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專注地看著場中表演的言幼寧，神情若有所思。言幼寧的表現(xiàn)幾乎毫無演技可言，但他是凌傲見過的藝人中最能放松的一個。被人注視、圍觀、站在聚光燈下、面對鏡頭……許多大牌明星都會感到緊張。凌傲看得出放松和故作放松之間的差別，而言幼寧是真的完全沒有壓力。

    看著他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會讓人覺得他身后的那塊布景板都少了幾分僵硬，多出了自然生動的感覺?；蛟S言幼寧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dāng)他含著那一小塊巧克力露出笑容的時候，臺下至少有一半的評委都不由自主地隨著他一起微笑了起來。

    他不僅是一個漂亮的孩子，而且還很有感染力。

    凌傲望著言幼寧像模像樣地鞠躬下臺，對于他們之間初步達成的交易以及接下來要將要發(fā)生的事情……忽然間真心實意地期待了起來。

    當(dāng)然，以言幼寧目前的條件想要爭取到這個廣告的可能性并不大，或者說幾乎沒有。不過，今天的重頭戲并不在他，而在于在座的那幾位評委。為了這條廣告，代理商特意花重金請來了行業(yè)里的幾位大腕兒：導(dǎo)演、攝影師、制片人，請他們共同把關(guān)挑選最合適的廣告代言人。這些人才是凌傲把言幼寧帶過來試鏡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希望言幼寧的亮相能夠更有分量。就算錯過這次的機會，但是能給這些人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那就值了。

    從十樓出來，凌傲直接拎著言幼寧去了七樓練功房，把人甩給舞蹈老師，丟下一句“以后沒課就過來訓(xùn)練”就扭頭走了。

    教舞蹈的是位女老師，四十來歲，身條還長得跟小姑娘似的。正帶著十來個穿著練功服的少男少女練形體?？匆娧杂讓幰彩茄矍耙涣?，招手喊他過來，“新來的？以前學(xué)過舞蹈嗎？抻抻腿讓我看看。”

    言幼寧頭疼了。他從小學(xué)過散打，練過跆拳道，就是沒跳過舞。他這么大個頭，跳舞也不合適呀，所以學(xué)校里有什么文藝活動，有人想過讓他當(dāng)司儀，當(dāng)領(lǐng)唱，就是沒有想過喊他去跳舞。

    言幼寧掃了一眼周圍一個個面容精致、身條纖細(xì)的美少年，無可奈何地?fù)狭藫项^，“老師，不好意思，跳舞我不會。要不我給你打一路拳吧?！?/br>
    女老師樂了，“行?！?/br>
    言幼寧擺好架勢，開始打品勢。他身架子長得漂亮，動作規(guī)范有力，一套動作打下來帥氣十足，相當(dāng)養(yǎng)眼。

    女老師帶頭鼓掌，“練這個也講究四肢協(xié)調(diào)和柔韌度，回頭你練習(xí)舞蹈一定很容易上手。”

    言幼寧的臉垮了下來。不過倒也沒說什么，這年頭，做什么事兒都得有點兒敬業(yè)精神。他現(xiàn)在既然是干這行，那就要有點兒吃這一行飯的自覺。

    “以后肯定會用得上啊，”女老師拍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誘，“你想啊，就算拍片子可以找替身，以后自己開演唱會總沒法作假吧。你總得配合伴舞扭兩下吧。”

    “開演唱會……”言幼寧從來沒想過那么深，這個說法讓他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應(yīng)該不會吧。”

    旁邊一個留長發(fā)的小男生嗤的一笑，半真半假地說：“你還挺謙虛?！?/br>
    言幼寧沖他笑了笑，沒吭聲。心里卻悄悄嘀咕：咱這叫謙虛么？咱這明明叫心里有譜，拎得清自己打醬油的身份。

    一周之后，廣告試鏡的結(jié)果出來了，入選的男主角是一個在偶像劇里剛剛躥紅的小明星，沒有言幼寧什么事兒。當(dāng)然，這個結(jié)果早在試鏡之前言幼寧就已經(jīng)知道了?，F(xiàn)在親耳聽一遍也沒什么太大的感感觸。不過，凌傲帶來的第二個消息就讓他有點兒坐不住了：凌傲給了爭取到了另外一個試鏡的機會。

    確切一點兒說，這個機會是導(dǎo)演渝凡主動交到凌傲手上的。用凌傲的話來說：吃巧克力那天渝導(dǎo)就對言幼寧印象深刻，這一次如果試鏡的時候不出意外，渝導(dǎo)就打算啟用這張新面孔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渝導(dǎo)剛接了一部大戲。有了他的賞識言幼寧在這部大戲里混個小角色是不成問題的。這一個個看似沒什么分量的小活兒要是都能四平八穩(wěn)地接下來，言幼寧的路子慢慢也就趟開了。

    凌傲握著拳頭給言幼寧打氣，“加油吧，孩子。真能把渝導(dǎo)給拿下，咱倆的計劃就能提上日程了。”

    10、胎記 ...

    言幼寧提著兩盒燒賣回到宿舍的時候，徐向北也剛回來，正彎著腰收拾自己的床頭柜。旁邊地上擺著一摞書，言幼寧掃了一眼，都是大一時候的參考書，徐向北為人細(xì)致，用完的書本都整整齊齊的，不像言幼寧，一學(xué)期還不到一半，頁邊都卷了。

    “今天不趕活兒了？”言幼寧把裝著餐盒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北街口的老三燒賣，還熱的，要不要？”

    “那還用說嘛，”徐向北把書整理好，放在一邊，樂顛顛地跑去洗手，“全島城就他家的燒賣味道最地道了。以前我奶奶總給我買?！?/br>
    言幼寧知道他說的“以前”是他上小學(xué)的那幾年，那時候他爺爺奶奶身體還挺硬實，老兩口退休費領(lǐng)著，手底下就徐向北這么一個小孫子，日子過得雖然不富裕，但是也不至于緊巴。等徐向北上了高中之后，老爺子查出來心臟病，又動了兩次手術(shù)之后，家里的日子就越來越艱難了。

    言幼寧掰開筷子遞給他，順嘴問了一句，“你爺爺奶奶最近怎么樣？”

    “還行吧?！毙煜虮币Я艘豢跓u，眼睛都瞇起來了，“嗯，還是那個味兒?！?/br>
    言幼寧從兜里摸出一張卡，順著桌子推到他面前，“向北，這個你先拿去用吧。我還有點兒別的收入，暫時用不著?！?/br>
    徐向北微微愣了一下。

    “我已經(jīng)沒什么親人了。朋友也沒幾個，這你知道?！毖杂讓幰е曜涌粗斑@個世界上，我真心想對他好的人也沒有誰了。”

    言幼寧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覺得兩輩子加起來，算得上朋友的人確實也只有徐向北和李翱兩個人。高中的同學(xué)畢業(yè)之后就沒有再聯(lián)系過，上了大學(xué)他又忙著料理一蓮的事兒，又忙著打工，也沒有機會跟同學(xué)聯(lián)絡(luò)感情。后來……

    言幼寧嘆了口氣，后來他被關(guān)家領(lǐng)回去，周圍來來回回就是那么幾個關(guān)政安安排的人。唯一一個變數(shù)就是李翱。不過李翱比他年長，完全用不著言幼寧去替他cao心。

    徐向北拿起那張卡，嘴角抿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你真不用？”

    “你拿著吧，”言幼寧看他的反應(yīng)不像是要拒絕，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輕松了一些，“咱們倆人加起來，也只有你爺爺奶奶這兩個親人。這點兒錢頂不了什么大用，但是能讓老人家日子過得松快一點兒。我又不是白給你，以后掙錢了再還我唄?！笨ɡ锸撬?dāng)初賣戒指的錢，刨去他用掉的一部分，還剩著十來萬。這些錢要是對付大病，動手術(shù)什么的也確實頂不了什么用，但是對兩個靠打工維持生計的窮學(xué)生來說，已經(jīng)算是一筆巨款了。

    徐向北點了點頭，“幼寧，我就不跟你說謝謝了?！?/br>
    “難兄難弟的，謝啥？”言幼寧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還有李翱發(fā)的工資，昨天又被凌傲拿著身份證去銀行重新辦了一張卡，生活費是足夠了。再說他每天去華藝上訓(xùn)練課還有員工餐吃，衣服什么的也是李翱給料理，也真不用他花什么錢。

    他記得上一輩子的時候，徐向北畢業(yè)沒多久就進了一家合資公司做助理，兩年后就調(diào)去了法國總部，不到三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管理級的人了。也就幾年的功夫，他借出去的這點兒錢在人家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莫欺少年窮，這句老話真他媽的有道理。到那個時候，自己跟華藝的合同也到期了，如果也回法國的話，說不定兩個人還能湊一起經(jīng)常見面呢。

    徐向北哪里能想到言幼寧這一會兒工夫心里頭轉(zhuǎn)的那些念頭，他悶頭吃完了自己的一盒燒賣，又伸著筷子從言幼寧飯盒里夾了兩個吃了，這才想起來問他，“你說你有別的收入，還是坐家教嗎？”

    言幼寧搖搖頭，“家教我再也干不了了，我現(xiàn)在特別沒有耐性，根本坐不住?！?/br>
    徐向北好奇了，“那干什么？”

    “我跟娛樂公司簽了三年的合同。”言幼寧想起自己跟凌傲談的那個莫名其妙的條件，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當(dāng)藝人唄，過兩天還得去試鏡?！?/br>
    徐向北這回是真愣住了，“當(dāng)藝人？就你那個臭脾氣……”

    “忍得了就忍，忍不了就不忍?！毖杂讓帉λ恼f法滿不在乎，反正他也沒打算把自己打造成個溫良公子。

    “你啊，”徐向北略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公眾人物，哪里能像你想的那么任性呢。夾著尾巴做人吧，啊。”

    言幼寧笑而不語。

    徐向北看著他，旋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對了，這馬上就期末了，放假了你住哪兒？有安排嗎？”學(xué)校放假是要封宿舍的。在以前言幼寧就直接回家了，可現(xiàn)在他家房早就不姓言了，又沒有什么親戚可以投靠，要租房子也得提前下手。

    言幼寧抿了抿嘴唇，“經(jīng)紀(jì)人說替我申請宿舍?！?/br>
    凌傲提議他住華藝的宿舍時，言幼寧是真心不愿意。在他看來，自己一個打醬油的半吊子貨，又不打算吃這一碗飯，住著人家的員工宿舍多少會有點兒心虛。再者，自己最多就住到合同期滿，到時候還得搬出來另找地方，實在太折騰。但是另外一方面，他上哪兒租房子人家也不可能租給他一輩子，他和他媽的一些東西還寄存在原來房子的地下室里，他迫切需要一個私人的地方，能夠讓他安置這些東西。當(dāng)初賣房子的時候，言幼寧跟人家商量好的，這些東西最多半年就會拿走。如今這時間也算著差不多了，他怕再不去領(lǐng)出來的話，人家會給私自處理了。思來想去，言幼寧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即便重新活了一遍，他面對著自己的生活時，也依然是個被動的局面。

    徐向北沒想那么多，聽見他有宿舍還挺高興，“有宿舍多好啊，你們那里肯定沒有門禁吧，以后我趕工要是太晚了就上你那兒去蹭一宿。免得回來了還得翻廁所窗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