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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妖刀記 第五十卷 錙雨劫灰(if線蠶娘篇)在線閱讀 - 第二九四折三陽麗景,浴水藏姣

第二九四折三陽麗景,浴水藏姣

    關于驤公幽邸的戰(zhàn)場,耿照記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殷賊手上的黑色霧絲絞扭如蛇,一股腦兒鉆進了胸膛。那份疼,便以耿照的標準也算相當過分的了,以致后續(xù)昏醒之間,隱約感覺給人扒開皮rou、鋸開胸骨什幺的,相較之下似乎也沒有什幺。

    意識略復的幾個瞬間,少年宛若置身洪爐,整個人幾欲燒融,上一回有這種感覺,是在三乘論法的擂臺,李寒陽李大俠為他穩(wěn)住體內行將崩潰的諸元,重新鑄成“鼎天劍脈”那會兒;但多數的時間里,少年卻是渾渾噩噩,無法思考,猶如沉于漆黑一片的冰冷深海,什幺都感覺不到,不知何時才會觸底,那樣的孤絕與無助能硬生生將人逼瘋。

    直到一把悅耳動聽的嗓音透顱而入,將他和世界重新連結了起來。

    “……氣沉丹田,天元化生……走神闕,入氣海,結元胎……精氣一如,以出焦陽……”

    這聲音又脆又甜,可想見主人抿著一抹壞笑,杏眸滴溜溜一轉的模樣,然而隱透著威嚴的口吻又令人無比心安,仿佛智珠在握,跟著走肯定沒錯。耿照的身體本能動起來,外溢的真陽于下丹田凝聚成形,猶如燒化的油膏,驀地一陣激靈,真陽離體而出,持續(xù)不斷的激烈噴射刮得馬眼生疼,同時帶來巨大的快感。

    清明略復,忽察覺腰上有人,兩只小手摁在他胸腹間,膚觸膩滑,滋味妙不可言;省起方才所用功訣并不陌生,忖道:“是……是〈通明轉化篇〉!”

    里的這三百字功訣看似平淡,卻是明棧雪窺破玄機,引雙修之法徹底改造這門絕學,使其得以速成的重要關竅,耿照早已練成了反射,哪怕失去意識,憑借身體記憶也能自行發(fā)動。

    但顱內的那把動聽嗓音所示,并非明姑娘版本的〈通明轉化篇〉,而是倒反過來,讓他把真氣灌至有“藏精處”之稱的下丹田內,逆行轉化篇心訣,使之與陽精相合,然后再一股腦兒地排出體外。

    耿照很難判斷是快感射精所致,抑或是精水離體的一霎間,周身洪爐似的高熱略降,仿佛吹來一陣清風似的舒爽。然而光靠晚風飔涼,并不足以熄滅燒熾的爐中青焰,難以形容的悶窒轉瞬間又將少年吞噬,斬斷他爬回現世的唯一一條路。

    換作是旁人,恐怕會失去求生的意志吧?但對耿照來說,這短短片刻的連結已然足夠——都看見回家的路了,哪有放棄的道理?就連無窮無盡的黑暗都不能使他崩潰,何況已看見了光明!

    我要醒來,少年心想。我一定會醒過來。

    他在不斷沉降的漆黑里想像著自我,努力覺察、努力掙扎,頑強地抵抗著絕望侵襲,不放過任何一霎閃現的感知靈光,哪怕是痛楚都揪緊不放;漸漸斷續(xù)間或的靈光連成了片段,痛苦越來越鮮明,其他感覺也是——

    耿照猛然睜眼,刺骨到難以形容的酸澀冰水在同一時間內瘋狂涌進口鼻,好不容易恢復的意識差點凍到斷線;微弱的光源仿佛在頭頂極遠處氤氳晃蕩,折射著扭曲的月形,省起自己怕是被扔進潭底一類,手腳并用,奮力朝光源泅去。

    他應該被狠狠嗆上幾口的,說也奇怪,意識到這點的瞬間,涌入口鼻乃至肺里的潭水忽然消失,一陣溫熱泡沫透體而出,骨碌聲久久不絕,連原本水中的寒冽之感也都隨之化散,差不多就是放涼的洗澡水的程度。

    更奇怪的是:他是在水中蘇醒,肯定不會先吸一口長氣備用,此際肺中不但積水全消,也無一絲氣悶欲窒的感覺;能以胎息滯水如斯,可見真氣充盈,以至于能將潭水自行排出。

    耿照停止上泅,浮在水中片刻,感覺周身水溫升高如溫泉,才換另一處懸浮,不知不覺越潛越深,直到又開始覺得潭水刺骨,肺中氣息寡弱,顯是真陽消耗得差不多了,急急浮上,“嘩啦!”破出水面,被夜風刮過濕漉漉的頭臉,始覺前塵如夢,終于重返人間。

    此間看似一處橋底深潭,潭面方圓不到五丈,于月下清澄如鏡,爬滿藤蔓苔蘚的索橋斜斜橫過,搖搖欲墜;一道清溪穿過橋底,入潭處的段差足有七八尺高,猛一看還以為是個小瀑布。

    水潭最深足有三名成年男子相疊,流出寒潭的溪床卻不過半人多高,仿佛仙人的巨拐從天而降,朝這溪攔腰砸出枚深坑來,才得有此潭的存在。湍狹的上游溪水注入潭中,注滿而溢,到了下流則平緩許多。耿照爬上岸處遍鋪鵝卵圓石,打磨得甚是光潤,離上頭的山徑還隔了道陡峭邊坡,顯是豐水期的溪床。

    此地空氣冷冽,林霧深濃,一嗅便知在深山之中,然而除了濕冷的深林苔蘚氣息,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刺鼻異臭,仿佛在哪里聞過,才清醒不久的思緒卻無法厘清。

    這里……是什幺地方?我為什幺會在這里?其他人……都上哪兒去了?

    他搖著昏沉的腦袋涉過鵝卵石床,爬上邊坡,就著月光扶樹而行,赤身露體也不管了。沿溪只一條路,是人劈砍林樹整出來的,而非獸徑,小路盡頭便是索橋,再往前已是斷崖,別說是人,連野獸都無處前進。

    橋對面白霧繚繞,連月華都透之不入,刺鼻異味正是從那個方向來。

    耿照硬著頭皮過橋,走著走著忽見光源,色帶嫣紅,宛若宮燈喜燭,揮開氣味刺鼻的溫熱白霧,赫見石板地面上停著一頂華麗的金帳。

    此帳大逾八疊見方、藕紗數重,通體髹作紅黑二色,遍貼金箔的

    頂蓋呈八角飛檐狀,頂上立了頭振翅的三足金鳥;兩側抬桿粗如椽柱,便請力士來抬,怕也要十人八人之譜,不是向日金烏帳是哪個?

    他再三確認了鳳杖宮燈上的桑木陰記號,喜上眉梢,揚聲叫道:“蠶……蠶娘前輩!是我……弟子耿照!您在哪里?”開聲才覺喉間喑啞,宛若刀割,卻是難以自禁。

    霧里傳出一把銀鈴笑語。

    “舍得醒了幺?傻小子!”正是桑木陰之主馬蠶娘。

    耿照福至心靈,突然明白指點自己逆運〈通明轉化篇〉的,正是蠶娘。對他來說,幽邸大戰(zhàn)方歇,諸人生死不明,此際聽見蠶娘的聲音,親切、安心,或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齊齊涌上心頭,鼻內一酸,循聲發(fā)足奔去。豈料邁出數步,忽覺天旋地轉,真氣阻滯,不由自主地向前軟倒,撲通一聲跌入水中,冰冷之甚,絲毫不遜橋底深潭。

    寒意刺骨,異樣的阻滯燥郁之感反倒消淡許多,耿照心念微動,放松手腳緩緩下沉。這水池甚淺,怕是站直了也未至胸口,他卻靜靜地貼底不動,如先前在潭里般散去汩溢的真陽,頭臉仰出水面,倚著池緣調勻氣息,這會兒倒不忙著起身了。

    他的身體必定是出了什幺問題。

    寧定下來,就著月光一瞧,耿照才發(fā)現胸膛多了幾道淡淡疤痕,不細看幾乎注意不到。自服食枯澤血蛁之后,他傷口恢復的速度快到留不下痕跡,這幾處定是穿透了皮rou乃至骨骼,才得如此,但似乎又與那漆黑霧蛇鉆入心口的位置不甚相同。

    “……你原本之心,被那一縷殘剩的幽魔核所毀,”蠶娘銀鈴般的笑語穿透水霧,仿佛說的是什幺家常閑話。“總算他們找了顆心子給你換上,并將幽魔邪穢袪除,才把你從鬼門關前搶回來。”

    換……換心?怎幺會有這種事!就算蛁元加上珂雪的異能真能活死人rou白骨,上哪兒去“找了顆心子給你換上”?說得像往樹頂摘沒果子也似。但殺人取心這種事,七玄眾人未必便干不出來,應該說怎幺想都像他們會干的事,思之耿照頭皮發(fā)麻,忍不住輕按了按左胸的疤。

    沒有誰的命,是比他人更高貴抑或更低賤的。奪取他人之心才能延續(xù)的生命,少年寧可不要。

    “是丹書那孩子的水火雙元心。”蠶娘淡道:“胤野丫頭不知在想什幺,將亡夫之心當紀念物般一并帶到了戰(zhàn)場,若非如此,只怕也趕不及救你一命,應是冥冥之中有其定數。”

    耿照是聽胤野親口說過驚鴻堡慘事的,不想她非是帶走丈夫的首級硝制留念,而是從尸體中挖出了不死的雙元之心,孰為有情孰為無情,少年思之極罔,只覺凄惻。

    胤野未必有機會向蠶娘交待當年夫君之死的真相,蠶娘難知耿照心思,笑語溫婉,將個中詳情娓娓道來。

    當日情況危急,是胤野從隨身革囊中取出雙元心,才得露出一線曙光。

    胡彥之師從“捕圣”仇不壞,仵工擅于開膛,但畢竟是問死而非救生,急喚漱玉節(jié)幫忙。豈料漱玉節(jié)亦不擅外科,擔不起責任,眾人想方設法將人帶回冷爐谷,其間黑霧與驪珠持續(xù)交戰(zhàn),耿照靠著血蛁精元得以不死,但痛苦之劇實難想像,以致清醒后失去了這段記憶。此乃后話。

    薛百螣、蚳狩云等雖通跌打金創(chuàng),面對如此駭人聽聞的傷癥,俱都束手,最后還是漱玉節(jié)動用藥材行里的關系,從湖陰近郊帶來了曾與程虎翼等一同創(chuàng)設太醫(yī)局“同患堂”、亦有神醫(yī)之譽的湯傳俎,來為耿照cao刀開膛。

    湯傳俎性格怪異孤僻,致仕后隱居在湖陰近郊的小村里,既不開廬行醫(yī),也不領朝廷的半俸,自耕自食,一住經年村人都不知他姓誰名啥,更不知這貌不驚人的老農是名震天下的湯神醫(yī)。

    漱玉節(jié)命潛行都將湯傳俎綁來,老人一瞧耿照的情況,陰陽怪氣道:

    “開膛有甚難的?可心我安不回去。早二十年或可一試,反正又不是我死。知不知道我在被攆出太醫(yī)局前,為何先自滾蛋了?我這輩子食不油、飲不酒,不好女人,悉心保養(yǎng),可時辰一到,老天爺還是廢了我的手眼,才知人生走這一遭全是白饒?!迸e起雙手,依稀發(fā)顫。一旁薛百螣等老將雖未接口,諒必感同身受。

    胤野怡然道:“老爺子你放心,不用你安,開膛即可。其實呢,我家盟主的回復之能厲害得很,便是隨便拿斧子砍將開來,料想也能生回去。老爺子隨意即可,毋須在意?!睖珎髻蘩浜咭宦暎匀疇C酒,讓人準備凈室。

    在場眾人連“不可”都喊不出,無言以對,神情陰沉疲憊,容顏傾世的美婦言笑晏晏毫不在意,仍與見三秋斗口。

    武登庸以為她的從容并非空xue來風。畢竟身為上一個親手摘出冰火雙元之心、還一路保存至今的人,沒有誰比胤野更了解這枚異物的性質。

    湯傳俎切開皮rou,鋸斷胸骨,以超過所有人想像的狹口,在耿照的胸膛上開了足以露出全心的大洞,連胡彥之都佩服得不行,暗自記取神醫(yī)的手法。不過接下來的一切卻令湯傳俎瞠目結舌,大呼值得,結束后甚至自愿留在冷爐谷,繼續(xù)觀察耿照復原的情形。

    胤野以珂雪搠入心膜,黑霧凝成的活心瞬間不動,腔子里一陣白光竄閃,圣源之力灰

    飛煙滅,點滴不存。失心的少年劇烈抽搐起來,轉眼將死,胤野不慌不忙,戴著鞣革手套將蘊有異光的雙元心放入空腔,剎那間,心包上的心脈管絡就像活起來似的,自尋徑壁插入攀合,直至充滿蛁元的新鮮血液注入運行,重新周行百脈為止。

    這個精密復雜的過程,僅僅在幾霎眼間便即完成,像是加速看了花開吐蕊的模樣。耿照痙攣的身子一僵,才又緩弛不動,肺葉起伏逐趨平穩(wěn)。

    “行了神醫(yī),”胤野嫣然一笑?!鞍阉厝チT。這口子可沒法兒靠長呢。”

    湯傳俎小心覆上心膜,葉合胸骨,仔細縫合傷口。數日之后,胤野讓他取出接合骨頭的細釘合葉,鬧得湯傳俎怪眼一翻,連稱荒謬。胤野笑道:“你瞧他左手尾指。那日我偷偷折斷了第一節(jié)的骨頭,你瞧是不是已然愈合?”眾人這才留意耿照尾指果然纏有紗布。

    幽邸大戰(zhàn)慘烈,便不計換心一節(jié),耿照渾身上下傷創(chuàng)無算,漱玉節(jié)、符赤錦等輪著幫他換藥,誰會發(fā)現多了一處?不想竟是胤野所為。

    湯傳俎半信半疑,切開后果然胸骨愈合,驚嘆不已,遂小心取下釘葉。

    蚳狩云臉都黑了,余人也受不了胤野的難測妄為,當日便將她請出冷爐谷。胤野毫不在意,含笑揮手而去,仿佛只是一場春郊踏青,終有盡時。胡彥之放心不下耿照,并未隨之而去。

    待蚳狩云怒氣漸平,想起要派人追蹤,才知潛行都一出谷便跟丟了人,半點痕跡也沒留下,果然是狐蹤難覓,領異行殊。

    而麻煩是從換心后才開始。

    耿照體內,驪珠奇力、血蛁精元、雙元之心等,都是輕易不死、幾能無休無止供應大能之物,雖不能說是控制自如,但人的心識十分奧妙;得到化驪珠也好,吸納蛁元也罷,過程當中,耿照清楚的神智或許才是最終能壓制神物、不為物役的關鍵,蛁元那次若非蘇合薰舍清白之身喚醒了他,后果不堪設想。

    冰火雙元之心,卻是在宿主毫無意識的情況之下接管身體。

    換完心的當晚,榻畔睡著的符赤錦被愛郎無意識的低吟驚醒,赫見耿照渾身guntang,毛孔散出真元,胯下怒龍勃昂指天,挺脹至前所未有的境地。

    武登庸、湯傳俎與七玄眾首腦聞訊而至,會診之下,判斷是真陽外溢,以致陽亢不退,須以元陰調和。符赤錦聽耿照說過望天葬之事,讓姥姥通報禁道,要不多時,果然蘇合薰領著幾名黑蜘蛛到來,荊陌亦在行列中。

    救援的行動從一開始便遭遇挫折。

    蘇合薰身負蛁元,光論體質,諸女中只她可與盟主分庭抗禮,但蘇合薰在房里與他交合了個把時辰,不僅不能逼出玄陽,龍杵亦未見消減,她卻幾乎昏厥過去。敦倫之時為免尷尬,眾人都是退出院去的,若非漱玉節(jié)察覺不對,不顧勸阻推門闖入,蘇合薰極有可能會死在男兒身上。

    搶下女郎后,雖不知發(fā)生什幺事,盟主還是得救,沒有個結果出來,誰都不肯離開。所幸黑蜘蛛沒什幺羞恥的顧忌,荊陌解衣上榻,納入巨陽,沒想到一刻未至便敗下陣來,隱有脫陰之兆。

    正自束手,向日金烏帳入得谷中,蠶娘以懸絲之法細診后,終于提出了解方。

    雙元心有陰有陽,不懼極陰極陽的優(yōu)點,在此成了致命傷。女子之陰對耿照來說引不出元陽,只有處女元陰方可奏功。

    黑蜘蛛中有一名處子依言而行,果被狠狠灌滿了一注,但破瓜后也只支撐了盞茶工夫,即以脫陰告終,出精的龍杵拖著血絲白漿拔出膣戶時,只略微縮小些個,差不多是平日耿照勃挺時的模樣,卻在眾女面前再度膨脹起來,熱氣蒸騰,駭人已極。

    陽亢未消,耿照就醒不過來,拖得越久,于神識傷損越重。

    為化消積于男兒下腹的邪火,蠶娘命眾姝以一名處子,搭配數名非處子之身的方式,前者引其出精,后者則散去邪火,看能否消去陽亢,爭取在三日之內喚醒盟主,為此天羅香從內四部教使中遴選出元陰豐厚者,漱玉節(jié)也讓潛行都留下最低任務編組,其余全部入谷待命,連陰宿冥也聞訊趕回。

    沒想到當中竟有如此曲折,耿照聽出一背汗浹,撫額喃喃道:“我……昏迷了多久?”

    蠶娘道:“換心用了兩日,當夜發(fā)作至今,已是第十七日。你若還醒不過來,冷爐谷中怕是找不出處子來了?!奔s莫覺得有趣,“咭”的一聲笑了出來,耿照幾乎能想像女郎那小小的絕美臉蛋上掩嘴挑眉、眼波流轉的模樣,也不覺泛起微笑。

    蚳狩云、漱玉節(jié),乃至媚兒等奉他為盟主的理由雖自不同,卻都有形勢的因素在,或不得不然,或因勢利導,他統(tǒng)攝七玄同盟的時日尚短,談不上改變其邪魔外道的行事風格,“殺人取心以救盟主”這種事他們是真能做出來的,怕還不需要猶豫;犧牲無辜少女的清白,雖同樣令耿照過意不去,起碼用不著剝奪性命。

    況且殷賊既死,外敵一去,此時若是失去領袖,十有八九是要爆發(fā)內斗的——便不說七玄諸脈間的老黃歷,光是五帝窟內,漱玉節(jié)與薛老神君的不對盤連耿照都能察覺一二,要不是看在“盟主”的面子上,這兩個人什幺時候突然打起來也不意外。

    他靜靜坐在冷冽的池里,手按胸膛,感受那平穩(wěn)有力的心搏鼓動,胸中忽有一股莫名的情思涌起。曾試圖將七玄帶到陽光下、卻不幸中道而殂的胤丹書之心

    ,如今在他的體內復蘇,實在不能不說是天意使然,耿照不知自己能把七玄帶到什幺地方,只覺任重道遠,既承先賢遺惠,卻是責無旁貸。

    而挽救他的性命乃至七玄命運,不教他死于雙元心的強大威能之下者,自是如一陣風般及時出現的蠶娘了。

    “不,你弄錯啦,小子?!狈路鹇犚娝男恼Z,女郎動聽的嗓音再度穿透氤氳水霧,雖似帶著笑,卻無半點歡快笑意,只有滿滿的無奈與自嘲。“蠶娘的法子若有用,你當在冷爐谷的錦帳銹榻上醒來,要不是給幾名千嬌百媚的丫頭赤條條地夾陪著,便是正有人騎在你腰上放肆嬌哼,箍得你魂飛天外之類,做皇帝也不過是這樣了?!?/br>
    蠶娘輕笑兩聲,幽幽地嘆了口長氣。

    “我那法子不過暫時解了你的陽亢,卻避不開死劫?!鳖D了一頓,才又為少年細細分說。

    雙火雙元心乃當年湖莊一戰(zhàn)時,垂死的呂墳羊捏碎了赤烶火蝎與冰川寒蚿的內丹,欲與仇敵同歸于盡,卻被胤丹書放入胸前創(chuàng)口,以拖延雙元激蕩而至爆炸的時間,與其心臟融合而成。

    火蝎寒蚿都是不知活了多久的異數,內丹所蘊,不遜于風雨雷電、山風林火等自然之威。胤丹書如何能以rou體承受,這個謎團蠶娘雖有過無數揣想,迄今仍沒有確切的答案,然而斯人已逝,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有廓清的一日。

    “鳴火玉狐”胤丹書能與雙元心共處,甚至倚之壓服群邪,成就不世功業(yè),何以耿照卻無法比照?

    “丹書那孩子無論功體、性情,乃至各種神奇遇合,都要比你平和許多,剛柔并濟,并未獨盛一元?!毙Q娘輕道:“你修習的,乃至于枯澤血蛁的精元,無不是大益于先天元陽之物;化驪珠雖不具備雙極之性,隨陰即陰,隨陽則陽,然而在你體內多時,精血相連,都說‘近朱者赤’,這會兒怕是近‘照’者陽啦!

    “你身子里形同揣著三只火爐,雙元心的火元一極可快活死了,拼命往里頭加油添柴,大展身手,殊不知血rou之軀有其極限,禁受不住這般烘烤。你的陽亢、真陽外溢不過是開始,待元陽之氣滿漲到了某個程度,能一舉摧毀苦苦相抗的冰元一極,極致的火元之力徹底釋放出來,不惟炸你得粉身碎骨,指不定能夷平半座冷爐谷——所以你現在才會在這里。

    “若有個萬一,在此荒山野嶺間,炸死的也就只有你我而已,用不著擔心連累其他無辜之人。是不是挺好?”

    就同當年湖莊大戰(zhàn)之際,蠶娘拉著杜妝憐離開湖心小島的情況一模一樣——耿照會過意來,不禁微露苦笑。這等糟糕至極之事從蠶娘口里說將出來,不比一小片桂香鳳眼兒糕更沉重,教人啼笑皆非?;蚴前菖呻S口言笑的怡然與灑脫所賜,明明命懸一線、隨時可能炸成齏粉的耿照,卻無將死之人的絕望悲愴,思路反而先于情緒動起來,掬了把酸澀清冽的寒潭水一抹頭臉,抱臂沉吟道:

    “這幺說起來,我是因為陽氣太盛,與火元一極劇烈反應,才得如此……處子元陰是因為稍稍阻斷了這個過程,才消除真陽溢堵心識的危機,讓我蘇醒過來,同時解除陽亢?”

    “孺子可教也。”蠶娘笑道:“丹書是有大智慧,但你除了這點像他,還有那孩子沒有的小聰明,我特別喜歡。”

    這聽著讓人完全開心不起來??!耿照無奈到差點笑出來,決定裝作沒聽見,續(xù)道:“但處子元陰相對于火元一極,直如杯水車薪,想靠外力解決是不現實的,只能從我自身著手,先行拆除這三座火爐——”忽然閉口不語。

    “能取出化驪珠的圣器,此際不在手邊,就算我知道該找誰去,時間上也來不及?!毙Q娘嘆了口氣?!巴q元與你融為一體,便抽干你的血也不會消失,光這座爐子你就永遠擺脫不了。況且雙元心并不是這樣運作的。

    “男女先天便分陰陽,雙元心安置于男子的體內,就算沒有你那常人千年難遇的三座火爐,總的來說也是益陽抑陰,終難長久無事,反之亦然。說穿了,這玩意就不該存在于人身內,與化驪珠這樣的人造之物不同,誕生之初就沒考慮過人能不能承受,無異于天地災害——”

    耿照從女郎的叨叨絮語中聽出關竅,忍不住插口:“既然放在常人體內,都免不了雙極失衡的結果,胤丹書前輩又是如何克服此關,得以駕馭冰火雙元心?”

    水霧的另一頭安靜了半晌,耿照清楚聽見“嘖”的一記彈舌聲,似乎還有刻意壓低的“死小鬼”之類的輕啐?!啊衣犚娏肃??!?/br>
    “啊哈哈哈……是風聲啦!沒人說話啊呵呵呵?!毙Q娘干笑幾聲,忽然壓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說:“其實除了天覆功,我還指點過那孩子修習一部失傳已久的儒門武典,名喚。這門武功吹……呃,我是說被傳得神而明之,什幺內家至寶的,說明還特別搞笑,說是能練出撈什子三層極陽之體!三次處男啊我的天!這是什幺人整出來的寶貝!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所以你就騙丹書前輩練了,對吧?”耿照非常冷靜。

    “練成了就有三次處男啊哈哈哈哈……呃,什、什幺騙,沒有,我是……我是很好心的指導他練,是出于疼愛晚輩的純粹之心……你那是什幺不屑的呼吸聲?”

    不好意思啊,我哪知道不屑都能滲進呼吸里——耿照忍住吐槽女郎的沖動,怡然續(xù)道:

    “我在三奇谷中翻過若干三宗舊典,冠以‘三’字的武功是滄海儒宗的至高絕學,如赤心三刺功等,等閑不能流入外人之手。這部若是蠶娘所有,莫說修習,傳便傳耳,料想不必遮遮掩掩。

    “我猜此典既非蠶娘之物,可能是從他處順來,被發(fā)現了不但得乖乖歸還,私練還會被追究責任,只能拐著丹書前輩練給蠶娘看,瞧瞧是不是真有三層極陽體這種好事。丹書前輩其后并未以此功名世,可能是為了替蠶娘保密,避免引來儒門三槐為難,也可能他終生都不知此事。我以為后者的可能性要大過前者。

    “更進一步猜想,丹書前輩或在修練三陽麗景神功之時出了岔子,蠶娘出于疼愛晚輩的純粹之心,自不能袖手旁觀,才破例將絕不能外傳的天覆神功傳給丹書前輩,勉強收拾了局面,免受良心譴責——”

    “喂喂,你小子還能再討人厭點幺?”蠶娘嘖嘖道:“要不是看在你家忒多好枕頭的份上,我就揍你了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胤丹書能從蠶娘傳授的蠶訣中,自行領悟出來,便知其武學上的天賦非同凡響,三陽麗景神功在當時看似一場災難,胤丹書終究是鉆研出可行的法門,用以練化雙元心中與男子先天之陽激蕩反應的火元一極,避開了爆體而亡的死厄。

    “所以,我也得修練這門三陽麗景功,才能救自己一命幺?”半晌耿照收了笑聲,凝神思索片刻,才正色道。

    “現下從頭練也來不及了?!惫⒄諞]料到她會這樣說,不覺一怔,卻聽蠶娘續(xù)道:“我以從你的腦識中取得〈通明轉化篇〉,融合三陽麗景功精要,重新‘刻’回你身子里,省去十數年的修練工夫。但遠水救不了近火,丹書體內沒有三座火爐逼迫,自能花費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慢慢馴化雙元心,你小子卻無這份閑適,可以悠著來?!?/br>
    女郎所說雖是匪夷所思,耿照卻能明白個中的計較與難處。

    三陽麗景神功不知何來,既非蠶娘和宵明島之物,自不能一傳再傳;授予胤丹書那一回還能說是無心之失,數十年后若又再來一回,怕是難向物主交待。耿照不曾聽聞此功,依蠶娘所述,與將冰蠶訣“刻”入染紅霞體內的應是同一門功夫。如此一來,他的三陽麗景神功便與紅兒的冰蠶訣一樣,身負此功卻無法轉授他人,也就沒有外泄之虞。

    蠶娘連這一步都想到了,且做完了,從她口中說出的“避不開死劫”五字突然變得無比沉重。還有“來不及了”也是。

    耿照并非全無面對死亡的覺悟。在籌謀驤公幽邸之戰(zhàn)時,他便做好再也回不來的打算,但經歷過痛苦而漫長的死斗之后,于大功告成的此際忽聆死信,連勇毅果敢的少年也不禁露出凝重之色,頹然垂肩。

    而雙元心不僅僅是帶走他的性命而已,冰元一極失去衡抑的瞬息間,便會將若干范圍內的一切夷為平地,蠶娘因此將他帶離冷爐谷,來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連隨侍的四嬪四童亦都斥退,以防有個萬一時,不致多添人命。

    果然……連想同眾人好好道別,都是不可能的了。耿照忍不住想。

    “你啊,明明精得鬼似,卻老是在些小地方犯傻;要說不是死腦筋,但分明就是。這到底算是聰明還是笨?”蠶娘噗嗤一聲笑出來,隨即響起了啪嚓啪嚓的踢水聲。難道她那廂也泡在水里?

    “三陽麗景神功是讓你以后用的。這會兒既不能靠你自己解決問題,也只能外求了不是?”

    耿照早想過這個可能性,就是覺得窒礙難行,才未繼續(xù)深究?!巴磔呺m見識淺薄,也知極陰之物未必等同極寒之物,寒蚿內丹反而是特例中的特例,因此千載難逢。真陽過盛,不是吞幾枚冰塊便能救得,否則晚輩遠避北關,長居冰天雪地中即可,也用不著傷腦筋了。”

    而放眼寰宇六合間,極陰之物不如極陽之物易存,無論是在鱗毛羽介、草木花石各類之屬,都是后者較前者更容易出現。是故修練陽剛真炁者,易借丹藥之力精進,但修習玄陰真氣者,若非長居陰盛之處淬煉自身,便只能靠汲取女子元陰這等外道邪法增益。

    按蠶娘所說,冷爐谷眼下都被他累得快沒處子了,上哪兒去找足以對抗火蝎內丹的滋陰之物?

    “喂冰塊要能有用,蠶娘親自喂你一車?!迸赦恍Φ溃骸耙膊槐卣f得忒周折,能救你的至陰之物,其實就是處子元陰,只是相較你那三座火爐之中的柴火,這些個小丫頭的元陰都不夠看,便拉上一兩百人,每回不過小小一注,澆不熄真陽烈火。能救你一命的,可不是普通的處子?!?/br>
    水霧忽散,耿照福至心靈,起身回頭,赫見池畔約一丈開外,以漢白玉砌著另一座溫泉池子,兩池間的地面鋪著同樣材質的瑩潤石板,蠶娘雙手捧頰,笑吟吟地趴在溫泉池邊,濕漉漉的銀發(fā)垂覆在身前肩后,不知為何未顯一絲狼狽,連凌亂都撩得人心尖兒酥癢,明艷不可方物。

    女郎的臉蛋怕比他的巴掌還要小些,挺翹的鼻尖沁著薄汗,粉頰紅撲撲的,此外無論雪頸、香肩,乃至于托腮的柔荑藕臂,其白皙膩潤之甚,竟與池畔鋪石無分軒輊,耿照愣了一愣,才省起她是一絲不掛。

    而她夾于臂間,如瓜實般壓于池緣,宛若兩只棉花枕頭的那兩團渾圓綿軟是什幺,也就不問可知了。

    耿照忍不住吞了口饞涎,回過神

    時,才發(fā)現怒龍杵硬得嚇人,卻非真陽外溢所致,囧得他往水池里縮了縮身子,以免被蠶娘責以不恭,視線卻像黏住了似的,無法狠下心來移開。

    女郎吃吃笑著,咬了咬彤艷的櫻唇,露出一抹促狹似的壞笑,挑眉斜乜道:

    “你還沒問,什幺不是普通的處子?”

    “什、什幺是……是不普通的處子?”少年結巴到完全不知自己在說什幺。

    “我想想啊?!奔毿“尊?、比例卻修長到近乎完美的女郎裝出思考的模樣,改以左掌托著雪腮,一下又換成右掌,藕臂抬起放落之間,那兩只大小直如雪兔,視覺上卻勝似熟瓜的玉乳不住壓擠變形著,閉合的深溝如蜿蜒的柳絲改變方向,壓在漢白玉上的雪rou底下依稀翻起乳暈蒂兒,那乍現倏隱的模樣更讓人心癢難sao。

    “譬如活了快兩百年卻沒嘗過男人,外表一直維持在青春正盛的廿五歲,貌美如花,擁有豐沛的先天元陰的那種處子,是不是夠不普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