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宗明松了一口氣，把已經(jīng)到喉嚨口的那句“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吞回去，只是說道：“你再不醒來早餐就要都涼了?！?/br>
    他不是沒醒，是不想看見付宗明。他最后的記憶停留在付宗明將他拖到電梯井正下方，在此之前，他被人咬了脖子吸了血。

    顧蘇睜開眼，隨意瞟了他一眼，兩只裹得像木乃伊的手令人無法忽視，他微微一愣：“你的手怎么回事？”

    付宗明舉起雙手無辜地搖搖頭：“我不記得了。他們說是我徒手挖地道弄的，你也不知道嗎？”

    顧蘇隱約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但是說不上來，只能搖頭。

    “你的脖子受傷了嗎？”付宗明盯著他纏著繃帶的脖子，擔(dān)心地問道。

    顧蘇目光下垂，又恢復(fù)如常，笑道：“沒事，不小心蹭傷了?！?/br>
    這話一出口，顧蘇就已經(jīng)后悔了。不由得暗地里握緊了拳頭，他就應(yīng)該大聲地、堅定地、充滿譴責(zé)地告訴這個人：對，就是你咬的！

    “現(xiàn)在沒事就好。洗漱用品都準備好了，快起來洗漱了吃早餐吧?！备蹲诿髡Z氣充滿期待。

    顧蘇有些不懂吃個早餐怎么能這么高興，梗著脖子洗漱完畢，顧蘇和付宗明面對面坐下開始喝粥。

    對面的勺子第四次掉到碗里，濺了半張桌子的時候，顧蘇終于忍不住把勺子接過來：“你的手不方便，我喂你好了。”

    付宗明乖乖張口，滿眼的笑意。

    門外的兩個護工倚著欄桿閑聊：“你說這次的雇主怎么這么好，居然都不讓我們照顧?！?/br>
    另一個接話道：“可不是，我從今早來到現(xiàn)在，連要照顧的病人面都沒見著?！?/br>
    先說話的護工又說道：“人家這叫身殘志堅，不拋棄，不放棄，只要能動，就要自力更生?！?/br>
    另一位感慨道：“令人感動！”

    顧蘇：辜阿姨怎么了，已經(jīng)放棄這個兒子了嗎？為什么住院連個護工都沒有？他這是已經(jīng)從保鏢進化成保姆了嗎！

    第四十二章

    自己做的事情，總歸是要還的，有的時候，現(xiàn)世報會來得無比的快。

    付宗明的“陰謀”很快就敗露了，顧蘇喂他吃中飯的場面被辜欣茗撞了個正著，但勺子已經(jīng)到嘴邊了，哪還有錯過的道理？付宗明面上淡定地張嘴，將勺子上的食物含到嘴里，細細咀嚼后咽下去。

    辜欣茗沖顧蘇溫柔一笑：“小蘇你先吃著，我和他談?wù)劇！彪S即上前推著輪椅，把付宗明推回了自己病房里，嚴厲訓(xùn)斥隱隱傳出來：“付宗明你還要臉不要了？連病號你都欺負，下回是不是要讓他去哪都扛著你啊……”

    門外的護工走進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顧蘇這才意識到了什么。一陣無言后，他表示自己可以，有需要會叫人的，護工便走出去為他帶上了門。

    窗臺上傳來女人“咯咯”的笑聲，不知什么時候來的華莎似乎在看一場滑稽喜劇，她笑得停不下來，臉頰因為喘不上氣變得紅彤彤的，看起來就像一個活生生的人。顧蘇看了她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帶著不自知的躲閃逃避。

    夢總是消失得很快，但有些噩夢例外，或許還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清晰。

    華莎笑聲漸漸停下，她微笑著說道：“看見了嗎？他被人像訓(xùn)兒子一樣教訓(xùn)，笑死人了?！?/br>
    “他本來就是辜阿姨的兒子?！鳖櫶K認真說道。

    “無所謂，隨你怎么說，即便你我都知道。”華莎滿臉不在乎，頃刻間又變得面無表情，“你如果還想安穩(wěn)活著，不要靠近地下，無論你在那里看見了什么，都不要再去……”

    她怎么知道？顧蘇辯解道：“不是我自己要去的，是有人推我們下去的?！?/br>
    “是嗎？被推下去的不是只有隔壁那位嗎？你難道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華莎眉峰高高挑起，語氣毫不客氣中帶著無意識透出的親近。她凝視著他，低聲說道，“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想安穩(wěn)度過余生，忘掉金錢的事情，忘記你在這里看到的一切，回到你師父那里，越快越好?！?/br>
    “叩叩叩?！?/br>
    敲門聲打斷了顧蘇想要脫口而出的為什么，他看向門，迅速將視線移回來，華莎已經(jīng)不見了。

    顧蘇站起來，打開門，門外站著顧寅涵，辜欣茗聽見敲門聲也打開門向外看，顧寅涵有些意外，笑著向她打了個招呼。辜欣茗笑得有些勉強，點點頭關(guān)上了隔壁的門。

    顧寅涵走進病房，顧蘇好奇問道：“你認識辜阿姨？”

    “辜阿姨？你是說剛才那位女士？”顧寅涵點點頭，“前幾天見過，在高桉園，只是聊過幾句?！?/br>
    高桉園在郊外，是一片墓園。雖說是墓園，但也和活人住的房子一樣劃分三六九等，顧家雖然不算赤貧，但也沒到要在墓地上大做文章的富裕，因此挑選墓地只是在方位上多加考量，其他條件實在是一般。

    前幾日家中長輩忌日恰逢加班，顧寅涵便在第二天獨自前往祭拜，結(jié)束要走時，一旁有人主動搭話，他應(yīng)聲聊了幾句，就先走了。原以為那位辜女士與他同在一片墓地拜訪故人，家境也不會大富大貴，想不到竟然是住的頂樓單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