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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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里,也算不得多好的去處,但蘇若華卻很知足。林才人的性子恬靜,且沒多少主子架子,也從不作踐下人。也因她無寵,宮里那些爭寵斗愛的妃嬪,也懶怠理會她。跟著她,雖沒多少體面,但也少有罪受。 陸旻,便是林才人的皇兒。 直至今日,蘇若華還清楚的記得,與他初見那日的情形。 他小她三歲,那一年他才只是個年方九歲的頑童。 他站在林才人身側(cè),輕輕歪著頭凝視著她,一雙眼睛烏黑的如同古井,涼森森的,直透人心。 林才人令她服侍陸旻,也算做個玩伴。 兩人年紀相仿,自然也十分投契。陸旻不愛與他那些尊貴的兄弟在一起,倒常常與她黏在一塊。甚而因此被旁的皇子取笑,他還為此與那幾個皇子打了一架,被少傅罰跪了一個多時辰。 待懲罰結(jié)束,陸旻一瘸一拐的走出書房,滿頭冷汗,卻向淚眼汪汪的她咧嘴一笑:“沒事兒,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了你?!?/br> 打從那時起,她便在心底里篤定了,若是她今生的命就是服侍于人,那么這個人便是陸旻。 她便越發(fā)盡心竭力的照料著他的一飲一啄,揣摩著他所有的喜好習(xí)慣。 陸旻也喜歡與她在一起,久而久之更成了一種習(xí)慣,他一應(yīng)衣食住行,都要她親手打理。 林才人曾笑語,說他們就像親姐弟一般。 曾經(jīng),蘇若華也是這樣想的,即便明知他們身份懸殊,心底里卻依然是拿他當作弟弟看待。 林才人是個良善卻沒什么作為的婦人,為了謀取一席之地,她依附著其時尚是昭儀的太妃。 她病故之前,便將他們都托付給了太妃。自此之后,兩人更是相依為命。 然而,隨著年歲漸長,蘇若華便隱約覺著,陸旻看她的眼神似是有些變了,夾雜著少年的熱忱,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 每每他這樣看她,她便會心緒繚亂。 到了他十四歲那年,趙皇后一道懿旨,便將他帶走。 移宮之前,陸旻悄悄來找她,斬釘截鐵的告訴她,早晚有一日他會來接她。 蘇若華并沒有把這句話狠放在心上,也從沒敢深想過陸旻到底是什么意思。 “當初,皇帝來問我討你,一則你不肯去,二來我也有所憂慮,所以沒放你走。如今,你后悔么?” 太妃柔啞的嗓音飄忽而來,將蘇若華的神思自回憶之中拉了回來。 蘇若華正了身子,鄭重回道:“娘娘,奴才是自愿追隨主子而來。太妃娘娘是奴才的舊主,待奴才恩深似海。奴才怎能因主子一時落魄,便抽身離開,轉(zhuǎn)頭跳高枝兒去?奴才雖愚鈍,卻還明白這些道理。” 太妃又笑了一聲,話音帶了幾分戲謔:“可是,皇帝也算你的舊主啊。你去服侍他,算不得背主?!?/br> 蘇若華一時語塞,她有幾分奇怪,太妃今夜是怎么了,如何會抓住她不放? 想起白日里的事,及春桃告訴她的言語,她的心被整個的提了起來。 只聽太妃問道:“若華,你想回宮么?” 第五章 太妃話音落地,屋中卻是一片寂靜。 蘇若華默然了片刻,方開口說道:“娘娘,奴才只知跟隨主子。娘娘在何處,奴才便在何處。旁的念頭,奴才沒有。” 太妃卻朗聲一笑:“好個癡心的丫頭,你對我也算是十分忠心了。那么,如果我想回宮呢?” 蘇若華靜默不語,片刻回道:“奴才是娘娘的人,聽憑娘娘的差遣。如此大事,娘娘自有決斷?!彼捳f的圓滑,實則并不曾袒露自己的心意。 “哈哈哈……” 太妃暢快的笑聲自帳中飄出,在這寂夜里卻顯得格外詭譎。 她笑了兩聲,悠悠說道:“若華,人若乖巧過了頭,可是要折損福氣的?!?/br> 話音落,床架子發(fā)出咯吱的響聲,太妃似是翻了個身。 只聽她又說道:“出來也有三年了,這甜水庵雖清靜自在,到底不比宮中舒坦,且是寄人籬下。我倒很是想念宮里的日子。今日,皇帝過來,言語里也有這個意思。” 蘇若華大概猜到了太妃想要她如何,她輕輕說道:“皇上是娘娘一手撫養(yǎng)長大,撫育之恩,皇上必不能忘。娘娘為先帝離宮祈福已有三載,如今孝期已滿,迎娘娘回宮孝敬,也是情理之中?!?/br> 太妃沒接這話,半日忽問道:“若華,你對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蘇若華心頭一顫,眸光微閃,將早已預(yù)備好的話說了出來:“奴才不過是宮女,只知忠心向上,服侍主子,并無別的念頭。再說……再說,奴才是罪臣之女,戴罪入宮,也不該有什么妄想?!?/br> 太妃淡淡一笑,說道:“戴罪入宮?你有何罪?不過是受了池魚之殃罷了。再則說來,這樣的例子,也不是沒有。前朝的孝文皇后、安宜皇貴妃不就是……” 蘇若華越發(fā)不敢接話,太妃提及的這兩位,皆是闔家被抄,自身沒入宮中為奴,后被皇帝看中,蒙受盛寵,平步青云的。孝文皇后暫且不提,安宜皇貴妃甚而是反叛逆臣的女眷,初蒙寵時亦在前朝后宮掀起無數(shù)風(fēng)波,但最終還是成為了皇貴妃,后宮的實際掌權(quán)人。 太妃忽然說起這兩人,還將她們比及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蘇若華忽想到了什么,望著精致秀美的帳子,帳中太妃的身影隱隱綽綽,正背對著自己。 她低聲鄭重道:“娘娘,奴才有一事相求。” 太妃似來了興致,翻過身來,隔著紗帳盯著她,說道:“哦?說來聽聽。你是我的心腹臂膀,這些年跟著我一路過來,事事替我謀劃。我能有今日的安泰,你功勞也是不小。你有所求,但凡能的,我必定答應(yīng)?!?/br> 蘇若華深深拜倒,說道:“是,奴才謝娘娘憐惜。如若將來娘娘重返宮闈,奴才懇請娘娘放奴才出宮。” 宮廷自有規(guī)矩,宮女年滿十八即可出宮,然而蘇若華是戴罪入宮,本該一世為奴,自不在此列。但她畢竟是太妃的愛婢,多年來為太妃在宮廷生涯里立下了汗馬功勞,討這個恩典并不為過,端看太妃是否肯放了她。 果不其然,太妃重翻身過去,意興闌珊道:“我乏了,睡吧。” 蘇若華便不再言語,她將身子重新倚靠在床柱上,望著窗格子怔怔出神。 太妃,大約是不會輕易放了她的。 銀色的月光撒入窗欞,如霜一般,籠罩在她纖細婀娜的身軀上,那張明艷秀美的臉龐,籠著一抹淡淡的悵然。 陸旻出了甜水庵,乘上鑾駕,吩咐回宮。 李忠得令,忙傳了下去,儀仗浩浩蕩蕩向皇宮行去。 陸旻坐于龍輦之上,鳳眸輕瞇,清雋俊美的臉上,一片云淡風(fēng)輕,令人無可琢磨,這位年輕的帝王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忽然出聲:“李忠?!?/br> 李忠打了個激靈,趕忙回道:“皇上,您吩咐?” 陸旻的聲音沉沉自頭頂落下:“甜水庵,近來可安泰?” 李忠回道:“皇上放心,一切供應(yīng)都是宮中及時劃撥的,奴才親自盯著,內(nèi)侍省不敢怠慢?!?/br> 陸旻輕哼了一聲,說道:“愚鈍,朕不是問這個。” 李忠只覺的脖子后面一涼,慌忙道:“是,是,奴才糊涂?;噬戏愿赖?,奴才都照辦了,霍大人日夜把守甜水庵,不敢有絲毫懈怠,管保太妃娘娘平安無虞。” 陸旻淡淡說道:“太妃的安泰,自然要緊。然而其余的人,也不能疏忽。到底是一條性命,如有閃失,朕必不輕饒?!?/br> 李忠連連答應(yīng),心里卻嘀咕著:這太妃娘娘與若華姑娘,還真不知誰占了誰的光吶。 片刻功夫,御駕便浩浩蕩蕩回至皇宮。 進了宮,陸旻便回了養(yǎng)心殿。 內(nèi)侍張全福服侍著皇帝更換常服,他生著個胖大身子,一張大圓臉,白面團似的,一笑便瞇細了兩只小眼睛。 他回稟道:“皇上出宮這半日,貴妃娘娘那邊遣了吟霜姑姑來說,晚上務(wù)必請皇上往承乾宮用晚膳。” 陸旻笑了一聲:“她今日這般殷勤,想必是有事相求了?!?/br> 張全福陪著笑,一面跪在地下替皇帝仔細著裝,一面說道:“貴妃娘娘十分惦念著皇上,今兒都打發(fā)人來了好幾趟了。得知皇上一直不曾回宮,一時急了,才把吟霜姑姑打發(fā)過來。奴才告訴貴妃娘娘,皇上今兒往甜水庵看望太妃娘娘,回來必不能早,但必定龍心大悅。貴妃娘娘如有什么事,今兒晚上求了皇上,一準兒能成。” 陸旻面淡如水,薄唇微抿,挑起一抹極淡的笑意,轉(zhuǎn)眼卻朝著張全福兜屁股便是一腳。 張全福正跪在地下打理皇帝的玉佩絡(luò)子,猝不及防,登時就是個狗啃泥。 他慌慌張張爬了起來,一手扶著頭上歪了的冠,一面跪在陸旻跟前,賠罪道:“皇上,皇上,奴才做錯了什么,您讓慎刑司打奴才板子就成,何必勞累龍體。奴才承受不起??!” 陸旻冷笑道:“朕去何處,見何人,做何事,乃至于心情如何,你都一五一十的告知貴妃,你倒是對貴妃忠心的很?!?/br> 這大內(nèi)混到高品階的太監(jiān),又是御前服侍的人,哪有不機靈的? 張全福慌忙腦袋撞地,咚咚磕起頭來,連聲道:“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陸旻撣了撣衣衫,邁步向外走去,再不看這跪在地下的奴才一眼,只遠遠說道:“既自知有罪,那便自去慎刑司領(lǐng)罰吧。領(lǐng)完罰,也不必回來了?!?/br> 張全福仰起頭,只見皇帝那修長筆直的身影正走向殿外。 陸旻才踏出門檻,李忠便手捧茶盤迎頭進來。 這張全福是李忠的徒弟,李忠見此情形,心中便咯噔了一下,連忙退讓到一旁。 見皇帝走遠,李忠便走上前來,問道:“怎么著?你到底怎么惹著皇上了?” 張全福將適才之事講了一遍,又哭喪著臉說道:“師父,我這到底說錯了什么???咱們,這不是一向這么服侍?皇上以往也不是這么個脾氣啊。” 李忠聽了這話,便用力朝徒弟腦袋上鑿了個爆栗,低聲呵斥道:“小兔崽子,前兒我怎么教導(dǎo)你的?皇上如今的脾性,已不比三年前了。咱們做奴才的,就得謹言慎行,提著腦袋辦差。貴妃娘娘問什么,你就說什么???!皇上沒叫人摘你腦袋,都算輕的了!還冷著干什么,快,滾去慎刑司領(lǐng)罰吧!” 張全福連連應(yīng)聲,忽又想起什么,摸著腦袋問道:“師父,方才皇上說我領(lǐng)完罰不必回來了。那,那我去哪兒???” 李忠又朝他腦袋上拍了一記:“去哪兒?你替哪個主子賣力,就去哪個跟前兒?;噬暇褪沁@個意思!” 張全福登時慌了,向李忠哀求道:“師父,您替徒弟跟皇上求求情吧。徒弟,徒弟哪兒也不肯去。徒弟打從十四歲就服侍皇上,好容易熬到今天。這要是徒弟被從御前攆了出去,這皇宮大內(nèi)怕是再沒有徒弟的容身之地了!” 李忠卻朝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你這個死東西,記吃不記打!” 陸旻離了內(nèi)殿,徑直走到了前殿東暖閣。 此地,是他親政之后批閱奏折,處理政務(wù)的所在,有時亦在此地會見外臣。 踏進門內(nèi),迎面便是一股綿長細悠的香氣。 這是御制的宮中香,凝合沉香、檀香、甲香、龍腦并龍涎香等諸香蜜煉窖藏而成。每日取一丸置于銅鴨熏香爐內(nèi),能使一室幽香。 這香幽沉莊重,令人聞之心神寧靜,工藝繁復(fù),用料昂貴,絲絲縷縷之間便透著皇家的威儀,唯有這大周朝最尊貴的人方能使用。 此香無有不好,陸旻卻輕輕皺了皺眉頭,登基三載了,他還是不大習(xí)慣。 端正沉穩(wěn)有余,卻失了活潑韻味,陸旻心中明白,要坐在這九五之尊的位子上,許多事情都是要舍去的。 然而,他還是懷念啊。 當初,他還是后宮之中寂寂無名的七皇子時,母親林氏位份低微,自己亦不得父皇歡心,一月用度有限,更遑論熏香這等奢侈風(fēng)雅之事。 那時候,京城貴胄附庸風(fēng)雅,極喜在香料衣品上拼比互斗,皇室子弟亦不能免俗。 每每書房念書時,那拼比輸了的兄弟,便蓄意來挑釁他撒火泄憤,橫豎有他這七皇子墊底,面子上總都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