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致算了算才發(fā)現(xiàn),我離開京城竟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我其實沒有想過一輩子不回來,只是山高路遠(yuǎn)的,恰好一直也沒什么理由回來,不知不覺四年就過去了。 這次回來還是為了邵鈞廷,他剛受過傷,又不會愛惜自己,回京辦事、加上路上的時間,最快也得花去兩叁個月。我不放心其他人照顧他的傷,索性就陪他回來了。 動身前,邵鈞廷曾打趣我說,京城這幾年變化很大,我到時候可別出洋相了。 那時候我還不信,進城后發(fā)現(xiàn)他說的確實沒錯,京城的變化甚至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些。 房屋鱗次櫛比的整齊排列著,京城好像比我離開的時候大了兩倍還不止。 街上車水馬龍,好不熱鬧。我問了邵鈞廷才知道,原來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燈會快到了,城里才多了許多準(zhǔn)備生意的商人,還有外地趕來的游人。 邵鈞廷注意到我看街邊為燈會做著準(zhǔn)備的攤販看得出神,開口問我,“喜歡?” 我轉(zhuǎn)過頭來,“......就是看看?!?/br> “燈會那天陪你來?!?/br> “嗯。” 入了將軍府,我還是住在邵鈞廷隔壁的小院里。 放了行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生藥爐,準(zhǔn)備要用的藥草。 邵鈞廷上個月出關(guān)巡視的時候被關(guān)外的一群異邦人埋伏,受了箭傷。 他武功高,這次偶然的襲擊當(dāng)然最后圓滿解決,可這箭上有毒,且毒性刁鉆蠻橫,讓身體向來康健如虎的他也吃了不少苦。 我試驗了許多辦法都沒能讓他好過些,看著他躺在床上難受得臉色發(fā)白的樣子,十分擔(dān)心難受。 就在我走投無路之時,終于讓我在一本師傅留給我的醫(yī)書上看到了一個可能能行的方子。我對它加以改良,幸運地奏效了。 這藥不好熬,熬過了一分就成了毒,熬得不到位就成了無用的藥草湯,所以我不放心別人來做這事兒。邵鈞廷的傷,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事事親為地看顧著的。 把藥爐安排妥當(dāng),藥房該如何布置也跟藥童們細(xì)細(xì)叮囑好了,我回屋里好好梳洗了一番,就去了邵鈞廷院子里。 “祝姑娘。” “桑榆”,我跟守在門口的人打了聲招呼,看了眼書房,“將軍在議事嗎?” “是。姑娘去屋里等吧,將軍已經(jīng)吩咐過了?!?/br> “沒事兒,我先去湖邊走走,待會兒就回來。” 不同于這幾年京城說得上天翻地覆的變化,將軍府里的樣子倒是沒什么改變?,F(xiàn)在正是夏天,府中湖面上的荷花都開了,很是好看。 我沿著湖邊的長廊走,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湖水、游魚、花草,過了一會兒就走到了湖心亭。 將軍府里的設(shè)計用了心,夏季從來炎熱,但湖心亭的位子取了巧,竟能感覺到絲絲微風(fēng),只覺心曠神怡,自在得很。 我在扶椅上坐下,四周沒人我就沒講究那么多了,趴在圍欄上悠閑地看下面的湖水,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眼的時候感覺周身有些搖晃,然后發(fā)現(xiàn)邵鈞廷正把我抱在懷里朝前走。 “我醒了,放我下來吧?!?/br> “抱你回去?!?/br> “別開玩笑?!蔽野櫫讼旅?,“還有傷呢?!?/br> 我發(fā)現(xiàn)邵鈞廷這人有時候真挺幼稚的,在世人眼中他或許是個頂天立地、威風(fēng)凜凜的大英雄,但興許是我和他認(rèn)識得久了,我總覺得他就是過去的樣子,有些東西從沒變過。 邵鈞廷沒把我放下來,也沒回我的話,只抱著我的手更緊了,步子也更大了些。 “故意的是吧?” “一路上長途跋涉的太累了,你休息會兒,我就再受點累把豬崽兒抱回窩?!?/br> 我輕輕捶了他一下,“說誰豬崽兒呢!” “誰生氣我說的就是誰。” 瞧,我說了吧。要是那些崇拜者們看到他這副動不動就喚別人豬崽的樣子,我真不知道會有何反應(yīng)。 湖心亭走回小院的距離有些遠(yuǎn),我們走出后沒多遠(yuǎn),邵鈞廷耐不住我動得太厲害,那架勢像極了要跟他摔跤比武似的,還是把我放了下來。 我們倆一塊兒往回走,偶爾會遇見叁兩個做事的下人。邵鈞廷和老將軍夫婦二人都不喜歡人多,府里相較其他官員的府邸,算得上極為清凈。 回到邵鈞廷的院子的時候已是黃昏,我差人多點了幾盞燈,為了看傷口看的更加清楚。 邵鈞廷在我面前把外衣除下,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左肩上裹了幾道白布,是我為他包扎的傷口。 我小心翼翼將層層迭迭的白布一圈圈拆下,對著傷口仔仔細(xì)細(xì)地檢查了一番,看到正在好好愈合的樣子,我放下了心。就怕他剛才那樣抱我又把傷口崩開了。 “放心了吧?”邵鈞廷饒有興味地看著我,笑得胸有成竹的,欠揍得很啊。 “行了,別驕傲了。轉(zhuǎn)過來,我給你換藥?!?/br> “是,卿卿大夫!” 我不理他這副明顯故意在逗我的樣子,認(rèn)真地給他換了藥。 “你可別身體好點兒了就飄了,平日里仔細(xì)著點。” “好的,卿卿大夫?!鄙垅x廷把外衣穿好,“卿卿大夫,您看也到飯點兒了,我在城里最大的酒樓訂了一桌符合您口味的菜色,專門給您接風(fēng)洗塵,不知小的有沒有這個榮幸?” 我又給了他一下,“別貧了,帶路吧?!?/br> 我們的位子在四樓,視野廣闊,空氣清新,窗外對著的就是在月色和燈火下波光粼粼的襄河。 邵鈞廷說得不錯,這里的菜色確實極合我口味。素菜不寡,葷菜不膩,再加上我的確是餓了,還多添了一碗飯。 吃第二碗的時候我毫無征兆地想起來了,這個酒樓我不是第一次來。 這個酒樓叫山海樓,曾經(jīng)梁老爺也帶我來過。 想起故人,我吃飯的速度不自覺慢了下來。 邵鈞廷注意到了,問我怎么了,是不是積食難受了。 我跟他說沒有,想了想又跟他說了,以前跟梁老爺也在這兒吃過。 邵鈞廷沉默了會兒,盯著我的眼睛,“你想見見他們嗎?” 清風(fēng)吹過,帶來淡淡的青草味道和花香,“不用了”,我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