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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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五還混亂著, 搞不清蘭菏的意思,甚至以為陰氣如此濃烈,向來不信邪的蘭菏也看到了鬼, 加上它也現(xiàn)身了, 便對蘭菏道:“我不讓, 你別怕,我跟她們不一樣,是來保護(hù)你的,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 它黑豆一般的眼中流露出了十分人性化屈辱:“我是依萍呀!” 蘭菏:“……” 蘭菏:“……我知道?!?/br> 知道?白五還未明白。 蘭菏手往下一墊, 揪住它兩只爪子,將整只碩大的刺猬拎了起來,放到旁邊,“接下來還是交給我吧。” 然后蘭菏坐起身,或者說,是魂魄的方式起來。 白五這一刻仍然是迷茫的:“怎么突然死了?嚇?biāo)赖模俊?/br> 不要啊, 它鼓起勇氣報恩, 為什么蘭菏還是死了。 女鬼們也有些糊涂,但活人死了,還有刺猬, 她們對視一眼, 繼續(xù)逼近, 對白五幽幽道:“來吧……” 蘭菏神色冷淡, 不閃不避,迎面走過去, 抽出一把扇子:“來吧!” 女鬼們:“………………” 可以看到原本兇性十足的表情開始出現(xiàn)了裂紋, 漸漸慌亂??上攵? 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認(rèn)出陰差的扇子還會害怕。 蘭菏越走越快,雖無腳步聲,卻帶來莫大的緊迫感,尤其是他又拿出了紙張,散發(fā)著正義的氣息那種。 女鬼們徹底鬼容失色,陣型都散了,推推擠擠,繡花鞋跑丟了都不敢回身去撿,四下逃竄,尖叫道:“救命??!救命啊!” 蘭菏一直追出去兩百來米,一扇子把其中一個女鬼給扇得拍墻上了,其他同伴倒是不管不顧,繼續(xù)逃竄了,她掉到地上,捧著臉哭起來。 蘭菏走到近前,見她還在不斷哭泣:“抬頭,我問你話?!?/br> 女鬼抬起臉,露出眼下兩條血痕。 蘭菏:“……算了你捂著。我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衣戴念珠的生魂被抓進(jìn)來?” 女鬼點(diǎn)頭:“有兩個穿黑衣的,其中一個的確如你描述,另一個卻看不清面容了,只是煞氣很重的樣子,我們不太敢靠近?!?/br> 蘭菏:“往哪邊去看清楚了吧?你在這里住了很久,應(yīng)該比較熟,給我?guī)€路?!?/br> 女鬼發(fā)起抖來,向他確認(rèn)道:“你是生無常,對吧?” 蘭菏也沒戴帽子,但扇子已經(jīng)能夠證明他的身份了,他也是故意的,那帽子戴了會暴露身份,他現(xiàn)在陰間還是有名氣的,“對,怎么?” 生無常又不止蘭菏一個,承認(rèn)也沒什么。 女鬼松了口氣:“你兇……正氣凜然的樣子像極了近來大鬧地府的那位,我有些害怕?!?/br> 蘭菏一驚,追問道:“你還見過孫悟空?” 女鬼茫然道:“孫悟空誰?我說東岳陰司的來大老爺?!?/br> 蘭菏:“…………” 怎么搞的,上回聽說還是目連戲里罵一下鬼,相對也算還原事實(shí),傳著傳著咋還成大鬧地府了。他用紙索把女鬼栓在原處,怕她跑了,“來大老爺跟我不是一單位的。等著,我馬上就來。” 蘭菏折了回去,卻不見了依萍的蹤影,他“咦”了一聲,奇怪地喊:“依萍?你在哪?” 沒回音。 蘭菏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依萍了,只見他平躺在觀光車前,兩手交握在腹部,緊閉雙眼,面容安詳。 蘭菏:“……” 如果這是一幅畫,那么它的名字應(yīng)該是《等待去世》吧。 其實(shí),這也在蘭菏的意料之內(nèi),“要不你在這里躺會兒,我還有點(diǎn)事,先走了……” 白五:依然安詳。 在蘭菏拿出還魂扇的一霎那,白五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這一刻,死亡之前,它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shù)與蘭菏相處的瞬間,每多回想起一點(diǎn),它的刺都好像倒著長,扎回了自己心口。這就是扎人者,人恒扎之么。 它的恩人,居然是生無常。也就是說,他一定一直都看得到、聽得到自己…… 白五想不到,世界上還有如此愛演之人。 泰山娘娘在上,不是它不想弘道揚(yáng)善,白門生得如此艱難,就讓它走吧。 反正這車晚上也不會有人開,再說都正經(jīng)仙家了,沒那么容易壓死吧,蘭菏蹲下來給自己的身體貼紙,寫鎮(zhèn)符。 只聽得一聲抽泣,轉(zhuǎn)頭看什么動靜也沒有,片刻后依萍閉著的眼角才緩緩流下了一滴淚。 蘭菏:“……” 蘭菏想著,唯一能讓依萍放棄自殺念頭的,大概只有…… “不好意思,本來想一直瞞著你,直到你離開的。沒想到會遇到今天這樣的情況,剛才我其實(shí)想給你完成愿望,弄個財(cái)神樓的,既然你這么難受,那這件事就當(dāng)作沒發(fā)生,我不告訴任何人,你也忘掉,我不需要你報恩,怎么樣?” 白五的嘴唇緩緩動了:“那你有四合院嗎?” 蘭菏面無表情地道:“沒有,八十平米公寓愛住不住?!?/br> 做家仙當(dāng)然是比做野仙要好,他這輩子,還沒有住過財(cái)神樓,就算要死……白五思考了一會兒,慢慢爬起來,雙目無神地道:“那我晚幾天再死?!?/br> “……不急,你可以先在這兒休息,我就是和你說一聲。我還要去救人。”蘭菏阻攔道,“三個人以上在你眼里,就是人山人海了吧。” 白五猶豫著,還是默默走到了蘭菏身后。 雖然蘭菏已經(jīng)把它的靈魂殺死了,但是他要不在身邊保護(hù),蘭菏出了什么事恩人沒了財(cái)神樓也沒了怎么辦嗚嗚。 …… 蘭菏把身體藏好貼好符,就由女鬼帶路,繼續(xù)往郡王府里去了,但這回是飄,速度自然快一些。 半道上經(jīng)過了池塘,還可以看到池邊也坐著女鬼,身上的味道和吊死鬼截然不同。通常在岸上死的鬼,身上帶的是紙灰氣,在水里死的,卻是帶著羊臊氣。 這么看,余杭嘉說的是一點(diǎn)不錯了,這里的鬼可多著,有岸上死的也有水里死的。 “后面我也不知道他們往哪兒走了,但這里不大,可能是……”吊死鬼正說著,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 蘭菏一愣,抬頭看著滿天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現(xiàn)在可還沒到冬天…… 當(dāng)黑暗的夜空中,“雪花”落到了蘭菏手上,他才發(fā)覺這根本不是雪花,而是片片圓形方孔的白色紙錢,一片直徑大概三寸多,只是在空中時遙遙看著像雪花。 “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場面了……”女鬼喃喃道,露出了懷念的神情,“很多年前,我出殯的時候,便有人拿著大串的紙錢,要臂力極強(qiáng)的人把紙錢高高揚(yáng)起,鋪天蓋地,就像在下雪一樣?!?/br> 黃白紙錢分別對應(yīng)的是金銀。 蘭菏正覺得奇怪時,又聽到有道聲音不知從何方傳來:“四角跟夫,后尾答碴,本家老爺賞錢十吊!本家姑奶奶賞錢八吊……” 這嗓門又高又亮,說一句,還有齊齊的應(yīng)和錢數(shù)之聲。 “這里怎么會有出殯的?也是鬼嗎?”蘭菏仔細(xì)聞,卻沒有聞到絲毫紙灰氣。 白五和女鬼也都迷惑了:“好像是真的,活人聲音。” 伴隨著那叫錢聲,一隊(duì)人馬也過來了,最前頭便是一個挎著大串紙錢,揚(yáng)手揮灑的人,后頭還跟著舉挽聯(lián)的、抬匾額、花圈的等等,還有幾個十歲上下的小孩穿著白衣,打著小鼓,抬著彩棚等物。自然,還有抬棺的。 一行總有數(shù)十人,敲敲打打地過來。 蘭菏看到人群中好像還有捧著遺照的,他定睛一看,一時背都涼了,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臉。 女鬼也抽了口氣:“我怎么又死了!” “??”蘭菏莫名其妙,再看白五,他竟也捂著心口道:“我就知道我已經(jīng)死了……” 蘭菏:“……” 這倆的表現(xiàn)就很奇怪了,蘭菏自個兒也覺得很不對,如果死的是他自己,可他根本不是京城人,為什么要用京城土俗葬他,而且他是獨(dú)生子,哪來的什么姑奶奶…… 疑惑好像越來越濃,但他沒發(fā)覺自己似乎漸漸失去了情緒起伏,不知不覺,就連起初的疑惑也不見了,腳步也停了下來。 蘭菏正亂七八糟地想著,那隊(duì)人紛紛側(cè)眼看過來,臉上居然帶著燦爛的笑意,抬棺者拍了拍紅色的壽材,那棺材蓋兒就打開了。 蘭菏一看到,就不自覺朝著那方向走去,好像那里是他的歸宿之地。女鬼和依萍也跟著他,走到了壽材前,蘭菏扒著壽材就爬了進(jìn)去,躺下來。 依萍也躥了進(jìn)去,變作了一只大刺猬,蹲在蘭菏身上。 女鬼也打算爬進(jìn)去的,她腿都伸到一半了,蘭菏卻慘叫一聲——依萍坐下來倒也罷了,但它那刺兒是堅(jiān)利直豎的啊。 蘭菏神情都清醒了,自己怎么會躺在棺材里,他覺得不對,要坐起來看看。 抬棺者們見了,便急急要將棺材蓋兒合上,用釘子釘牢,女鬼來不及進(jìn)去,跌坐在外。 嘭,嘭,釘棺的聲音在回響…… 黑暗中,蘭菏忍痛撥開還一無所察的刺猬,從懷里把胡大姑娘的指甲給拿出來了,迅速把指甲燒化,思路果然更加清晰了,撥云見日一般。 蘭菏用力一踹棺蓋,那還沒釘實(shí)的棺蓋就被他踹飛了,待爬起來一看,這哪里是什么棺材,根本就是個裝大件兒的紙箱子,而周圍也都是些紙屑、垃圾,擺成了陣法。 白五這時才回過神來:“這什么,你衣服怎么破了?!?/br> “?”蘭菏道,“你不記得了?我以為你故意扎醒我的?!?/br> 他在心底補(bǔ)了一句,或者還有報復(fù)意味。好家伙,幸好不是rou身,不然被依萍這一扎,還有活路么,直接成篩子了。 白五看了看地上的陣法,漸漸醒過神來,弱弱道:“我不知道,只是潛意識有危險,刺兒都豎了起來。” ——要是尋常,他的刺兒也不會一直繃著。 再看女鬼,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趁機(jī)跑了。 蘭菏琢磨起來,以他的親身經(jīng)驗(yàn),剛才這迷幻之術(shù),用出來的不是黃門就是胡門,就和之前瓜二真人類似。 但是,施法者還是比瓜二真人水平高很多,人都未親至,一個陣法,就遠(yuǎn)比瓜二的幻術(shù)更迷惑人,他是不知不覺,就進(jìn)了套。 白五茫然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帶路的都跑了?!?/br> 蘭菏卻輕松起來:“不急,應(yīng)該就是附近了,不然,為什么在這里布疑陣?” 旁邊的園子內(nèi)隱隱傳來了昂昂的驢叫聲,確認(rèn)了蘭菏的想法,“走吧?!?/br> …… 宋浮檀手牽著小瘸驢,坐在石凳上,冷眼看將他帶來的黑袍客,雖說沒露臉,但他隱隱察覺,這就是此前在覺慧寺打劫嚴(yán)三那個。 黑袍客伸手,吹了吹指甲,他的指甲看起來很是尖利,“……上次在覺慧寺外,不大好說話,這次可算有機(jī)會,和你聊一聊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開口,聲線聽起來有些雌雄莫辨。 宋浮檀不予理會,在那么多妖邪之中,黑袍客已經(jīng)算得上是文雅的一個了,并未恐嚇?biāo)?/br> 黑袍客走到近前,感慨地道:“口吐紅蓮養(yǎng)病身,這莫不是老天給我的機(jī)會,叫我吞蓮花成丹?” 他就這么光明正大說著,想把宋浮檀給吞了的事情,手指從瘸驢的頭上劃過,尖銳的指甲和若隱若現(xiàn)的煞氣讓瘸驢僵住不敢動彈。 宋浮檀淡淡道:“你別碰我驢?!?/br> 黑袍客瞥了一眼紙驢的牌子,忽然嘻嘻低笑起來,黑袍下似乎亮起了兩點(diǎn)紅芒,語氣蠱惑地道:“君埋泉下,我寄人間……若要與它主人相逢,何不早赴黃泉。” 他說著,一伸手,指間就垂下了一片薄薄的刀刃。 曾經(jīng)有許多鬼怪,用血腥、詭異、可怖的場景,試圖讓宋浮檀失去理智,最好失去活下去的想法,主動放棄生路,丟棄念珠。 如此,接近不了念珠的他們,才能得償所愿,但宋浮檀從未動搖過。 而黑袍客,沒有高聲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做出任何恐怖的幻象,卻直指人心。 要設(shè)計(jì)一個人,不一定要知道他害怕什么,知道他喜歡什么,也可以。 雖然宋浮檀沒有說話,黑袍客卻了然一般:“我猜對了么,你真的動搖了,嘻……” 即便只有一絲縫隙,對他也足夠了,黑袍客眼中紅光更盛,卻又快速閃爍了一下,倏然側(cè)身閃避。 一道鎖鏈無聲飛來,因?yàn)楹谂劭偷奶崆皠幼鞫淇铡?/br> 另一頭握著鎖鏈的,正是蘭菏。 雖說離得遠(yuǎn),但勾魂索有一定伸縮度,他也見過老白和嚴(yán)三一條繩索拴了大批鬼魂,并不影響靈活度。 蘭菏成為生無常后,就有無常技能加成,即使在現(xiàn)實(shí)里,套圈都神準(zhǔn),至今鮮少套不中鬼,見一套落空,他失望地道:“這小動物還挺靈活。” 黑袍客看看蘭菏的勾魂索,還會不明白么,哼笑道:“是你啊?!?/br> 既然正主都到了,今日看起來,是沒法動搖病身紅蓮了。 什么叫是你啊,認(rèn)出我是陰差?蘭菏揚(yáng)聲道:“沒錯,我就是無常,還不快把人放了,饒你有眼不識泰山陰司……” 黑袍客:“…………” 有眼不識泰山陰司??這是什么新出諺語,自己落后時代這么久了嗎。 黑袍客按下疑惑,向蘭菏提問顯然有損他的逼格,他只懶散地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蘭菏也無語了,“看你這鬼鬼祟祟的打扮,過時的幻象,肯定就是上次偷帽子的啊。” 黑袍客一驚,“你倒也不傻……” 靠,還真是。蘭菏心道,我當(dāng)差以來,一共在陰間就認(rèn)識幾個人鬼,見過幾件事,別說你了,見了瓜二我都當(dāng)是你! 但這話當(dāng)然不能說出來,蘭菏自信滿滿地道:“已經(jīng)追蹤到你了,特意來捉你的,還不束手就擒?!?/br> 黑袍客嗤之以鼻,壓根不信。 蘭菏搖了幾下勾魂索,再次甩了出去。 黑袍客胸有成竹,輕巧避開,“剛還夸你不傻,緣何還要明知不可為而為……” 話音未落,那鎖鏈直直落在了宋浮檀身上。 蘭菏拽著鎖鏈就把宋浮檀往這邊拖,誰說只能套兇手了。 宋浮檀:“……” 黑袍客:“…………” 蘭菏一下把宋浮檀給拽了回來,胡亂介紹一下:“這是依萍,這個是小宋?!彼麃G了張紙給依萍,“依萍,你報信給妙感山和陰司?!?/br> “我叫白五?!币榔剂鳒I道,乖乖蹲在一旁寫信。 宋浮檀:“……”他就奇怪怎么叫依萍。 黑袍客倒也不急躁,做坦然狀道:“妙感山算個屁球,今日放你一條生路?!?/br> “?你根本就是怕胡大姑娘吧?!碧m菏肯定不能輕易把他放了,將剩下的紙都撒了出去,全都是從王警官那里拿的。 黑袍客為了閃躲,身形也就慢了一些,而蘭菏的速度竟比他想象中要快,而且蘭菏說的話讓他很憤怒:“誰怕那死狐貍了?!?/br> 很快,黑袍客就明白了為什么蘭菏動作那么快。 蘭菏左手伸出來,卻是帶著尖利的爪子,他在上面察覺到熟悉的氣息:“胡大……” 蘭菏一點(diǎn)也不客氣,手專往他臉上招呼,趁他失神,指甲勾住了他的兜帽,狠狠一撕,竟露出一對殘缺的毛絨尖耳朵。 “你不是黃門?”蘭菏看過黃鼠狼的耳朵,是圓圓的,但他們平時也不露出來。這耳朵,倒更像是胡門? 黑袍客索性將兜帽取了下來,反正,也沒指望瞞太久。 這兜帽一摘,蘭菏才發(fā)現(xiàn)黑袍客和胡大姑娘有幾分相似,一雙斜挑的狐貍眼,帶著nongnong的……反正也不知道是煙熏妝還是黑眼圈,反正是只女狐貍。 難怪在黃門中搜尋不到,之前根本就是她迷惑人的手法吧。連胡七十九也沒認(rèn)出來,并非黃門,而是同門,和她布的迷陣水平倒也對上了。 她尖尖的舌頭吐出來,滑過了臉頰上被蘭菏指尖劃破一點(diǎn)的皮rou,殘破的耳朵也抖了抖,“想留下我么,可惜你也只有她幾分本事?!?/br> 她說著,竟一下往蘭菏懷里跳,蘭菏一捧,落在手上卻重得不得了,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狐貍,根本就是一塊金門坎兒。 而那只狐貍呢,以物代形,早已不知所蹤了。迷惑之術(shù),實(shí)在精深。 蘭菏納悶地拿著金門坎兒問依萍:“你知道那是誰嗎?我看她和胡大姑娘有些像,體貌特征也很明顯?!?/br> 那耳朵都爛成什么樣了,還特意露出來。 白五還蹲在地上,迷茫地道:“從未見過?!?/br> 算了,問白五也是白搭。 這一時半會兒,老白和胡大姑娘好像也沒趕來,蘭菏又寫了一封信催促。想起自己在星霜還有飯局,就暫時把金門坎兒交給依萍保管,雖說不是金老鼠,這也是文物一件啊。 至于剩下的…… 就是宋浮檀了。 “你……是不是在星霜吃飯?”蘭菏轉(zhuǎn)身問他。 宋浮檀看他眼神有點(diǎn)古怪,還未覺不對:“嗯,你看見了?” 蘭菏一時不知怎么講,是從頭說起,還是直截了當(dāng)呢,時間好像也不夠了,他索性道:“我們還是在星霜見面聊吧,我原原本本告訴你?!?/br> 什么意思?宋浮檀還未能從之前的思維中跳脫。 “醒了之后暫時別離開,等我去找你,給你個驚喜。”蘭菏用還魂扇對著他扇了一下。 宋浮檀的魂魄飄蕩著往后,腦海中閃過了什么,竭力想要捕捉那一點(diǎn)靈光—— . 蘭菏回魂后,就匆匆往外走,腳步還有點(diǎn)雀躍,這時候大門都已經(jīng)關(guān)了,還是翻墻出去的。 還沒走到星霜時,就接到了陳星揚(yáng)的電話:“喂,大哥,你怎么回事,掉廁所里啦?給你發(fā)微信也沒回,我跑來給你送紙了,你人都不在?!?/br> 他幾乎都要以為蘭菏和別人包廂的吵架出事了,心說也沒喝酒啊。 “啊,我不太舒服,出來透氣?!碧m菏小跑著道。 白五又淚如泉涌了,因?yàn)樵谕馊嗣媲埃l(fā)現(xiàn)蘭菏真的好會演……是真的表現(xiàn)得仿佛他都不存在一樣。 怎么會有這種人,這種人為什么會是我的尊家,我們白門平生老老實(shí)實(shí)活著,聽天由命送死……但為什么,世界上還有這種毀滅靈魂的死法。 “你還好嗎?吃藥么?”陳星揚(yáng)問。 “沒事,就是有點(diǎn)吃多了。”蘭菏趕緊道,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依萍好像又傷感了,滑跪在一旁,也顧不得理他。 “那過來吧,柳導(dǎo)這招呼著要去找宋導(dǎo)了?!标愋菗P(yáng)似乎和人說了兩句話,催促道。 蘭菏:“……哦好?!?/br> 他們之前是說好了要去,這會兒都快忘了,剛才和小宋也約了見面……蘭菏還處于要頭回“見網(wǎng)友”興奮之中,這會兒想起要先去宋綺云導(dǎo)演那邊,竟然有點(diǎn)蔫蔫的了。 不過想想去打個招呼,應(yīng)該不需要多久,很快就能去找小宋了。 蘭菏進(jìn)了星霜,才走到最后一進(jìn),就看到陳星揚(yáng)他們已經(jīng)在外頭了,沖他抬了抬下巴,“走吧?!?/br> “也在這個院子嗎?”蘭菏跟著柳醇陽走進(jìn)回廊,見他一直往前,心底忽然有點(diǎn)奇怪。 “不就這兒嘛?!绷缄栆蝗啾亲?,說著已經(jīng)敲了兩下門,把門推開了,口里還說著,“老宋啊,好久不見咯。” 等等,這一間不就是…… 蘭菏忽然想起,宋浮檀,宋綺云,都姓宋,還有小宋說他和余杭嘉有交集,自己竟然從沒往這方面想。 “走走?!标愋菗P(yáng)還以為蘭菏不好意思,已經(jīng)推著他進(jìn)去了。 蘭菏腳步都是漂浮的,還未回過神來,已到了室內(nèi)。 宋浮檀側(cè)坐在一方小幾旁,低著頭出神,他猶在思索小來的話。 宋綺云和小舅子一干人看到柳醇陽,都站了起來寒暄,包間一時嘈雜了起來,唯獨(dú)他還坐著發(fā)呆一般。 柳醇陽和宋綺云握手,陳星揚(yáng)自然不用介紹,他和宋綺云的小舅子竇祺山也是見過的,唯獨(dú)蘭菏算生面孔。 柳醇陽拍了拍蘭菏,逐個介紹:“宋導(dǎo)聽說你見過一次,他夫人,這位是竇總,對了,”他調(diào)侃地喊道,“懸光老師?” 宋浮檀漠然抬頭,就見到柳醇陽身邊站著名青年,他身形略瘦削,五官十分漂亮,但第一時間將宋浮檀捕捉的,是他眼睛。 他有一雙暖褐色的眼眸,是宋浮檀無數(shù)次,也是第一次看到,比之冰冷的魂體更多了鮮活。僅憑眼睛,他也能確認(rèn)對方就是那個人。 這就是他說的秘密,和驚喜么。 一霎時,像是霽雪初晴,此夜無限接近了初春,融雪成河,泛著寒冷的氣息淌進(jìn)薔薇色的黎明之中。 宋浮檀一時怔怔的,只覺周遭都蒙上了朦朧的霧靄,所有動靜都不甚清楚。 青年在眾人中看著他一笑,露出了甜甜的梨渦:“你好,我是蘭菏?!?/br> 此時,世界的聲音才恢復(fù)如初。 ※※※※※※※※※※※※※※※※※※※※ 好險,終于在二十萬字讓攻知道了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