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彥楓輕描淡寫地說：“知道啊，交易所不是每月一次公布財務(wù)報表嗎？市值一百七十億，算中大企業(yè)?！?/br>
    賀文博怒氣沖天地指著那張紙，問：“那你這寫的什么？‘乙方特此申明，將放棄繼承甲方任何財產(chǎn)收益的一切權(quán)益’，這一百七十億，你都不要了？”

    賀彥楓看著他，唇角緩慢地勾起一個笑容，道：“不、要、了。以前你總拿這個說事，擠兌莫程，要挾我，這一百七十億的板磚終于把我和莫程砸得勞燕分飛?，F(xiàn)在……呵呵，你換個對象接著玩？或者，拿錢去砸彥琳和未來女婿，看他們禁不禁的起你砸？”

    賀文博咆哮起來，賀母在樓下聽見動靜急忙奔上來，看到這一幕，心里自是煩惱，只得和稀泥，調(diào)停道：“不知道你們一天鬧騰些什么！這一家人現(xiàn)在搞得烏煙瘴氣的，一個個烏眼雞一樣，見面就你咬我我咬你的，沒個消停！都少說兩句吧，現(xiàn)在樂樂的事才是大事，一點子陳年積怨先放一放再說！得了，彥楓，我們跑了來，幫不上忙反而給你填些煩惱，不如我們現(xiàn)在回去算了，有樂樂的消息的話記得給媽打電話！”

    賀彥楓答應(yīng)了一聲，馬上快步出了書房，安排司機(jī)來送他們?nèi)巳C(jī)場。

    賀彥琳聞聲也上來了，無精打采地幫著賀母勸說賀文博消氣。

    賀文博甩開老婆幫著撫背順氣的手，怒不可遏地說：“我不就是隨口說了一句氣話嗎？那也是因為他態(tài)度不好，哪里像個當(dāng)兒子的！這個逆子居然要跟我斷絕父子關(guān)系啊，他是瘋了嗎？還跟我說他一分錢財產(chǎn)都不要！文彥實業(yè)可是一百七十個億！”

    賀母已經(jīng)對這種吵鬧麻木了，無奈地說：“誰叫你在這關(guān)口上盡往人心尖上扎刀子呢？再說了，你們當(dāng)年逼人太甚，莫程走了，留下彥楓一個人拉扯著孩子，現(xiàn)在，孩子又丟了，他心里這一肚子怨氣沒地方發(fā)，逢上你還好死不死地往槍口上撞，可不就炸開了嗎？行了，別叨叨了，等樂樂找回來了，彥楓心情也就平復(fù)下來了，到時候還是會認(rèn)你這個爹的，放心吧?！?/br>
    賀文博擰著眉毛，說：“不對，他這不是一時沖動，你看這紙上寫的，全是咬文嚼字的法律用語，不是氣頭上的人隨便寫得出來的，他肯定是老早就計劃著要來這一出了！”

    賀母也呆住了，拿過去看了看，說：“還真是的！老頭子，你造的孽吧，兒子還真不認(rèn)你這個爹了，也不要繼承你們老賀家的家業(yè)了！算了算了，沒有兒子還有女兒，彥楓不要，你給彥琳得了！”賀母這是故意激賀文博的話，她心里很清楚，老頭子頑固又霸道，對彥琳雖然寵愛嬌溺，但是，主弦可是崩著的，賀家家產(chǎn)只能是兒子的，兒子不要也輪不到彥琳的頭上！

    果然，賀文博也不顧賀彥琳就在當(dāng)場，馬上反駁說：“賀家的家業(yè)怎么能傳女兒呢?必須傳兒子！”

    賀彥琳很不爽地翻了個白眼，說：“您說這些話能不當(dāng)著我的面說嗎？我知道女兒在您心里的地位比不上兒子，可也別說得這么直白，叫人寒心！”

    賀文博理直氣壯地說：“寒什么心啊，你心里早該有數(shù)的，女兒嫁出去就是別家的人，我不可能把偌大的家產(chǎn)交給別人。不過，彥琳嘛，爸爸還是疼你的，到時候，我給你兩個億做嫁妝，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嫁！”

    賀彥琳氣憤地說：“兩個億很多嗎？您剛才說的可是一百七十個億！可惜啊，哥哥不稀罕您的錢，他不要您的！您還是趕緊籌辦一個基金會吧，免得以后老是記掛著，眼睛要閉上了，錢還沒花完，可怎么辦??？”

    賀文博氣得啊，今兒簡直不宜出門，先被兒子斷絕父子關(guān)系，現(xiàn)在又被女兒咒罵！

    賀文博心里這一股子野火燒了起來，又開始胡言亂語：“好啊，他不稀罕我的錢！不稀罕！我還不信，這真金白銀就沒人稀罕了！惹毛了，老子外面弄個私生子來繼承家業(yè)！”

    這下子賀母和賀彥琳都變了臉色，尤其是賀母，簡直恨不能咬老伴一口，咬牙切齒地說：“好你個老東西！你居然還打著這種不要臉的算盤呢！是不是已經(jīng)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賀文博馬上糾正自己的話，哭喪著臉說：“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是那種人嗎？我是被彥楓氣得說胡話呢。我只是懊惱我們賀家的家業(yè)沒人繼承，啊啊啊，那可是一百七十個億啊?！?/br>
    可是，賀母已經(jīng)徹底炸毛，最后扳出一句狠話：“想要兒子認(rèn)回你這個老子也容易！你看這申明書上寫的：‘自乙方成年而甲方未喪失生存能力期間甲乙雙方任意一方均可單方面辦理脫離父子關(guān)系’。也就是說，要是你喪失生存能力了，他想不認(rèn)你都不行，法律要判他遺棄罪！所以，你趕緊得老年癡呆癥或者中風(fēng)偏癱吧?！?/br>
    賀文博哭喪著臉說：“你真是你兒子的親媽啊，不過，要不要對親老公這么狠啊，有這么咒人的嗎？”

    賀母恨恨地說：“你自己找的！快走吧，別在這里招人嫌了！父子親情哪有那么容易斷的？這會子彥楓在氣頭上，你要是還想你那一百七十個億有人繼承的話，就識相點，趕緊開路走，別杠在這里觸霉頭！”

    ※※※※※

    樂樂跟著“mama”還有張奶奶在這個偏僻的小鎮(zhèn)住下來已經(jīng)四天了。

    樂樂早上起來，慢吞吞地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去衛(wèi)生間自己洗臉?biāo)⒀馈?/br>
    牙刷很大，而且毛很硬，第一次刷的時候就把樂樂幼嫩的牙齦刷出了血，拿去給mama看，mama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新牙刷就是這樣，刷的時候少用點力氣輕輕刷就好了，這里沒有兒童牙刷，將就用吧。

    樂樂刷著牙，想著就在前幾天爸爸給自己買的海綿寶寶圖案的電動牙刷和橘子香味的兒童牙膏，忍不住就紅了眼睛，不知道走了的這幾天，爸爸會不會著急，會不會生樂樂的氣？

    刷完牙出來，張奶奶已經(jīng)把做好的早飯端在飯桌上了，招呼道：“樂樂，來，吃早飯！”

    張奶奶對樂樂很和氣，給樂樂舀了稀飯，又給他剝雞蛋。

    樂樂從張奶奶手里拿過雞蛋，說：“我自己會剝，張奶奶您吃您自己的。”

    樂樂一邊剝著蛋殼，一邊往“mama”住的房間看了一眼，小聲地問：“mama不吃早飯嗎？”

    張嬸看著這個乖巧的小孩，說老實話，心里也有些不落忍，不過，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也就講不得什么忍心不忍心，可憐不可憐的話了。她點點頭，說：“你mama昨晚上在屋里上網(wǎng)，好像很晚才睡，這會兒可能還在睡覺呢。一會兒我給她把早飯端進(jìn)去。”

    樂樂垂下了頭，很失望。

    之前一直想要找mama，幻想著和mama在一起會有多么快樂多么幸福，可是，才過了四天，樂樂就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樣，mama成天縮在房間里上網(wǎng)，根本不愛理人，同在一個屋檐下，樂樂每天見到mama的時候都很少。

    吃完早飯，樂樂很無聊，不知道該干什么。

    這個兩室一廳的普通民房里，“mama”住了一間，樂樂和張奶奶住一間房，房子里沒有玩具沒有小人書，只好天天看電視。

    樂樂不敢多看電視，因為爸爸以前經(jīng)常說看電視不好，不光對眼睛不好，而且，看電視不動腦筋，就只能被動接受電視上灌輸?shù)臇|西，所以，喜歡看電視的小朋友都不聰明。

    樂樂很想出去玩一會兒，哪怕只是用樹枝撥地上的螞蟻玩。

    可是，她們不許。

    ☆、第二十章

    蘇瑾這幾天都很焦躁，沒想到本來聯(lián)系好的事情全黃了。她滿打滿算著只要把張嬸和樂樂帶來給蛇頭，在這個小鎮(zhèn)上滯留幾天，安排好了他們偷渡去越南或者南亞的其他幾個國家的事情，她就可以安心地返回了，誰知道到了這里卻是困難重重，蛇頭開始說邊境有戰(zhàn)亂要等等，后來又說風(fēng)聲緊這條線暫時都走不了了，生生把她們?nèi)齻€人陷在這里，進(jìn)退維谷。

    好在有張嬸幫著買菜做飯照顧生活，她和樂樂深居簡出，即便是住在緊鄰隔壁的人也都不知道旁邊住著的竟然不止一位老太太，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和一個小男孩。

    只是，盡管之前做了周密的計劃，但是，畢竟是第一次干這樣的事情，現(xiàn)在又陷在這里，更是叫蘇瑾緊張得晚上覺都睡不著，偶爾半夜里聽到隔壁人家有一點動靜都誤以為是警察來了，風(fēng)聲鶴唳。實在睡不著就上網(wǎng)，在網(wǎng)上翻看各類消息來消磨時間，她疲倦得一雙眼睛到了白天就睜不開，生物鐘完全打亂。

    這一日，張嬸又跟往常一樣，把飯菜端進(jìn)去給她吃。放下托盤，張嬸擔(dān)憂地問：“小姐，你聯(lián)系的那人還沒消息呢？”

    蘇瑾臉色黯淡，懶懶地“嗯”了一聲。

    張嬸說：“總覺得在這里呆著，夜長夢多。我現(xiàn)在不是非要出門都不敢出門了，前天半路上忽然被人拍了一記肩膀，嚇得我的心跳得通通通的?！?/br>
    蘇瑾疲乏地說：“就快要好了，再等兩天?！?/br>
    張嬸搓著手，焦慮重重地說：“還有那孩子，小姐你多注意著他一點，我昨天看見他看電視看得好好地就哭了，眼淚水順著流，模樣怪可憐的，可能是想家了。我琢磨著，既然都哄來了，就好好地哄著，裝媽得裝得像點，走之前千萬不能出什么紕漏。得了，冰箱里的菜吃得沒多少了，我出去買點回來。小姐，你去陪陪那孩子吧?！?/br>
    蘇瑾點點頭，跟著張嬸一起出了房門，卻見樂樂一個人縮在屋角看電視。電視里播放著無聊的電視廣告，什么治療婦女黃褐斑的中成藥，樂樂的小腦袋靠在沙發(fā)上一點一點，像是看得睡著了。

    小孩子其實是最敏感最直接的，樂樂被“mama”冷落，開始的時候很難過，總以為是不是自己不乖，惹得mama生氣了，左想右想覺得自己并沒有不乖，但是也不敢再去她面前撒嬌了，干脆一個人躲得遠(yuǎn)遠(yuǎn)地，就是想起來很傷心，還很想念爸爸。

    這時，張嬸關(guān)門落鎖的聲音驚醒了樂樂，樂樂睜開眼睛，看見“mama”就站在離自己不遠(yuǎn)的地方望向自己。他有點小高興，又有點小委屈，忍不住巴巴地仰起臉兒喊了一聲：“mama”。

    蘇瑾招呼他說：“樂樂，過來，mama給你吃巧克力。”

    樂樂沒精打采地走過去，可憐巴巴地說：“mama，我不要巧克力，可是，你可以給我洗一洗頭發(fā)嗎？我好多天沒洗了，癢得難受。”

    帶孩子真是麻煩，才一出來就是事兒！蘇瑾一聽就黑了臉，批評地說：“樂樂，你這么大的孩子了，還不會自己洗頭洗澡嗎？在家里誰給你洗的？”

    樂樂眨巴著眼睛，委屈地說：“洗澡我可以自己洗，頭發(fā)的話是菲傭阿姨給我洗，因為自己洗不好，怕泡泡會進(jìn)到眼睛里。有時候跟爸爸一起洗澡的時候，爸爸就會幫我洗頭發(fā)?！?/br>
    蘇瑾沒辦法，只好說：“好吧，我給你洗頭，洗澡你自己洗?！毕胫F(xiàn)在雖然是權(quán)宜之計，若是真的成功了，一年之后，這孩子也是要長期一起生活的，還得靠著籠絡(luò)這孩子來籠絡(luò)賀彥楓，她的語氣溫柔了一些，說：“樂樂，你是男孩子呀，怎么好和mama一起洗澡呢？mama只給你洗頭吧?！?/br>
    見mama總算像個溫柔可親的mama了，樂樂很高興，馬上跑去拿毛巾，搬板凳，做好各種準(zhǔn)備，由蘇瑾幫著洗頭發(fā)。

    蘇瑾沒做過這樣伺候人的事，即便在幼兒園，她只是聲樂老師，只管給孩子們彈琴教他們唱歌，照顧孩子什么的根本不會，也沒那個心思，故而這會兒給樂樂洗頭，只是敷衍地沖濕了頭發(fā)，擠上一大坨洗發(fā)液，沒頭沒腦地亂洗一通，最后沖水淋了幾下就算完事兒，對樂樂說：“洗好了，起來吧。”

    樂樂揉著進(jìn)到眼睛里的洗發(fā)液泡沫，難受地哭了。

    蘇瑾不耐煩了起來，心想，彎著腰洗了半天，夠討好的了吧，小東西還不滿意，真煩人！她脾氣上來了，將一條毛巾扔在樂樂身上，就不管不顧地走了。

    樂樂不光是眼睛被洗發(fā)水泡沫弄得刺痛，頭皮也疼，因為，mama的手上留著很長的指甲，剛才抓得他好疼的！

    樂樂沒聽說過哪個小朋友的mama留這么長的指甲，更沒聽說過哪個小朋友的mama就用這么長的指甲給小朋友洗頭發(fā)！別的小朋友的mama都是很會關(guān)心愛護(hù)自己的小孩、很溫柔的！

    樂樂哭了一會兒，因為沒人理，最后還是自己收拾了收拾出去。他的脖子那一塊因為蘇瑾洗頭完全沒章法也沒墊著干毛巾結(jié)果全被打濕了，內(nèi)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特別難受。

    出了衛(wèi)生間，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樂樂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跑過去拉住蘇瑾的衣服，說：“mama，我的衣服打濕了，冷！”

    蘇瑾皺著眉毛說：“你真麻煩！等著，我給你另外找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