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什么?”她疑惑。 周攻玉的眼中蘊了苦澀無奈?!靶M,我沒有娶姜月芙,以后也不會娶。” 她沒想到周攻玉會這么說,神情仍是平靜,和她的眼神一般,看不出絲毫動容。 “我知道?!笨蛇@與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回來好不好?” “可我不想回姜府,我不喜歡那里?!?/br> “你可以和我回東宮,我已經(jīng)是太子了,不會有人拿你怎么樣。” 周攻玉仍抱一線希望,幾乎是在半哄半勸了。 “殿下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姜丞相他們,當(dāng)作今日沒見過我,我不想回去了。” 她終于下定決心,說出了這些話,緊張地等待周攻玉的答案。 和周攻玉再相見的時候,她一顆心始終緊吊著,生怕他會告訴姜恒知。 姜府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是過得很好才對,她一點都不想和過去再扯上什么關(guān)系了。 沉默了半晌,周攻玉答道:“好?!?/br> 她眼睛亮起來,眉梢的那一點歡喜像枝頭的含苞的桃花,鮮活艷麗,嬌俏得讓人移不開眼。 無論周攻玉如何說服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小滿的歡喜確實與他無關(guān)了。 看到他的時候,她的臉上只有驚慌失措。 可曾經(jīng)明明……明明不是這樣。 她會笑著喊“攻玉哥哥”,扯著他的衣袖問他要飴糖,有數(shù)不清的問題要問他。 可方才,她喚的是“殿下”。 對著另一個男人言笑晏晏,還叫他韓二哥。 一時間,胸腔就像灌了冰水,帶來凜冽的刺痛,將他的理智不斷擠壓。 小滿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努力讓自己不要看周攻玉的表情。 “我想回去找韓二哥。” 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收緊,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他卻好似感受不到指甲嵌進掌心的疼痛。想扯出一個笑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做不到。 周攻玉生了一副極好的皮相,給人看去,只覺得他氣度深沉如遠山。臉上總掛著抹清淺虛偽的笑意,實在是迷惑人心。 可如今,他也不笑了,連嗓音都帶著那么一點脆弱低啞,像是朽枝即將被壓斷的悲鳴?!澳阆矚g他?” 小滿被問到了,還不知道回答什么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呼喊:“太子哥哥!” 陵陽被丟下很久,兩人的敘舊還是沒能結(jié)束,在韓拾的再三挑釁攛掇下,她還是忍不住來打探情況了。 周攻玉的心中橫著一根繃緊的弦,陵陽的突然出現(xiàn),反而使他長吁一口氣,緊繃的弦也緩緩松了。 問出那句話他便后悔了,與其得到不想要的答案,不如不要問,權(quán)當(dāng)做不知道。 小滿是第一個真心實意對他好,會小心翼翼將自己的一切都與他分享。 在他稱得上寡淡無趣的人生中,這是僅有的慰藉,也是他能在晦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光。 是他配不上小滿的好。 “小滿,我不逼你,也不告訴姜府的任何人,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可他現(xiàn)在想抓緊這束光,困也好求也好,都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了。 陵陽不等走近,被周攻玉涼涼地看一眼,腳下步子立刻停住。 * 韓拾等得焦躁至極,一心想將小滿立刻拉出來,然而江所思還堅持問個不停,他不勝其煩,抱怨道:“我哪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小滿認識太子啊?你問我有什么用?” 說完后又是一陣沉默,江所思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此次進京只為取得春試榜首,不曾想過還會卷進這種事。 方才見小滿的神情,倒像是害怕太子的接近,二人之前到底有多少牽扯,不是他們能胡亂臆測的。 江所思臉色凝重:“那你想如何?” “你沒看到小滿剛才不情不愿的嗎?反正她不愿意,誰都不能強迫她?!表n拾說完,就見兩人的身影逐漸近了。 小滿朝韓拾跑去,藕荷色裙邊如盛放的花朵,恍然之間讓他想起了不少舊事。 不同的是,那時候小滿是向他跑來,此刻,卻是從他身邊離去,奔向另一個男人 光是這么想,胸腔翻涌的嫉妒與不甘如潮水,恨不得將他整個淹沒吞噬。 走到此處,周攻玉眼神依舊冰冷,面上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從容笑意。 “方才是我失禮了?!?/br> 韓拾一肚子火,也假惺惺笑道:“殿下說笑了,失禮的是我才對?!?/br> 小滿瞥了二人一眼,悄悄問江所思:“若若去哪了?” 江所思嘆息一聲:“她可能有些不好受,這不是你的錯,切勿放在心上,她定能想開的?!?/br> 小滿一聽,頓覺不好,甩下他們就去找江若若了。 院子里的兩個婢女見小滿來了,都眼神奇怪地對視一眼。 房門緊閉著,她叩了叩門,屋里無人應(yīng)答。 小滿回頭問:“若若在屋子里嗎?” 婢女表情復(fù)雜:“在呢,也不讓任何人進去,小滿姑娘幫著勸勸吧?!?/br> 威遠侯府這么大點的地方,發(fā)生了小滿和周攻玉這等事,不消一炷香就傳遍了。 現(xiàn)在都知道太子一見面就抱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姐。 小滿聽到屋子里的壓抑的低泣聲,敲門的手停住?!叭羧??” 屋子里的人并不理會她,站了許久,她也不好再繼續(xù)惹江若若煩心,默默轉(zhuǎn)身離開。 婢女小聲交談著,看著小滿遠去。 “這小姐真是個了不得的,還以為是從哪撿來的孤女,竟然能一見面就勾了太子的心。” “可不是嘛,指不定是個有手段的,看著還乖巧本分,原是個事兒主……” 門啪得一聲被打開,嚇得兩人一個激靈。 江若若泛紅的眼眸還含著水光,面色慍怒瞪著二人:“非議主子,自己去請罰十丈?!?/br> 說完后又啪得關(guān)上門,力度之大,驚起了枝頭的雀鳥。 江所思得知了二人之間生出嫌隙,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又怕韓拾心直口快,惹得若若更加不滿。 “此事并非你的錯,若若并非不懂道理的人,你和她好生解釋,她不會怪你的。我和韓拾去了只怕她認為我們偏向你,屆時更難解決了?!?/br> 小滿沒想到江所思竟然不問她是怎么回事。 “兄長都不問我和太子之間有過什么嗎?” 江所思嘆了口氣:“無論有什么,那都是過去的事。韓拾也說過,初見你時,你在大雪里被凍到僵冷,若不是他遇見你可能連命都沒了。想必過去也不是什么值得回憶的好事,你若不喜歡,我自然不會提。” 她低下頭,眼眶漸漸紅了。 “好了,哭什么。”江所思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 夜里沒有月亮,漆黑寂靜,幾聲蟲鳴都顯得極為清晰。 江若若沉悶了一整天,誰也不肯見,裹在被子里好久才睡著。 安靜的房中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樹影透過窗戶照進來,像是張牙舞爪的妖怪。 本來在睡夢中的江若若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忽然見到有個黑影正要爬上她的床,嚇得一個激靈猛地起身,尖叫聲被卡在嗓子眼還沒來得及出去,就被那一聲“若若”打斷了。 “你別害怕,是我。”小滿心虛地低頭,聲音細弱蚊蠅。 江若若一肚子火氣,氣得語無倫次,指著她的手抖個不停:“你要做什么?你竟然……竟然敢深夜爬我的床!誰給你開的門!” 小滿聲音壓得更低了:“窗子?!?/br> “你!”她氣憤地瞪了小滿一眼,咬牙切齒地露出幾個字?!澳銇碜鍪裁??” “我睡不著……”小滿偷瞄了她一眼,又趕忙把頭壓低了,一副做錯事怕被罵的樣子。 江若若緩過來,板著臉冷冷道:“你睡不著來我這兒做什么?” 嘴上這么說,她又不禁打量起小滿單薄的衣衫。 夜里寒涼,小滿臨時起意到江若若屋里來,冷得肩膀瑟瑟顫抖,身子也是疼痛難忍。 被褥兜頭蓋下,她扯下,疑惑地看著江若若:“你不生氣了嗎?” 江若若憤憤道:“生氣,你別跟我說話了!” 說完后她就躺回被窩,背對著小滿。 堅定決心今晚不看她不理她,就當(dāng)做她不存在。 小滿默默鉆進被窩,躺在江若若身邊,小聲地解釋:“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太子了。我不想留在這里,我想回益州?!?/br> 江若若憋著不出聲,突然有一雙手伸過來環(huán)住了她的腰。 小滿貼著她,話里都帶了點哭腔:“我不知道會看見他的,我以為和他再也見不到了……我可以明天就離開京城,再也不回來了……你別不理我……” 話說到最后,成了小聲的啜泣,江若若眼眶也紅起來,蹭得起身,說道:“胡說什么,太子一看就是喜歡你,別說益州,就算你躲到青州也沒用?!?/br> 小滿蜷縮起來,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哭出聲。 “我不是有意要見他……我不喜歡他了,你別生我的氣?!?/br> 江若若本來的怒氣被她這么一哭都散了個干凈,無奈拍著她的背安撫起來:“我不生氣,你別哭了?!?/br> 小滿還是抽噎個不停,眼淚將衣衫都浸濕了。 “我都說不生氣了,你怎得還是在哭?”她這回是真的苦惱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早知如此還和她生什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