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十摸了摸她的頭：“我們不摻和那些事，不會有那么多危險。以后爹爹教你習(xí)武，我們父女倆游山玩水，想去哪去哪，自由自在。”

    “是不是要走很多路？”

    姜十道：“爹爹可以買馬，不用你自己走路。如果玩累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停下來，置兩間宅子，或者買個山頭，過世外桃源的日子。”

    “那我可以有丫鬟嗎？”

    姜十笑了笑，說道：“路上不方便帶，你先學(xué)會照顧自己。等風(fēng)頭過去了，爹爹再買兩個健壯的仆婦?！?/br>
    “哦……”

    姜十抖出一件衣裳，遞過去：“換上這個。”

    這是件粗布衣裳，灰撲撲的，樣式也不好看，小縣主摸著，只覺得扎手。

    她這輩子都沒穿過這樣的衣裳。

    “一定要穿嗎？”

    “要穿，你身上的衣裳太顯眼，換這個才不會被人認(rèn)出來?！?/br>
    小縣主扁了扁嘴，拿著衣裳不說話。

    剛才姜十形容的，對她來說是一個空白的未來，雖然知道會吃苦，可她沒見過，想象不出來。

    現(xiàn)在看著這件衣裳，她想象出來了。

    要穿這么破爛的衣裳，跟著同樣穿得破爛的爹爹。

    這樣的人，以前她看一眼都嫌臟了眼睛。

    可是以后，她自己也要變成這樣的人了。

    小縣主回過頭，看著世子妃。

    “母親……”

    世子妃眼淚滾滾，姜十不肯讓步，她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為今之計(jì)，只有……

    她握緊了袖子里的東西。

    姜十一件件收起行李。

    錢袋子，做了一半的摩睺羅，刻刀……

    “爹！”他聽到小縣主喊，回過頭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換衣裳。

    “怎么不換衣裳？快點(diǎn)，我們沒有時間耽擱了?！?/br>
    那天他偷進(jìn)榮園，被人看到了，這幾天他很小心，沒發(fā)現(xiàn)有盯梢的人。但不管怎么說，行蹤有泄露的可能，還是早點(diǎn)走安全。

    小縣主哭著說：“我能不能不走啊？我又不會騎馬，趕路很累很累的。我也不想離開母親，還有弟弟……”

    姜十耐著性子：“阿昀，這些都是暫時的，爹爹以后會帶你回來。你聽話，只有走了，你才是安全的。”

    “可是，這件事不是只有你和母親知道嗎？你們不說，誰會知道呢？”

    “沒有萬無一失的事?！苯溃澳憧次覀冮L得這么像，可見你和康王世子相貌不同。如果有一天，有人查到我們的事呢？阿昀乖，你不會吃苦的，爹爹向你保證?！?/br>
    小縣主一邊哭，一邊哀求他：“爹！你說你是我爹，為什么不能為我想想呢？當(dāng)父親的，不應(yīng)該希望孩子好的嗎？我現(xiàn)在過得好好的，跟母親弟弟在一起，有人疼愛，為什么你要破壞它？你是不是根本不疼我？”

    “不是，阿昀……”姜十正要哄她，卻被打斷了。

    “阿昀！”世子妃走過來，“算了，你爹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究竟是個隱患，為了你的安全，還是走了最好?！?/br>
    “母親……”

    世子妃抹掉眼淚，對她說：“是母親對不起你，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把你生下來。你要怪就怪母親吧，以后跟著你爹，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小縣主淚流滿面，哀哀地說：“母親，你不要我了嗎？”

    世子妃沒有回答，只是抱了抱她。

    然后她站起身，對姜十道：“好，我同意阿昀跟你走，但是你得保證，會好好照顧她。等她大一些，帶她回京城來看我?！?/br>
    姜十注視著她，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世子妃抹了把眼淚，說道：“你說我貪圖榮華富貴，我無話可說，是我吃不了苦?？墒墙腊玻?dāng)時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生下阿昀我沒有后悔過?！?/br>
    姜十的目光軟和下來，看著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明知道身份匹配不上你，還心存妄想，這本來就是你該過的生活?！?/br>
    世子妃眼淚洶涌，向前走了一步，慢慢伸手抱住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會一直想你們的。”

    聽著她哭泣的聲音，還有這依戀的擁抱，姜十不禁回想起當(dāng)初，他們還只是少年少女的時候……

    他伸出手，也抱住她，安撫道：“對不起的是我，都怪我……”

    話說到一半，一股劇痛從后心襲來，他停下來，驚訝地看著懷里的女人。

    第409章 老天的懲罰

    姜十反手抓住后面那只手，用力一擰，將世子妃甩到地上。

    姜十怒極反笑：“原來你的甜言蜜語，就是為了這個？”

    世子妃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快，她跌倒在地上，腦袋撞到供桌上，血頓時流了出來。

    “母親！”小縣主喊。

    世子妃只覺得額頭一片濕濕的，隱隱有些抽痛，伸手一摸，手上一大片的血跡。

    她顫著手，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姜十。

    “你、你好狠的心……”

    姜十哈哈笑出聲：“我狠心？你可真會顛倒黑白！我不過想帶走阿昀，你就想殺了我。只要我死了，就沒人知道你的秘密了，是不是？你就能安心當(dāng)世子妃了，是不是？”

    他踉蹌了一步，手伸到后面，用力一拔，將金簪拔了出來，鮮血噴濺，薄薄的春衫全都濕透了。

    “咣當(dāng)！”金簪丟到地上，姜十額上冒著冷汗，神情卻冰冷。

    “可惜你要失望了，這些年我出生入死，這點(diǎn)小傷算什么？”

    世子妃不料自己謀劃了這么久，還用女兒當(dāng)餌，設(shè)下這樣的計(jì)策，居然沒有成功。

    現(xiàn)下跟姜十翻了臉，他必會帶走阿昀，說不定還會故意鬧大動靜，到那個時候，自己還有好果子吃嗎？

    一想到這個結(jié)果，世子妃一股心氣往腦門沖，悲憤不已。

    “是又怎么樣？你走就走了，我們當(dāng)這輩子沒見過，為什么你還要回來？瞧我過得好，非要回來攪和是不是？姜世安，我哪里對不起你？當(dāng)初你我身份不配，原就做不得夫妻。我嫁入王府，你去投軍，我們各奔前程，誰也不用礙著誰！阿昀是你的孩子，可這又怎么樣？我生下她、養(yǎng)大她，不比你辛勞百倍？你憑什么來搶走她？”

    姜十呵呵冷笑：“你不想我?guī)?，那你倒是好好教??！阿昀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讓我怎么放心？我也不想礙著你，這就是你要?dú)⑽业睦碛蓡?？我竟不知道你是這么狠毒的人！”

    “對！我狠毒！我巴不得你死！當(dāng)初我怎么就瞎了眼，讓你今天有把柄來威脅我！”

    世子妃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撿起那枚金簪，又向他沖去：“你把阿昀帶走，我也不想活了！”

    姜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通紅：“你真的是為了阿昀嗎？其實(shí)是想滅口吧？康王府野心勃勃，當(dāng)初讓靖海軍假扮海盜，殺了太子，一手將宜安王推上皇位！而真正想坐皇位的人，是康王！你的夫君，康王世子，恐怕早就做著太子的美夢了！至于你，這些年做著他的賢內(nèi)助，幫他處理種種見不得光的事，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你舍不得的，不是阿昀，而是皇后的鳳座！”

    心里從未對人說過的隱秘，就這樣讓他一口說破，世子妃臉上火辣辣的，羞惱不已。

    “好你個姜世安！原來你早就認(rèn)定我是這樣的人，那你還跟我說那些軟話做什么？你求我讓你見阿昀，其實(shí)都是在哄我，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世子妃瘋了一般，手被姜十抓住，便用牙去咬。

    姜十到底不想殺她，兩個人扭成一團(tuán)。

    小縣主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短暫的愣神后，撲過去想拉開他們。

    “母親！不要??！你放開我母親！你松手！”

    可她到底還是孩子，那點(diǎn)力氣不過是撓癢癢。

    世子妃咬住姜十的手臂，用力極狠，沒一會兒，便咬下一塊rou來。

    姜十吃痛一甩，世子妃“啊”地叫出聲，兩人跌跌撞撞，直到抵住供桌。

    撕扯間，桌上的包裹掉落在地，滾出一堆東西。

    小縣主急了，怎么也拉不開姜十，眼見腳下躺著刻刀，撿起來就往前一刺：“你放開我母親！”

    這刻刀，本就是姜十特制的，平日拿來刻木頭，走江湖的時候就當(dāng)暗器，鋒利得很。

    小縣主這一刺，如同削泥一般，直接從他胸口刺了進(jìn)去。

    “噗嗤——”

    兩個大人都僵住了。

    姜十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阿昀……”

    小縣主也嚇了一跳，慌忙松開手，往后退去，拼命搖著頭：“不是，我不是……”

    她只是想救母親，只是覺得他很討厭，并沒想有殺人……

    可這一刀，扎得又準(zhǔn)又狠，姜十只覺得肺腑都疼痛起來。

    他松開世子妃，捂住自己的胸口。

    鮮血一滴一滴溢出來，他腳步踉蹌，往后跌去。

    世子妃趁著這個時間脫開身，抱住女兒，用又怕又恨的目光看著他。

    姜十眼眶濕了。

    這一刀，扎得太準(zhǔn)了。沒想到，三年前的大難他都逃過了，最后卻死在自己女兒的手里。

    怎么會這樣？因?yàn)樗鲥e了事，所以老天懲罰他嗎？

    姜十流出眼淚來。

    “阿昀……”

    他越是這樣，小縣主越是害怕，躲在母親懷里不敢看他。

    姜十絕望了。

    他錯了，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