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即使改觀，她也不會改變心意，覺得池大小姐可以嫁入俞家。他們這樣的人家，娶媳自是千挑萬選的事。

    這位池大小姐，在失了所有倚仗，根本爭不過叔嬸的情況下，還挖了這么一個大坑，讓人家跳進(jìn)去。這等心計(jì)，娶回來惹事嗎？

    再說，這個結(jié)果雖然是俞大夫人想要的，可她卻覺得池韞做此選擇十分愚蠢。

    這樣鬧翻臉，對她有什么好處？她一個女兒家，沒人做主，叔嬸有的是法子報(bào)復(fù)她。父母遺留的產(chǎn)業(yè)拿不回去另說，到時候隨意給她訂一門親，這輩子就毀了。

    這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這樣剛烈的性子，怕是一點(diǎn)委屈都受不得，不免叫人敬而遠(yuǎn)之。

    短短時間里，俞大夫人腦子里轉(zhuǎn)完這些念頭，頷首笑道：“池大小姐說的極是，我們沒有異議?！?/br>
    池韞含笑點(diǎn)頭：“好，你我兩家親事，就此作罷。從今往后，我與俞二公子各自嫁娶，再不相干?！?/br>
    俞大夫人繼續(xù)點(diǎn)頭：“愿池大小姐覓得佳婿，前程似錦?！?/br>
    “多謝夫人贈言?！?/br>
    她們兩人在這客氣，二夫人卻聽傻了。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什么叫解除婚約，再不相干？

    先前說的明明是……

    她還沒出聲，池韞已經(jīng)轉(zhuǎn)過來，起身施禮：“二嬸娘，我與俞二公子的親事，已經(jīng)分說清楚，日后他再娶什么人，不干我事了。阿韞在這里祝愿二妹，與俞二公子議親順利。先告退了?！?/br>
    說罷，也不管二夫人張口結(jié)舌的模樣，帶著絮兒出了會客廳，就那樣走了。

    二夫人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她將剛才的話品了品，也沒弄清，池韞是故意那么說，還是用詞不嚴(yán)謹(jǐn)。

    在池韞看來，這確實(shí)是退親，先前她鬧的時候，也是口口聲聲退親，他們都聽習(xí)慣了。

    但……

    二夫人抱著一分希望，看向俞大夫人。

    俞大夫人飲下最后一口茶，與俞五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雙雙起身。

    “事情已畢，我們也該告辭了?！?/br>
    “俞大夫人，那阿妤與二公子的事……”

    俞大夫人神情自若：“這邊剛剛退親，怎好馬上議親。池二夫人見諒，我們且先回去跟當(dāng)家的說一聲，余下的事，晚些再說。”

    “這樣啊……”這話說得在理，二夫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挽留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位俞家夫人告辭。

    目送她們乘坐的馬車離開，二夫人在門口站了好久，忽然回身抓著三夫人問：“三弟妹，我是不是領(lǐng)會錯了？她們這意思難道是，婚事沒了？？？”

    第8章 婚事沒了

    池妤怒氣沖沖，在屋里摔摔打打：“她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自己上不了臺面，俞家看不上眼，就把我的親事給攪黃了嗎？憑什么??！母親，你想想辦法呀！”

    二夫人被她鬧得心浮氣躁，喝道：“行了！你父親不是去探話了嗎？你別這么沉不住氣，俞家這樣的人家，最看重的就是教養(yǎng)！”

    池妤停下動作，忍了又忍，最后氣哼哼地坐到羅漢床上，委委屈屈地道：“母親，不是我編派她，她這人真是狼心狗肺。自她回家，我們供著她當(dāng)大小姐，吃穿用度，哪一點(diǎn)對不起她？可她呢？但凡一句話說不好了，就大吵大鬧。這也就算了，現(xiàn)在可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她居然一聲不吭，給我們挖了這么大一個坑。這心思也太惡毒了吧？這跟家里養(yǎng)了條毒蛇有什么兩樣？”

    二夫人沉著臉色，聽她絮絮叨叨地抱怨。

    俞家兩位夫人走后，她才回過味來，那死丫頭一開始就在算計(jì)。等她代二老爺承認(rèn)了退親一說，立刻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把退親這個說法給坐實(shí)了。

    他們憑什么把池妤嫁進(jìn)俞家？憑的就是這樁婚約！

    現(xiàn)在婚約解除，俞家為什么要和他們議親？太師府勢頭正旺，而池家在老太爺死后不復(fù)往日榮光，二老爺不過在鴻臚寺?lián)鴤€閑職，俞二公子又是那樣的人才，正常情況下，池妤根本不是俞家議親的人選。

    二夫人越想越是頭疼，卻聽池妤道：“……母親！要不我們親自去俞家說清楚吧？都是那個小賤人胡言亂語，跟我們沒關(guān)系……”

    “胡說什么？”二夫人忍不住出聲斥道，“你別添亂了行嗎？”

    池妤剛遭到打擊，又被母親斥責(zé)，頓時就哭了：“母親你還罵我，你不去罵那個小賤人倒來罵我，你是不是早就不疼我了？”

    二夫人被她吵得一個頭兩個大，正煩躁著，外頭傳來響動，有丫鬟喊道：“老爺回來了！”

    二夫人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老爺！”

    二老爺池亨擰著眉頭進(jìn)來。

    他年近四十，文質(zhì)彬彬。然而此時眉心疊了好幾層，一臉的煩悶。

    “老爺，怎么樣了？”二夫人急切地問。

    池妤也停了哭泣，期盼地看著父親。

    事情發(fā)生后，二夫人立刻傳話給二老爺。

    二老爺一聽，這還了得，立馬去了俞家。

    他抬頭看了眼妻女，嘆口氣坐下來。

    “不成？”二夫人急了，“他們怎么能不認(rèn)呢？老爺你手里不是還有老太爺和俞太師寫的約書嗎？”

    “你還有臉說約書！”二老爺氣悶半天，正沒地方發(fā)泄，二夫人這么一說，他也喊了起來，“原本我們有約書在手，只要咬死了，這樁婚事就穩(wěn)穩(wěn)的！偏偏你要多話，說什么叔父同意退親。這下好了，俞家不認(rèn)了！”

    “這怎么能不認(rèn)？隨口一說，哪有白紙黑字那么牢靠？老爺……”

    二老爺只是沖她冷笑，笑得二夫人心里一陣陣發(fā)涼。

    笑完了，二老爺?shù)溃骸罢f什么蠢話？俞家是什么人家？當(dāng)著他家人的面說出口的話，還想一筆抹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二夫人又氣又急，眼淚都快出來了：“你說我不要臉？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女兒，為了讓你跟俞家攀上親！這親事你干了什么？都是我前前后后忙活，好不容易讓俞家點(diǎn)了頭?，F(xiàn)在你反倒怪我頭上了？”

    “不怪你怪誰？”二老爺指著她道，“那丫頭說要交換信物，你就叫俞家來人，這不是你蠢？一個小丫頭都彈壓不住，你怎么管的家？”

    他站起來，氣沖沖地在屋里打來回：“我一去俞家，俞家五爺立時出來相迎，還沒張口呢，他便將俞家那張約書拿出來，向我討要另一張。我倒是想否認(rèn)，可俞家那態(tài)度，容我否認(rèn)嗎？退親那話是你親口說的，現(xiàn)在又不認(rèn)，難道我們還能跟俞家打官司？結(jié)親不是結(jié)仇！俞家我們得罪不起！”

    二夫人不甘心：“就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了？”

    二老爺搖了搖頭，心灰意冷地說：“回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聽到有人在說了。那丫頭要為師父服喪，所以退了俞家的親事，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你聽聽，人回去才多久，這話就放出來了，俞家是鐵了心不想跟我們結(jié)親！”

    二夫人絕望了。

    俞家就是沒理由退親，才不得不選了池妤?，F(xiàn)下那死丫頭遞了個正兒八經(jīng)的理由過去，他們還不借驢下坡？

    池家能怎么辦？出去說，婚事沒解除？就算別人信了，怎么解釋結(jié)親對象換成池妤？

    本以為這個女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了，結(jié)果一不留神，就這么飛了……

    池妤聽到這里，終于確定，自己嫁不進(jìn)俞家了，“哇”一聲哭了出來。

    “都是那個小賤人，都是那個小賤人！”她抽抽噎噎地說著，抓著二夫人的衣袖，“母親，這事不能這么算了！”

    ……

    回到熙和院，絮兒還一臉迷糊。

    和露倚云悄悄拉了她問：“怎么樣？沒事吧？真的退親了？”

    絮兒點(diǎn)點(diǎn)頭。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和露不可思議地問：“沒鬧事？”

    “沒?！毙鮾合肓讼?，又道，“不好說?！?/br>
    倚云不解：“什么叫不好說？你不是在場嗎？”

    對，她是在場，可當(dāng)時的情形……

    絮兒沒想明白，決定還是去問一問。

    她推開兩人，起身往里走：“我去問小姐。”

    看著她進(jìn)了屋，和露倚云一臉莫名其妙。

    “這妮子傻了嗎？親眼看著的，鬧沒鬧事都不知道？”

    絮兒已經(jīng)進(jìn)了里屋，看到池韞在摘頭花，自覺上前幫忙。

    她覷了眼鏡子里的池韞，猶猶豫豫地開口：“大小姐，剛才您……”

    “嗯？”池韞含笑看著她。

    絮兒鼓足勇氣問出來：“剛才您說，跟俞家解除婚約，意思是不是……二小姐也嫁不成了？”

    鏡子里的美人笑了，溫溫柔柔的，說的卻是：“是?。∠肽梦业幕榧s嫁貴婿，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第9章 黃白之物

    想拿我的婚約嫁貴婿，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心里也有個聲音說。

    池韞嘆息一聲，壓住涌上來的負(fù)面情緒。

    你看，她們現(xiàn)在做不到了。

    “大、大小姐……”絮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

    池韞透過鏡子看著她：“怎么，嚇到了？”

    絮兒連忙搖頭：“沒有，奴婢只是……您既然有辦法，當(dāng)初為什么想不開呢？”

    池韞慢慢梳理著垂下來的散發(fā)，漫然道：“就是死了一回，才突然想通了。從回到這個家，她們就刻意挑動，引我做出種種無狀之事。先前我看不清，總是暴跳如雷，反倒如了她們的意。跳出來一看，不外如是。她們越是這么做，越是心虛?！?/br>
    絮兒聽著大小姐緩緩說道：“俞家跟她們不是一伙的，所以她們要先敗壞我的名聲，好叫俞家同意換人。只要明白這一點(diǎn)，就知道，她們其實(shí)沒什么籌碼。關(guān)鍵在于俞家，他們不想要這門婚事，卻又礙于長輩約定，不得不捏著鼻子認(rèn)了。倘若婚約不在了呢？”

    她對著鏡子里的絮兒笑了一下：“跟池二小姐結(jié)親，俞家又不是腦門被夾了?！?/br>
    絮兒不禁跟著笑了下。

    她被調(diào)來伺候大小姐，自然站在主子這邊。

    每每看到大小姐吃虧，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