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張影帝:“????” 張影帝還是把那段威逼利誘發(fā)了出去。 李柏奚這次多回了三個字:“看微博?!?/br> 張影帝不明所以,打開微博,發(fā)現(xiàn)李柏奚剛剛發(fā)出了一段視頻。 畫面中的李柏奚一身正裝,素顏出鏡,面色平和,對著鏡頭說:“我在此向同組藝人程平先生鄭重道歉。在合作期間,對方釋放善意,將我視為好友,我卻辜負他的信任、罔顧他的意愿,利用職務之便私下展開追求,且因為處理不當,還造成他的聲譽受損。作為化妝師,我的所作所為對公眾造成了困擾,在此,我愿意引咎退出化妝行業(yè),從此不再回歸。歡迎大家監(jiān)督?!?/br> 他半鞠了一躬。 張影帝麻木了。 他不相信世上有這么狠的人,寧愿同歸于盡,也要把他拉下馬。 但這么狠的人還真就讓他遇上了。 這段退圈宣言在多大程度上挽救了程平的名聲,張影帝已經(jīng)沒有心思調(diào)查了。 因為所有嘈雜的發(fā)言最后匯成了一道聲浪,是沖著他的:“有人做出榜樣了,你什么時候引咎退圈???” …… 一切喧囂的聲波抵達不到的地方,在劇組酒店里,程平仍舊孤獨地舉著手機。 “嘟——嘟——”從中傳出的等待音緩慢而枯燥,猶如垂死之人的心跳。 第47章 三年后。 “歡迎大家來到李柏奚個人畫展《一面》的開幕酒會?!辈哒谷诵σ庥刈呱险箯d演講臺。 “本次展出的作品包括了一百幅肖像。據(jù)我所知,為了這一百張人臉,李老師已經(jīng)消失在大眾視野整整三年了?!?/br> 臺下有人端著酒杯面露疑惑。 這些嘉賓里,有許多人是混在藝術圈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對李柏奚這名字的了解僅限于近年來風頭正勁的畫作,連畫手長什么樣都不知道。此時聽到“消失”這字眼,都不知此話怎講。 “在聯(lián)系上李老師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他隔了十天才回復我的郵件,后來我才知道,他那天剛回到有信號的地方。 “他游蕩已久,與無數(shù)人擦肩而過,卻只對畫臉情有獨鐘。通過對‘臉’這一主題的長期凝視與解讀,他從植根于不同文化土壤的人像面孔中,抽離出了超越個體、具有普世價值的人文理念。 “他為寫實肖像拓展出了更為廣闊的語境,即對人類生活與命運的寫實……” 策展人天花亂墜地吹了一通,最后收起稿子笑了笑:“李老師本人對高談闊論有些心理障礙,我這次費了許多功夫才說服他自己上臺講兩句。如果他站在這里跟大家聊五分鐘天氣,請多擔待。” 他轉了個身:“李老師,請?!?/br> 眾人的掌聲中,李柏奚一身寬松地亮了相。 臺下起了一陣小sao動。 李柏奚裝作沒發(fā)現(xiàn),有些生疏地重拾寒暄技能:“天氣挺熱的?!?/br> 眾人笑。 李柏奚:“我接到任務,必須聊幾句畫。如大家所見,我目前主要畫臉??赡苡腥瞬恢牢乙郧暗墓ぷ?。別擔心,你們沒錯過什么,我以前也是畫臉?!?/br> 臺下做過功課的評論家笑得端不住酒:“講相聲呢?” 李柏奚轉過身,指了指后面墻上掛著的一幅肖像畫,畫中的老太太老得幾乎看不出人種,偏偏涂了橘色漸變眼影與同色系唇釉,挑眉望著觀眾。 輕盈而飛揚的筆觸下,她那明顯不事保養(yǎng)的老邁的臉,與這妝容一對撞,仿佛有莽然的生機從這方寸之間噴薄而出。 “這位老太太聽說我當過化妝師,很好奇。她一輩子沒接觸過化妝品,她生活的地方也基本不存在化妝這件事。我問她想要什么風格,她說要像花一樣鮮艷。化完之后,我為她沖洗了一張照片,她很開心,說要保存到葬禮上當遺照。” 李柏奚又挑著講了幾個模特的趣事,最后說:“聊畫,我目前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以前,我對自我表達避之不及,現(xiàn)在想來,未嘗不是一種傲慢?!?/br> 有人露出了“此話怎講”的表情。 李柏奚:“那時我的目光停留在云上,仿佛泯然眾人就不配擁有自我。但我從未真正了解過所謂的‘眾人’。他們的生老病死愛恨悲歡,構成了一道裹挾我自身的、無邊無際的命運之河。 “當我逐流而下,認真凝望他們的面孔,才看清了自己?!?/br> 他望著臺下煞有介事點頭的人群,權當在自語:“感謝那個讓我睜眼的人?!?/br> 李柏奚一走下臺就被圍住了。評論家想提問,同行想攀談,路人想合影。 李柏奚三年沒營業(yè)了,頭皮一陣發(fā)麻,面上慢慢調(diào)整出微笑,挨個兒應對。 聊著聊著,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李柏奚驚了:“你怎么來了?” 是他以前經(jīng)常合作的攝影師。 攝影師:“想看看你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本以為你轉行了,怎么著也得變丑一點,沒想到顏值還甩我越來越遠了?!?/br> 李柏奚笑著拍他。 李柏奚外貌變化不大,但不知為何一眼瞧去,卻又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 精致的脂粉氣大約是被山風吹沒了,眉宇間曠達了許多。他還披著那頭及腰長發(fā),以前一看就是紙醉金迷大少爺,現(xiàn)在卻玄妙地向苦修者靠攏了。 攝影師從中瞧出一股自我放逐勁兒,一陣心累:“當年根本就沒多大個事,尤其是你都換了圈子,何必這樣……” 娛樂圈有一套自己的生態(tài),處處是雷區(qū)。然而藝術界的生態(tài)正好相反,生平?jīng)]點奇葩的事跡都不好意思出來混。 攝影師的言下之意很明顯:追個男人罷了,還真得打成重罪流放三年??? 李柏奚對著曾經(jīng)的熟人也不好說太多,敷衍道:“正好趁此機會修行一陣,想點事情?!?/br> 攝影師:“你可別修到最后大徹大悟,直接遁入空門嘍?!?/br> 李柏奚笑出了聲。 攝影師:“這么久了,差不多也夠了吧。其實鶴傘拿獎的時候,你沒去領,公眾對你的評價就已經(jīng)轉向了,惋惜你的事業(yè)剛走上巔峰就夭折……” 李柏奚挑眉:“公眾這么寬容嗎?” 攝影師:“你可能不知道,他們說你把角色設計得那么美,一定是真的很愛程平?!?/br> 李柏奚驟然聽見這名字,帶著隔世一般遙遠空洞的回音。 他猜測自己應該沒控制住面色變化,因為攝影師來勁了:“程平領獎的時候憋著眼淚不肯掉,不少人腦補了一出情海恨天呢……” 李柏奚一看對方偷瞄自己的眼神,敢情這廝是來打聽八卦的。 旁邊不覺間也豎起了許多對偷聽的耳朵。 李柏奚哭笑不得,打了個哈哈尿遁了。 他避開人流,走向展廳后門,心中那陣恍惚勁兒還沒過去。 確實,三年了。 他與程平不見面的日子,快要比共處的日子更長了。 李柏奚還沒走出后門,就看見外頭杵了一道人影,像在守株待兔。 聽見他的腳步聲,那身影猛然轉過頭來:“師父!” 開口還是帶著笑的,到尾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 李柏奚腳下一頓:“你這是經(jīng)歷了啥?” 馬扣扣的變化也挺大——主要體現(xiàn)在妝容上。眼線飛到太陽xue的妖艷賤貨,搖身一變成了圓眼睛粉鼻頭的純情小鹿,看得人一陣惡寒。 馬扣扣撲上來摟住他,扒著不肯放手:“沒有你,我過得好苦啊?!?/br> 李柏奚:“?” 馬扣扣提出要找個方便講話的地方請他吃飯。 片刻后,李柏奚坐在人聲鼎沸的小店角落,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油光粼粼的火鍋。 “這就是你說的方便講話的餐廳?” 馬扣扣:“哎呀,高檔餐廳來不及預約了,這兒吵成這樣肯定沒人偷聽得到,安全?!?/br> 李柏奚下了一筷子紅rou:“孩兒,士別三年,你倒愈發(fā)摳摳索索了。” 馬扣扣:“母親!您救我這一回狗命,事成之后您要吃米其林八星我都給您鑲上去!” 李柏奚:“?” 馬扣扣搓搓手:“三年前鶴傘殺青那會兒,你不是提前幾天跑路了嗎?我替你做完了掃尾工作,吃完殺青宴,就也回國了?!?/br> 李柏奚:“嗯?!?/br> 李柏奚:“……嗯?” 他抬起頭看著馬扣扣:“埃爾伯特呢?” “打完分手炮,分道揚鑣——否則又能怎么樣呢?我還能吃死這大眾男神不成?露水情緣罷了,大家心照不宣,好聚好散……至少在我眼里是這樣的?!瘪R扣扣又是一臉泫然欲泣。 李柏奚開始腦殼疼。 回國闖蕩三年后,馬扣扣在化妝業(yè)內(nèi)也初步奠定了地位。今年參加一場國外活動時,他發(fā)現(xiàn)埃爾伯特也在現(xiàn)場。 隔著人群望見埃爾伯特愈發(fā)冷峻優(yōu)美的側臉,馬扣扣心癢難耐,便想拉著他敘個舊。 埃爾伯特很給面子,真被他約了出來。 然而,倆人對“敘舊”的內(nèi)容顯然存在認知差異。 馬扣扣想的是干柴烈火再點一發(fā)。 埃爾伯特卻把他拉去露臺,喝酒長談。 馬扣扣耐著性子喝到半醉,心想這氣氛總算醞釀得差不多了吧,正對他暗送秋波,卻見他望著自己,一臉肅穆道:“……” 李柏奚聽到此處,疑惑地問:“所以他說了什么?” “不知道啊?!?/br> “?” 馬扣扣:“我英語那么菜,我說的他能聽懂,他說的我只能靠猜?!?/br> “???” “只見他怪嚴肅的,我也不敢打斷,就一直點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