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_分節(jié)閱讀_59
華晉太子送來這件衣袍,是最直白的挑釁,可那人怎么會輔佐夏淵?還替他解了癡瘴? 這世上不該有這么相像的人,若真的有…… 若真的有,他便不能心急,強虜不得,須得一步步斷了那人所有的退路,把他圍困在自己身邊,再慢慢驗證那些困惑。 就像當年一樣。 德落寺的刑房中,卓然已被上百種刑罰折磨得脫了形,他看著牢頭領進來的荊鴻,冷笑道:“你拿蕭廉做幌子,就是要讓我放松警惕?” 荊鴻屏退旁人,在他三步開外坐下:“是?!?/br> 卓然又問:“你早知道是我?什么時候知道的?” “滿月宴遇刺那天就有了些猜測,不過還是試探了你們幾人之后才確定下來?!?/br> “蕭廉比我更可疑?!?/br> “不會是蕭廉,當晚他之所以與董安常交班遲了,是因為顧天正被皇長孫殿下尿了一身,他去給他拿替換的衣物,這一點顧天正可以作證。” “但他還殺人滅口了?!?/br> “原本我也覺得疑惑,按理說蕭廉不是這么莽撞的人,直到你指證他,我才想通這其中的關竅?!鼻G鴻道,“那晚你守衛(wèi)的地方距離遇刺地點最遠,卻是除了蕭廉以外最快趕到的,我問過胡非,他說蕭廉之所以毫不猶豫地殺了那名刺客,是因為那人試圖用暗器射殺太子殿下,而出聲警示的人,就是你。” “我出聲警示,正說明我對殿下忠心耿耿不是嗎?” “不,你喊出‘小心毒鏢’這句話,就是要誘導蕭廉‘殺人滅口’,那名刺客身上確實有暗器,但那是后來從他懷中搜出來的,他死前根本沒有碰到暗器的機括,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那是‘毒鏢’的呢?” 卓然沉默半晌,呵呵笑了起來:“荊輔學果然心思縝密,你這般作為,倒是讓我想起我們蒙秦的一位智將了?!?/br> 荊鴻問:“閣下指的是謝青折嗎?” 卓然道:“正是,上卿大人智計無雙,但凡見識過他用兵策略的人,無不驚嘆于他的詭譎精妙,深謀遠慮。” “能博得如此美名,在下不勝榮幸。” 卓然沒反應過來:“什么?” 荊鴻坦言:“在下便是謝青折?!?/br> 卓然自然不信:“荊輔學這玩笑開得真有意思,上卿大人都已經病逝一年有余,還由得你來冒充嗎?” 荊鴻笑了笑:“看閣下容貌,好像是是染旗家的人?” 卓然愣了愣:“……是又如何?” 荊鴻道:“那應該也算是蒙秦重臣之后了,這些事想必你也多少有點了解。 “駱原之戰(zhàn)蒙秦號稱十萬大軍,實際上只有三萬不到,看似是在甌脫四周布兵死守,其實到處都是設的空城計。 “四年前蒙秦糧食欠收,只有八千四百二十三石,宇文執(zhí)意不肯低頭向華晉要糧,硬是花費三萬兩黃金從衛(wèi)燕運來了五千一百零六石糧食。 “前年蒙秦月祀,鹿力爾將軍的小妾跟正妻在宴席上大打出手,結果腹中胎兒早產,好在母子平安,孩子被宇文賜名平怒……” 他一一細數,聽得卓然目瞪口呆。 除了謝青折,誰能對駱原之戰(zhàn)的真實情況這么清楚?誰能脫口報出蒙秦四年前的糧食收成?誰能記得蒙秦內宮中的那么一出鬧劇,還記得那個小孩兒的名字? 荊鴻繼續(xù)說:“我還知道,宇文精心籌備天下武斗大會,就是要再度挑起五國對甌脫的貪念,算著時間,他該向各國的王族遞送拜帖了?!?/br> 卓然臉色慘白,這些事連他都不知道:“你……你怎么知道?” 荊鴻道:“因為這就是我給他出的主意?!?/br> …… 半晌,卓然回過神來,怒不可遏:“是你!你背叛了君上!” 荊鴻沒有說話。 卓然罵:“朝中很多人說你坐擁大權,意圖謀反,我從來都不信,現在我信了,你的死不是因為什么心力交瘁,你是罪有應得!” 荊鴻苦笑:“是啊,我罪有應得?!?/br> 卓然啐道:“呵,沒想到你跑到華晉來了。你以為你是誰,你不過是個三姓家奴,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君上傾心相待!我不管你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你躲不掉的,君上總有一天會找到你,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荊鴻道:“你說得對,他一定不會放過我??v然我為他打下萬里河山,為他鑄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所回報我的,也不過是燒穿心口的一錐?!?/br> “你……” 卓然的話沒有說完,突然被大量的血賭住了喉嚨。 一把匕首割斷了他的舌頭。 夏淵將那塊軟rou在手上掂了掂,又塞回了卓然的嘴里,強迫他吞了下去。他看著卓然,眼中閃著盛怒的光:“把你那些混帳話都給我吃回去。” 卓然被自己的舌頭噎住,喘不過氣來,他的臉上紫黑一片,眼珠血紅,驚愕地看著這個太子,發(fā)現自己似乎不認得他了。這人身上散發(fā)出的狠戾令他膽顫,那是從心底生出的畏懼,面對王者的卑微。 夏淵牢牢扼著他的脖子,直到他窒息而亡,才松開手說了句:“畏罪自殺、咬舌自盡這個死法,真是太便宜他了?!?/br> 而后他轉向荊鴻,神色冷然:“你跟他……當真只是君臣?” 荊鴻拿過他手中的匕首,擦干凈上面的血漬,收進袖中。 他淡淡道:“殿下,走吧,結案了?!?/br> 第44章 靈鴉兒 … 冬日暖陽普照,下朝后,夏澤不想悶在轎子里,遣走了轎夫和護衛(wèi),打算一路晃回安慶王府。路上看到個鳥販子,十幾種鳥兒在籠子里撲騰,其中一只小鷯哥聲音特別洪亮,對著他就嚷嚷:“官爺萬事如意!官爺萬事如意!” 夏澤不由得停下來,逗了逗它:“小嘴倒是挺甜。” 小販見他對這鳥感興趣,立時上前搭話:“哎這位官爺好眼光,這鷯哥是訓鳥師傅專門調教出來的,會說好些吉祥話呢。” “必須要訓鳥師父調教么?主人不好教?” “好教好教,它機靈得很,學得快!” “還會說什么?” 小販抓了把食給它,小鷯哥啄了兩口,歡實地叫起來:“官爺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夏澤噗嗤一樂,看來這小家伙教出來就是為了討官家歡心的,那訓鳥師傅也是個人精,知道哪些人最愛聽什么話。 又端詳了一陣,小鷯哥也歪著腦袋看他,模樣著實可人疼。夏淵一時興起,便掏錢買下了。剛把籠子拎起來,就聽小鷯哥諂媚道:“哎這位官爺好眼光!”——竟是把小販的那套說辭學會了。 夏澤笑了:“果然是學什么會什么,比皇兄那只狗腿子機靈多了,就叫你靈鴉兒吧?!?/br> 帶回王府,夏澤又愛不釋手地逗弄了靈鴉兒一會兒,聽著它嚷嚷“平步青云步步高升”,點點他的嘴道:“這話就別說了,我身為安慶王,還要如何高升?” 小鷯哥還沒聽明白,外頭有人通報:“王爺,典書令張謙求見?!?/br> 夏澤斂了神色,讓人把靈鴉兒拎下去,道:“傳他進來?!?/br> 自那次張謙幫他了解太子挑選神威隊員的情況之后,夏澤與其時有來往,但并沒有著力拉攏,只是有些事他不方便插手,就讓張謙稍微打探一下,想來這次就是來作回復的。 張謙行了禮,夏澤示意他落座,開門見山:“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