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像沙……”老人松開手，沙子慢慢落到沙灘上“Jimmy，你要記著……”老人緩緩說，轉(zhuǎn)回頭看著他，“一個人有再多的權(quán)利力量，最終也不過是一顆沙……”

    Jimmy緊張地聽著，努力揣測老人的意思。

    他盯著老人的手。看著那手里的沙慢慢從指縫間滑落，又被風(fēng)吹散，像白霧一般散開，最後洋洋灑灑落在地上上，跟腳下更廣大的沙混合在一起，終於──無邊無際。

    那一刻，周圍靜了下來，白色大廳的音樂好像突然分外遙遠(yuǎn)，沒有了聲息。

    他們身邊是滔滔的大海。呼嘯的海風(fēng)。

    “我知道你能聽懂?！崩项^看著他，忽然再次古怪地朝他笑。

    Jimmy看著那個古怪的老爺爺，於是記住了他。

    “小子，會彈琴嗎？”

    “……會一點……”Jimmy支吾說。

    “好??！我喜歡聽人彈琴……”風(fēng)里，他們重新向那幢白色的房子走去。

    ──今天，二十幾年之後，在這間空蕩蕩的病房里，Jimmy知道，最終，老人確證了那句話：人在屬於他自己的宿命面前，不過是一粒塵沙。

    “我外公，死在去我墓地回來途中?！盝immy看著病床，淚水再次落了下來，“我是看了新聞才知道。車禍。那天暴雨，公路塌陷?！?/br>
    “有多少次，我夢見我外公，夢見他死去，我沒法救他?；蛘呶覔еw，那麼輕，一點分量都沒有。有時候少了腿，有時候缺了胳膊，血已經(jīng)流干了，我哭喊著，卻怎麼都找不回來。他不該死的！他是因為我死的，不去看我，他就不會死，是我害了他。”

    “他對我實在太好，”Jimmy緩緩地說，“我離開家去讀書時，他每周會去看我一兩次。他從沒這樣對過別人，包括Eliza?！?/br>
    “我對不起他。你知道嗎？！我從沒有照顧過他們！”

    我曾經(jīng)享受他們能給的，卻什麼都沒有給，然後看著他們走了，再也沒法回來，你知道這感覺嗎？！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沒有再說下去。

    房間里，一片沈寂。

    只有紐約上午的陽光，依然清晰明澈，不識憂愁地落在墻壁上。

    甚至透出幾分歡快，無憂無慮。

    第179章下

    走廊上，突然一陣sao動。

    眨眼間，他們聽見了嘈雜的喊聲、腳步聲中有人大喊著伊恩的名字。

    “──怎麼了怎麼了？！”

    “她不行了！”

    “快，快！”

    五六只喉嚨同時說著話，走廊上亂成一團(tuán)。

    “昆汀那案子的！”

    “醫(yī)生！醫(yī)生！”

    屋子里兩個人同時一愣。

    Anton猛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半分鍾後，Anton探進(jìn)了半個身子，

    “快！Rene！！他們發(fā)現(xiàn)了Miranda！他快不行了！“Rene旋風(fēng)一般向外沖去。

    “伊恩核查過，Miranda是賓州費城郊縣人。原名……AngelL……”走廊上，Anton邊跑邊在Rene耳邊說下去。

    這個名字剛一出口，他看見身前的人渾身劇烈一抖。

    “Jimmy！”他一把扶住了Jimmy。

    “上帝！”淚水頃刻間涌進(jìn)了Jimmy眼眶。

    急診室邊的病房，幾個警察圍在Miranda身邊。

    Jimmy踉蹌沖進(jìn)了病房，直撲到Miranda床邊。

    “Miranda……”

    天哪！他看清床上的人時，一下子愣住了！

    那時候，俱樂部當(dāng)初那場大火，他抱Alex出來，Alex不斷告訴他，“……里面還有一個人”“……Miranda在里面^”。

    Jimmy進(jìn)去找了，可是誰也沒有找到。

    ──現(xiàn)在，他終於再看見她了！Jimmy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場大火，毀掉了Miranda的臉！

    Jimmy看著眼前那張臉：那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是誰，半張臉上血rou模糊，那些傷口，早已化膿又結(jié)痂，留下黑糊糊地傷疤，分外可怕。

    另一半臉，從耳邊到嘴角，卻還像過去一樣，精致細(xì)膩，讓他想起臺上那個美輪美奐，雌雄莫辨的變性人。

    “Miranda……”淚水再次從Jimmy臉上流了下來。

    床上，那人艱難地呼吸著，周圍，警察們確證了最後幾個問題，開始離開。

    “Miranda……我問你……一個問題。Miranda……”Jimmy艱難地哽咽著，滿臉是淚，“二……十年前。在賓州，有個地方叫藍(lán)谷……”

    他小心翼翼地說，看著對面那張臉。

    “那里，死過一個……一個人，叫……叫……Edward……”

    “那個魔鬼……”不等他說完，那名字讓床上生命垂危的人忽然叫了起來，“我殺了他！??！”Jimmy看見，一瞬間那雙失神的眼睛里，有什麼光芒一閃。

    “我讓Zak幫我在工具店準(zhǔn)備了刀?！贝采系娜撕粑D難，緩緩敘述。

    Jimmy一下哭了出來。顧不上再聽後面的話。

    “他在那工具店打工。那天，我把他一起帶到了Edward那兒，我叫他藏在樓下，幫我，就在那間房子下，幫我……”床上的人，陷入了遙遠(yuǎn)的回憶，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那……你……你記不記得，那房子里……那個人的隔壁……”Jimmy哽咽著說下去，“有個孩子，跟你差不多年紀(jì)……”

    床上，那雙手狠狠握在一起砸在了床上。

    “那孩子！我本來……還想一起殺了那男孩！”Miranda咬牙切齒地說，“他們一家都那麼討厭！”

    “可惜我來不及了……他的門窗鎖那麼嚴(yán)……”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混亂起來，“……Zak說，不能再逗留，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詛咒他的日子不會好過的?。。　盡iranda的聲音再次兇狠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Jimmy傷心地問，淚水涌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怎麼變成這樣……我恨他?。?！如果沒有他，‘他’可能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那就是開始?。?！我恨所有這些人！”Miranda再次握緊了拳頭。

    “我恨昆?。∈钦l讓我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一瞬間，床上的人癲狂起來，全身可怕地痙攣起來，語言狂躁而混亂，“我不過是那孩子的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