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激性渴愛癥_分節(jié)閱讀_31
“跟朋友借的?!鄙蚴胯〕α诵?,將花束遞給他,“恭喜你高中畢業(yè)?!?/br> 他有些難為情,但仍接過了花束,小聲地道了句謝謝。對方準備的花束出乎意料地是中規(guī)中矩的類型,他不由得松了口氣,說起來這還是他人生中頭一次收到別人送的花束,卻是來自男朋友,心情不免有些微妙。 “這是誰???”有人問道。 顧常昭瞧見同學頗感興趣地走近,有些心虛地道:“這是我表哥。 “ 沈士琛聽見那句話,先是看了他一眼,接著才熱情地與同學寒暄,言行之間完全是一副家長作派,還向同學打聽他在學校里情況如何,顧常昭心中一時微怔,反應過來之后,說不出的酸澀與不自在都涌了上來,但卻不是真的不高興。等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告一段落,班導也出現了,沈士琛不僅與對方攀談,更擅自替顧常昭與其他幾位較為要好的同學拍了合照,過后才被他拉著往較為僻靜的角落走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鳖櫝U讶滩蛔〉?。 “放松一點,今天我就是你表哥?!鄙蚴胯∷朴猩钜獾匚⑿?,“來,快叫哥哥。” “你少得寸進尺?!彼⒖恬g回對方的要求,但臉上卻不禁也露出難以控制的笑意。 趁著畢業(yè)典禮尚未開始,他們在校園里稍微逛了逛,沈士琛朝被裝扮成機器人的偉人銅像拍照,又請路人替兩人拍了合照,顧常昭的心情也放松下來,兩人說說笑笑,時間很快便過去,畢業(yè)典禮也開始了。兩人的座位離得不遠,顧常昭幾乎能感覺到從后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不禁又緊張起來。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要上臺領獎,還要代表畢業(yè)生致詞,原本準備致詞時并沒有想過會有人特地來參加他的畢業(yè)典禮,然而沈士琛來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其實沒有想像中那樣不在乎。 在這之后,顧常昭領了獎項,也順利地結束畢業(yè)生致詞,即使站在臺上,隔著遙遠的距離,他也能察覺到沈士琛一直專注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感覺令他出奇的安心。典禮結束后,便是事前安排好的校園巡禮,除了畢業(yè)生之外,也有家長參與其中,沈士琛走在他身邊,一邊饒有興趣地不斷拍照。 一切結束后,時間也晚了,兩人走在校園里,顧常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又看了一眼沈士琛,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沈士琛似乎也察覺了他的視線,沉思片刻后,提議道:“晚上穿著制服做怎么樣?” 顧常昭不假思索地踹了對方一腳,但卻被成功地閃躲,而對方的手臂攬住了他的肩膀,笑著道:“開玩笑的。我們去吃宵夜吧,吃完再送你回去?!闭f是這么說,但兩人上車之后隨即便親吻起來,車子停在小巷之中,倒不必擔心被人窺視,顧常昭心中難以言說的情緒也終于找到了發(fā)泄的管道。 “你今天特別興奮。”沈士琛調侃道。 “少啰唆?!北M管這么說,但他的語氣卻比平常柔軟不少。 因為場合的緣故,兩人都相當收斂,只是親吻與擁抱,再加上些許撫摸,并沒有真的要在汽車后座做什么的意思。 顧常昭被緊緊摟在懷里,感受到漸漸熟悉的體溫,忽然覺得這幾個月發(fā)生的事情就像一場夢。被外人發(fā)現了自己的秘密,跟同性發(fā)展成古怪的關系,最后還真的開始交往,這段關系完全不在他的人生規(guī)劃當中,但顧常昭很清楚,自己并不打算將這段意外的發(fā)展從自己的生命中劃掉。 眼前的這個人有時很欠揍,有時卻又很溫柔,在對方出現之前,顧常昭原本以為自己就算是一個人也無所謂,反正早就已經習慣了,但現在卻漸漸覺得,不選擇逞強,或者說展現出自己的軟弱,似乎也沒有想像中那么不堪。 沈士琛并沒有察覺他在想什么,仍在他臉上頸上不斷親吻,顧常昭忍不住抱緊了對方,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回到前座,發(fā)動車子離開。因為時間已晚的關系,沈士琛索性就近找了一家店停下,顧常昭與他都餓了,點了不少食物,吃飽之后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對方依約送他回住處,但是顯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明明才在一起短短兩周而已,他的住處便已漸漸有了些許不一樣的意味,比如說衣柜里掛著的不合自己尺寸的幾套衣物,比如說床上的第二個枕頭,比如說浴室里多出來的盥洗用具……盡管都是不值一提的瑣事,但也能看出有另一個人頻繁留宿于這里的跡象。 他的住處相較于沈士琛的房間簡陋不少,床甚至只鋪了薄薄的床墊,一點都不柔軟,對方卻甘之如飴,經常與他擠在狹窄的床上一起睡覺。他們的關系有了改變之后,顧常昭為了避嫌而不再于沈家留宿,再加上畢業(yè)典禮剛過去,再過幾個月,顧常昭大抵就要搬入大學宿舍,等到二年級之后搬出來時,或許可以找一間附帶雙人床的租屋……他想到這里,看了沈士琛一眼,并沒有將這個念頭說出口。 在此之前,顧常昭并沒有與任何人交往過,也不知道這段感情究竟會維持多久,不過他現在還不愿意去想那些遙遠的事情,只是事先稍微考慮一下,如果一年之后他們還在交往,那么為了對方換一張床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反正只是一張床而已,他也不是那種完全不為對方著想的人。 顧常昭想到這里,身旁的人突然問道:“你在想什么?” “沒事?!彼乱庾R道。 “你在笑……”沈士琛略微驚奇地望著他。 “就說沒事了。”顧常昭有點難為情,索性將對方按倒在床上,順勢轉移話題,“你到底要不要做?難道你過來只是為了躺在我床上玩手機?” “你是在抱怨我冷落了你嗎?!鄙蚴胯№槒牡貙⑹謾C放到一旁,促狹地道。 顧常昭頓了頓,別開了目光,生硬道:“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鄙蚴胯》藗€身,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眼底滿溢著無可否認的憐愛與溫柔。 他們花了一整晚的時間親吻、擁抱、碰觸彼此,顧常昭漸漸習慣了這樣的事情,即使被進入也不再像第一次一樣疼痛,反而能感受到酣暢淋漓的快感,結束之后已是深夜,兩人匆匆淋浴,隨后便抱在一起,擠在單人床上沉沉入睡。 隔天是假日,顧常昭原本沒有早起的打算,卻在凌晨時分被陡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接起電話,雙眉緊皺,但在聽到手機那端傳來的聲音后,很快便清醒過來,神情也從最初的不耐漸漸變得茫然。明明是炎熱的夏天,他卻覺得自己仿佛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從頭到腳都像結冰一樣凍住了。 “怎么了……”身旁的人似乎也醒了過來,聽到他的聲音后,嗓音模糊地問道。 顧常昭沒有回答,掛了電話后,眼眶便在一瞬間內變得潮濕,他連忙抹去那些痕跡,但是完全無濟于事,guntang的液體愈來愈多,沈士琛仿佛發(fā)現了他的異樣,沒有唐突發(fā)問,而是先一步攬住了他,顧常昭被對方抱著,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如夢初醒,“我要回家一趟?!?/br> “出了什么事。”沈士琛終于問道。 “我母親……她……”顧常昭說到一半,終究沒辦法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努力壓抑著喉嚨里的哽咽聲。他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大概很丟臉,但他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地逞強。 沈士琛顯然明白他沒說完的話究竟是什么,神情閃過一絲愕然,但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你別緊張?,F在要立刻回去的話,我開車送你,從這里到鄰縣很快的,搭火車還要浪費一段時間等車?!?/br> 顧常昭六神無主,對方幾句話間做好安排,他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擦去了臉上殘余的淚水,茫然地踏入浴室洗漱,換了衣物,其他的事情沈士琛都替他打理妥當,諸如隨身行李與早餐,顧常昭直到上車后,坐在副駕駛座上,才從一片恍惚間回過神來。 男人買來了三明治與紅茶塞到他手里,問明地址后便發(fā)動汽車,但顧常昭其實沒什么食欲,只是低垂著頭,望著手上的食物發(fā)呆。 車內氣氛靜默,彼此都沒有說話,沈士琛或許是不想打擾他,顧常昭在安靜許久后,才道:“其實我以前就設想過這件事了……她的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不過是勉強撐到現在,我從來都不敢奢望她能… …“他說到這里,卻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匆匆搖了搖頭。 顧常昭這些年來定期會去探望母親,說說自己的事情,但是母親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回應,他有時會覺得病床上只躺著一具失去魂魄的軀體,并不是那個曾養(yǎng)育過他的母親,他小時候吵也吵過哭也哭過,母親始終沒有醒來,這么多年了,就連他也不敢再抱持多余的期望,現在母親在長年臥床后逝世,被強烈的難過與痛楚淹沒之后,顧常昭反而生出了一種“這一天終于來了”的心情。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樂觀的人,從明白母親沉睡不醒究竟意味著什么的同時,心底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真正遭遇這件事時,還是無法像往常一樣鎮(zhèn)定,死去的畢竟是與他骨rou相系的母親,他一方面覺得母親終于從rou體的折磨與桎梏中解脫了,一方面又覺得倉皇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十幾年前父親出軌,現在是母親逝去,他們都離他而去,而他總是那個被留在原地的人。 “不要哭了?!鄙蚴胯〕聊芈犞?,伸來一只手,拭去他臉上的淚水。 如果是平常的話,顧常昭一定會開口否認,但是現在他連否認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茫然地望著前方。他沒有再說話,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兩個鐘頭,汽車終于停下,顧常昭回過神來,望著車窗外頭,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抵達目的地。 沈士琛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道:“要不要我陪著你……” 他搖了搖頭,“不用。他們打電話過來,是通知我回來參加葬禮,我母親其實昨天晚上就……”他搖了搖頭,臉色也愈發(fā)沉郁。 沈士琛靠過來抱住了他,顧常昭將臉埋在對方懷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心中酸澀得要命,明知道應該回應對方,但卻怎么樣都開不了口,雖然對方的懷抱依舊溫暖,但他卻覺得整個人都麻木不堪,毫無知覺。 “謝謝你送我回來。”顧常昭的哽咽聲漸漸平息,嗓音微啞,“我先進去了,再見?!?/br> 沈士琛卻沒有立刻放開他,“真的沒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顧常昭愣了一下,沉默良久,才道:“你……會等我回去嗎?” 沈士琛像是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句話,立刻道:“當然。你不回來找我,還想去找誰。” 對方說著,收緊了手臂,顧常昭從那一陣恍惚中清醒過來,總算又有了幾分腳踏實地的感覺,盡管他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他抽了紙巾將臉上的痕跡擦拭干凈,雖然依舊沒辦法展露出柔和一點的表情,但嗓音卻已經恢復平靜。 “那你要等我。” “嗯。” 在簡短的對話后,顧常昭提起隨身行李,下了車,臨走前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重重地抱了對方一下。他沒有回頭看沈士琛,直直走進那棟熟悉的房屋。 顧常昭踏入屋內之后,將自己的東西放到房間里,隨即回到客廳,看得出來,除了他之外,其他所謂的家人如繼母與顧永映對母親的死去其實都漠不關心,只是礙于道德名聲而不得不裝出一副哀痛模樣,甚至替他cao持這些事情,也是到了這一天,他才知道母親生前立有遺囑。 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母親在遺囑中指明要將遺體火化,不必cao辦葬禮,也不請人吊唁,不管當時母親留下遺囑時想的是什么,這一點卻正合顧常昭的意思,如今母親那邊已經沒有任何親戚,父親這邊的親戚也沒有與她交好的人,那些人就算前來參加葬禮,也不過于礙于人情義理,這樣倒還不如不來。 在律師宣讀遺囑時,顧常昭靜靜坐在原處,母親的遺產分成幾份,以價值而言,他只繼承其中四分之一,而剩余的四分之三則由父親繼承,只是父親得到的多是土地,而母親留給他的則是所有的私人物品與存款,也包括婚前的嫁妝在內。 他得知立下遺囑的日期是在母親生下他后不久,這才明白過來,也許母親當時便已經隱約察覺父親不忠于婚姻的事實,只是后來尚未提出離婚便陰錯陽差地遭遇了意外,大概她也沒有料想過事情演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只是早早就本著以防萬一的念頭預先立下遺囑。 父親得的遺產比他多,這并不令人吃驚,畢竟民法上有相關規(guī)定,配偶之間繼承遺產會有特定的份額,母親事先按法律分配好一切,父親這樣要面子的人,自然不會跟他爭奪剩余的遺產。 在母親骨灰下葬后的當晚,顧常昭沉思許久,打了一通電話給沈士琛,因為不習慣提出要求,所以就連一句話都說得猶豫遲疑,“我… …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當然可以?!鄙蚴胯≌Z氣如常,帶著一絲難言的溫柔,“我等你說這句話等了好久?!?/br> 一聽到對方的嗓音,顧常昭便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這幾天他其實都相當緊繃,有時也會有些情緒失控,但他終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露出任何失態(tài)之舉,再說哭泣也無濟于事,要是有那種余裕,還不如好好打理母親的后事,他知道父親不會管這些事,繼母也不敢在這時候來惹他,因此他大權在握,就連下葬的地點也是他決定的,將母親的骨灰葬在外祖父母的墳墓附近,一切塵埃落定后,他也對自己的去路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