)院，不肯接回家。也因為他照顧得好，我母親才能活那么久，只是我覺得……”

    郁久苦笑一下：“我覺得有點(diǎn)不值得?！?/br>
    藺從安心如刀絞。

    郁久的敘述輕描淡寫，細(xì)節(jié)很少，但即便如此，也能聽出來其中的失望與不甘。

    “我外公是個心很硬的人，傳統(tǒng)觀念也很重，很看重血緣。他認(rèn)為我應(yīng)該孝順我母親，不能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有段時間我們過得很困難，我學(xué)費(fèi)交了以后都快吃不上飯，兩個人在家里喝水啃饅頭。我又恨他不肯放下自殺的母親，又感動他吃不上飯也要給我交學(xué)費(fèi)……”

    說到這兒郁久眼里終于有了點(diǎn)濕潤：“外公對我還是很好的。”

    藺從安起身，坐到郁久身邊，把他抱在了懷里。

    溫?zé)岬娜?，活生生的，會蹦會跳?/br>
    藺從安簡直感謝上天，讓郁久即便經(jīng)歷了這些，仍然順利地長大了。

    他倆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周圍有別的客人盯著他們看。藺從安冷冷地幾眼掃過去，嚇得他們頓時縮成鵪鶉。

    “你外公現(xiàn)在？”

    郁久蹭了蹭藺從安，收斂了情緒：“去年也去世了，所以我才來秋城。不然我可能還會留在老家照顧他。”

    “還有其他親戚嗎？”

    郁久臉埋在藺從安懷里，小幅度搖搖頭：“我外公那邊沒什么人了，我父親那邊不知道。父親在我小時候很少跟他眼里的窮親戚來往，后來他逃到國外，親戚們肯定更不想沾惹他的債務(wù)?！?/br>
    郁久突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抬起頭來：“因為我很討厭他，所以才說他死了……不過跟死了也沒區(qū)別吧?！?/br>
    藺從安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