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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床,她打算將棉被捧到院子里曬曬, 可方一翻開被子,便見草席上一小灘干涸的血跡,將她嚇得眼睛一花,腿腳一軟,險些要暈過去。驚恐,心悸,她扭頭看看自己的褲子后面,也是一灘紅色,李苦兒真的被嚇哭了,果然自己還是得了重病,要死人的重病。 她一邊嚶嚶地哭一邊將自己處理干凈,燒水沐浴換衣裳,同時也找到了流血的地方,然后更傷心了。李苦兒不知道該怎么辦,血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往下流,下腹又開始疼痛,她檢討自己近日的過錯,似乎除了吃回扣這一點,并沒有做過其他昧良心的事。 “如果吃回扣就要得到這樣的報應(yīng),為什么大順還活蹦亂跳的?嗚嗚嗚……” 李苦兒抹了淚,思想上不愿哭了,卻抽噎得停不下來。她照了鏡子,鏡中的姑娘雙頰蒼白,鼻頭眼睛紅腫,太憔悴太可憐,自己看得都心痛。她決定去找茅大夫,請他救救自己的小命。打水洗了把臉,穿了兩條黑褲子,也不管王府的事兒了,拿了荷包便出門往川草堂去,畢竟與命比起來,活計根本不重要。 忍著腹部的難受,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她一想到自己的褲子上已經(jīng)積了許多血跡,那血還是從那里流出來的,就更覺羞恥。幸而半路遇上個認(rèn)識的阿伯,是給大戶人家當(dāng)馬夫的,這會兒剛給在私塾讀書的少爺送飯回來,見李苦兒病怏怏的模樣走在路上,便給她帶到了川草堂。 川草堂里這會兒人也不多,兩三個病人在等茅大夫診病,方翰采與另一名少年在柜臺前替人抓藥。他倒是一眼認(rèn)出了李苦兒,小曲的好姐妹,哪里能不留心記下。 “苦兒姑娘,你病了?怎么不坐?那兒有椅子。”他得了空,便來招呼李苦兒。 李苦兒忙搖手說不用,她哪里敢坐,萬一血染在椅子上,多嚇人。 方翰采見她這樣也不勉強(qiáng),倒了杯熱茶給李苦兒。李苦兒接過茶喝起來,覺得似乎好受了些。 不多時,一名傷了手的年輕男子從里間出來,拿著藥方找柜臺的學(xué)徒抓藥,一名婦人帶著她的兒子進(jìn)了去,那小孩一直哎哎地叫著肚子痛。前面還剩一個臉上生了顆大瘡的男人和一個神情癡傻的姑娘。李苦兒看見那大瘡就不敢再瞧第二眼了,只有看著傻姑娘。傻姑娘看起來還沒有她大,被她娘攙扶著坐在長板凳上,臉黑黑的,五官卻生得很好,總是朝著藥鋪外頭癡癡地笑。李苦兒也跟著看外頭,看了好久也不懂哪里好笑。 “姑娘,瞧你這小臉兒慘白的,干嘛不坐下歇歇。” 李苦兒看向說話的大嬸,是傻姑娘的娘。她苦笑著搖搖頭,說:“不坐了,不坐了?!?/br> 大嬸看看傻姑娘,又看看李苦兒,道:“你別怕,我女兒這病不打人,你便坐吧?!?/br> 李苦兒知她是誤會了,連忙道:“哪里哪里,不是這個緣故。我今天得病了,不適合坐?!?/br> 大嬸更不明白了,問:“什么大病啊,連坐都不能坐了?哦,是不是痔瘡???” 李苦兒聞言面上一紅,忙否認(rèn):“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 李苦兒掩面,這大嬸怎么這么愛刨根問底啊? “是那個地方……流血了?!?/br> 大嬸一愣,忽又掩嘴笑起來。李苦兒生氣,眉毛皺得緊緊的,卻不說出來。哪有這樣的人?有什么好笑的?! “哎呀,姑娘,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啊?” “什么?”李苦兒不明白。 “你回家問問你娘就知道啦?!?/br> “我娘老早過世了?!?/br> “哎呀,家里就你一個女兒家啊?” “是啊……” “難怪你不懂了。姑娘我跟你說啊,這不是什么毛病,女兒家都要有的?!?/br> “什么啊?” “天癸水至,是月事來了?!?/br> “???這就是月事呀?”李苦兒突然覺得自己蠢透了,往常也聽府里做工的丫鬟說什么月事月事的,就是沒去仔細(xì)問過原委,只知道女孩子大了就每個月有事要做,卻不知是這樣血糊糊的……做女人真是太難了! 大嬸看她這般什么都不懂,想她家中沒有其他女人,哪里去了解怎樣處理這事。她也是為人母的,一想到這若是自己的女兒,連月事來了怎么辦都沒人教,也著實叫人心疼,便道:“哎,姑娘啊,一會兒待我們家阿昔瞧完了病,你到我家里去,我教你?!?/br> “那多不好意思啊嬸子?!?/br> “沒事兒,這事你就別和我客氣,女人的月事啊,要注意的多著呢,可不能自己隨便糊弄。” 李苦兒深覺感動,便點頭答應(yīng)了。 不多久,就輪到了傻姑娘就診。李苦兒在外頭等了許久,才見大嬸扶著傻姑娘出來,垂頭喪氣的。 在柜臺按方子抓了藥,三人離開川草堂,傻姑娘一直面朝天傻樂,陽光曬在她的臉上,曬出了一頭汗,大嬸則是扶著她,不時拿帕子給她抹汗,然后嘆氣搖頭。李苦兒跟在后頭,又跟著傻姑娘看天,頭一抬眼睛都花了……這么猛的太陽,連朵云都沒有,這姑娘可夠傻的,非把眼睛看壞了不成。 她向大嬸問起她女兒的事,才知道傻姑娘原來并不傻,還頗是調(diào)皮可愛。也就前些時候,突然就這樣了,早上一起床,非要外出,還就喜歡這樣抬頭傻樂,叫她也不理,街坊鄰里都笑她朝天傻妞。然而天一黑,回家了,傻姑娘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吃飯睡覺聊家常,跟個正常人沒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