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

    “你是說，我能進(jìn)你實驗室?。俊?/br>
    徐亦手里的湯匙啪嗒一聲，掉進(jìn)自己裝了湯的碗里。他抽了幾張面巾紙，鎮(zhèn)定自若地擦了擦，來掩飾內(nèi)心的狂喜。

    “只是自習(xí)，”陸以哲平靜地說，“明天早上八點，帶201。”

    明天周六，離24號考試不到十天。再不惡補，徐亦必掛。

    自從知道他是學(xué)海無涯之后，徐亦覺得陸以哲并沒那么不好接近。

    徐亦只是趁吃飯的時候，委婉地表示自己特別想通過考試，很羨慕成績好的同學(xué)，順便說了句他從幼兒園到現(xiàn)在，成績從來沒及格過。

    但沒想到陸以哲會不計前嫌，給他開這么大的后門。這太……棒！了！

    陸以哲毫不吃驚，只是要說徐亦會羨慕別人成績好，他還真沒看出來。

    見他不說話，陸以哲說：“不是要我教嗎？”

    “是我！”

    白裝了這么多天學(xué)霸，終于能做回自己，徐亦欣喜不已，由衷地說：“陸以哲，你可真夠義氣！”

    陸以哲說：“考試結(jié)束，董忠磷老師差不多回學(xué)校了，你要是考試順利通過，我會幫你跟他說的?！?/br>
    “不用了，退而求其次，進(jìn)你實驗室也不錯?！毙煲喽贾滥繕?biāo)人物了，哪還想進(jìn)董忠磷實驗室。以當(dāng)時他們提出的條件，董忠磷都同意了，突然翻臉，還不是因為某人有一票否決權(quán)。

    “說真的，我要是真去了董老師那里，什么都不會，不就穿幫了嗎。這樣一想，其實還得謝謝你。”

    陸以哲愕然，只是在他的地方自習(xí)，別誤會了，他的實驗室可沒這么好進(jìn)。

    陸以哲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岔開話題：“先過了考試再說。”

    “晚上我沒事，不如先跟你去實驗室看看。跟董教授的比，哪個厲害?！毙煲嗫此坪芘d奮，迫不及待想要進(jìn)實驗室觀摩，實際上是陸以哲沒傘，他得找個理由把人送回去。

    韓碩的車還丟在車棚里呢。

    “研究方向不同，實驗室有什么可比的，”陸以哲一邊說，一邊拿出鑰匙打開實驗北樓201的門，“進(jìn)來吧?！?/br>
    這里徐亦只來過一次，交了作業(yè)走得匆忙。

    真正進(jìn)來了才發(fā)現(xiàn)，屋子里東西之多，超乎他的意料。

    墻的四面都有深色實驗臺，臺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精密儀器，柱狀或奇形怪狀的玻璃儀器，或多口燒瓶，擺放冷凝管旁就有實驗專用的水池。門邊還有個一人高的冰箱，里頭放滿了大的棕色試劑瓶，左手邊角落處有個簡陋的白色盥洗臺，上面放著洗手液，墻上掛著擦手的毛巾。

    靠窗的地上堆著盛放不知名溶液的大箱，封锝嚴(yán)實，還有大罐去離子水或已知濃度溶液的白色塑料瓶……

    地面很干凈，卻已經(jīng)泛黃，明顯上了年代，但實驗設(shè)備確是新的。

    這間還不到他辦公室面積三分之一的實驗室，哪怕開著窗，屋子里還充斥著難言的化學(xué)藥品的氣味，并不濃郁，卻隱隱有些刺鼻。

    徐亦一進(jìn)來就皺起眉頭，陸以哲卻像沒事人一般，速度介紹了一圈危險物品。

    簡單來說就是有毒，會腐蝕，會弄壞，都別碰。

    “這就是你，平時做實驗的地方？”徐亦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悶，悶得心疼。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在這種地方，把足以影響能源圈的發(fā)明研究了出來。

    不，或許那時候，他還沒有這樣的條件，沒有足夠的資歷，得到一人專用的實驗室。

    “地方很寬敞，”陸以哲介紹完，走到中間，那張放著臺式電腦的黑色長桌邊，把零散放著的筆和實驗記錄本收拾了下，給徐亦騰出了足夠發(fā)揮的空位，說，“你可以在這里自習(xí)。”

    徐亦恍然回神，連連應(yīng)道：“哦，好。”

    石化學(xué)院實驗室的布置，很講究空間利用率，擺了桌椅之后，竟還有足夠容納近二十人人站立的空間。平心而論，確實還不錯。

    陸以哲說：“我做實驗一般聲音不大，至于氣味……想待在實驗室，這點小問題還是要克服的?！彼蜷_實驗桌的抽屜，示意一次性口罩在這里?；仡^才發(fā)現(xiàn)徐亦神情黯然。

    “實驗室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天堂。怎么樣，還想進(jìn)嗎?！?/br>
    “你都能適應(yīng)，我當(dāng)然沒問題?！毙煲嘈α恕?/br>
    這算什么，更惡劣的環(huán)境他都待過，南海海島上，叢林深處，腐爛的動植物尸體邊，散發(fā)著惡臭的沼澤地。

    陸以哲本想讓他看清現(xiàn)實，細(xì)看卻驚訝于徐亦眼里的神往，不止沒打退堂鼓，甚至還躍躍欲試。陸以哲不禁懷疑，這還是他印象里的那個徐亦嗎。

    “看夠了。今晚你先回去，這些題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陸以哲把那疊A4紙出的題，推了過去，就打算趕人了。

    韓碩寫的答案，錯的地方，陸以哲已經(jīng)改正了。

    “我看不懂，”徐亦老老實實地說，“你什么時候結(jié)束，要不然我等你。”

    對陸以哲來說，現(xiàn)在時間還早，可以再做一組實驗，他穿上白大褂，盯著三口燒瓶，邊調(diào)整位置，邊說：“不必，明天把要背的考點給你，順便一起教?！?/br>
    徐亦看著他的側(cè)臉，陸以哲戴著口罩，露出兩只眼睛像在發(fā)亮，睫毛很長，平日里聽來無比清冷得刻薄的聲音，竟有種撩撥人心的感覺。

    “明天見。”

    徐亦下了樓，冒雨沖到車棚，騎著韓碩的電動車回去了。

    晚上十點半，外面還在下雨，陸以哲心想今天得淋著回去了，他鎖了實驗室的門，看到門口撐開的大傘。正是徐亦那把。

    第二天周六，徐亦去的時候，陸以哲已經(jīng)到了。

    窗戶和門都大開著，實驗室里空氣流通，比昨晚舒服很多。

    “這是立面圖嗎，平面圖怎么畫？”

    徐亦指著一個圈圈，右下兩條橫線的立面圖。

    右邊這條過圓心，下面那條不過。

    “橫線是管道側(cè)面，圓是管道相交的截面，”陸以哲把紙面豎起來，將筆尖戳到紙面上的圓心，筆身與紙面垂直，放到徐亦眼前，說給他聽，“如果這支筆是條管道，它的立面圖就是正視圖，從你的這個方向看，它在紙面的投影，是個圓。它的平面圖，也就是俯視圖，指從上往下看，就是條直線。而兩條線同理，合在一起，想象空間構(gòu)型。題目下面這條線，從上看就是個圓，所以整個平面圖，應(yīng)該是這樣畫……”

    徐亦立體幾何沒學(xué)好，而且早就忘光了。他很認(rèn)真地思考，終于在陸以哲換不同方式，從不同角度，給他講第五遍的時候，徐亦恍然大悟：原來圓和線都是管道??！

    陸以哲差點cao起書，摔他頭上。

    題上清清楚楚地寫著，請畫出以下管道立面圖的平面圖。

    徐亦安靜不過兩分鐘，輕嘶一聲：“為什么這條過圓心，下面這條不過?！?/br>
    “可以看成相貫線。兩個圓柱相交，連接處的圓弧就是相貫線，而這道題里，兩條圓管道是等粗的，所以過圓心……”

    新名詞，徐亦一臉茫然。

    陸以哲改口問：“工程制圖學(xué)過嗎？”

    “沒有。”

    陸以哲：“想象出的空間管道圖，離你近的相連管道過圓心，隔得遠(yuǎn)的相連管道不過圓心，懂了嗎！”

    徐亦皺著眉細(xì)想，又搖了搖頭。

    “……你自己再想想?！标懸哉軓臎]教過這么愚鈍的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