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對面的太子，始終從容自若，對陵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讓人極為佩服。

    江若若瞥了眼棋盤，很快又紅著臉收回目光。

    太子的手骨相極好，手指修長白凈，和他的人一樣溫雅。

    她發(fā)了會兒呆，忽聽到韓拾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怕他沖撞了太子，便急急起身走過去要將二人攔住。

    陵陽看向江若若，只見她向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去，下意識問了句：“那是誰？”

    周攻玉正要落子的手微微一頓，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蒼翠的梔子掩映過后，女子的面容逐漸露了出來。

    少年為她簪好頭上的步搖，笑著對她說了些什么，女子的眉眼也彎起來。

    她的烏發(fā)蜿蜒過肩頭，蒼白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澄凈眼眸如無波的湖面。

    一顰一笑，和夢中清影逐漸重疊。

    如此熟悉……

    霎時間，風(fēng)聲和鳥鳴連著陵陽的話語一齊消失。

    萬籟俱寂，只有他紊亂的呼吸越發(fā)清晰。

    棋子脫手，發(fā)出清脆的墜地聲，似是將他的神智拉回現(xiàn)實(shí)。

    周攻玉猛地起身，棋盤翻落，黑白棋子嘩啦散落一地。

    陵陽驚呼，一聲“太子哥哥”還未說完，就瞪大了眼看著周攻玉的身影飛快離去。

    踏進(jìn)府門，小滿正和韓拾說著話，忽然間眼前一暗，不受控制地被攏進(jìn)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

    正要掙扎時，她嗅到了淺淡的冷梅香氣，絲絲縷縷纏繞上來，將她的心臟撕扯、揪緊。

    這個人喚過她的名字千千萬萬遍，卻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如今日般。

    顫抖的嗓音微啞，好似極力壓抑著什么，片刻后，他輕嘆一聲，將她擁得更緊。

    “小滿?！?/br>
    第25章

    韓拾正在和小滿說著話,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將小滿抱在了懷里。

    他嚇了一跳, 手里的花盆都險(xiǎn)些砸在地上。

    正要伸手去拉開二人的時候, 江若若阻止了他。

    “這是太子！”

    江若若的話, 如同一道驚雷炸在他頭頂。

    驚詫的不止是他, 也有陵陽郡主和江所思。

    阿肆倒抽一口冷氣, 用力眨了眨眼睛, 確定自己沒有眼花。

    姜二姑娘死去一年多, 如今卻忽然回來了，竟還跟著江家的大公子一起？

    江所思始終端正的儀態(tài)也在此刻瓦解，瞪大眼望向二人，緊接著目光又投向韓拾。

    韓拾想都不想就知道，江所思這是在問他怎么回事，小滿和太子怎么會認(rèn)識。

    然而他和周攻玉僅有一面之緣, 若不是今日再見, 連他的模樣都記不清楚, 更別提得知他的身份。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小滿的心上人會是當(dāng)朝太子，是人人都稱贊舉世無雙的周攻玉……

    連陵陽郡主都沒見過這幅場面, 在她心里，太子一直是冷靜自持的模樣, 從未像今天這般, 大庭廣眾之下跑向一個女子，不顧外人的目光將她抱在懷里。

    也并非真的不近女色，只是要看是誰。

    小滿被緊錮著, 幾乎是被周攻玉按在了懷里。

    冰涼的發(fā)絲垂落在她臉頰，曾無比熟悉的懷抱和聲音再次出現(xiàn)，她卻覺得恍若隔世。

    察覺到懷中人的掙扎，周攻玉放輕了力道，卻沒有徹底放開她。

    “太子殿下?！表n拾面色微凝，實(shí)在忍不住先開了口。

    小滿有些喘不過氣，推了推周攻玉，他退后半步，清潤的眼眸微瞇，看向韓拾的那一瞬，似有陰鷙漸漸從他眸中隱去。

    雖然結(jié)束了這個擁抱，他的手仍是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小滿用力掙開，立刻跑到韓拾的身后，眼神戒備地看著周攻玉。

    韓拾面色緩下來，拍了拍她的肩。“沒事，別怕。”

    周攻玉面色微怔，看向躲開他的小滿，眼中還有幾分意外。

    “小滿？”

    陵陽怒瞪江所思，“這是怎么回事，那個女人是誰？你們是不是故意找了個人來勾引太子？”

    江所思很是苦惱：“回稟郡主，在下是真的不知。”

    “你不知道？這是威遠(yuǎn)侯府的人，你說你不知道！”陵陽郡主的吵鬧聲打破了詭異的沉默。

    小滿縮在韓拾身后，心跳飛快，生怕周攻玉將此事告訴姜家。

    韓拾心中焦躁，隨口胡扯：“太子殿下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

    周攻玉笑意猶在，看向韓拾的目光卻猶如淬了毒，泛著陰狠戾氣。語氣也是輕飄飄的，好似冷凝的雪花飛進(jìn)脖頸，讓人生出要打寒顫的沖動。

    “你覺得呢？”

    江所思心道果然，外人說的溫和好脾氣都是假的。

    為了韓拾不再說什么冒犯的話，他趕忙上前阻止了韓拾，讓二人對周攻玉行禮。

    小滿低著頭從韓拾身后站出來，始終不肯抬眼看向周攻玉，只是聲音極低地喚了一聲：“見過太子殿下?！?/br>
    “太子殿下？”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頓，緩慢念出了這四個字?！澳阋b作不認(rèn)識我嗎？”

    她頭壓得更低了，恨不得縮進(jìn)衣服里。

    江所思知道這兩人之間的事不是他們能解決的，將韓拾往回扯了一把，對小滿說：“小滿，不得無禮?！?/br>
    她憋紅了臉，看了江所思一眼，悶悶地“哦”了一聲。

    “去吧，既是故人，便去和太子殿下敘敘舊。”

    她更憋悶了，極其不情愿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攻玉看她這副模樣，心中無比酸澀，不知是喜更多一點(diǎn)，還是悲更多一點(diǎn)。

    然而觸及到她眸光，那一瞬便豁然了。

    還是喜更多。

    只要她還活著，恨也好怨也好，都不是難以承受的事。

    韓拾憋屈至極，憤恨地看向江所思，剛要說些什么，就見江若若咬著唇瓣，眼眶通紅泫然若泣。

    他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你哭什么？”

    陵陽郡主看得出來周攻玉不對勁，也不敢這個時候去搗亂了，一直安分的站在江所思身側(cè)。聽到韓拾的話不忍冷嗤一聲，江若若好似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眼淚奪眶而出，哭著跑開了。

    韓拾睜大眼，又是疑惑又是氣憤：“我還沒哭呢她哭什么？”

    “蠢貨。”陵陽郡主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韓拾此時一點(diǎn)就著，怒氣沖沖地問她：“你罵誰呢？”

    江所思站到兩人中間，勸說道：“好了，如此吵嚷，成何體統(tǒng)?！?/br>
    陵陽：“你說我不成體統(tǒng)？！”

    “不是……”

    “好大的膽子，敢教訓(xùn)本郡主……”

    “郡主請聽在下解釋……”

    小滿聽著身后人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用力到幾乎要把袖子攥破。

    周攻玉輕輕掃過，全當(dāng)沒有看到，輕聲問她：“小滿，當(dāng)時的事，我并非有意?！?/br>
    她退后一步，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能不好，又飛快抬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的，我不怪你?！?/br>
    話中滿是疏離，甚至還有些許恐懼……

    周攻玉眼眸微沉，直直盯著她的臉，似是要看出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為什么不怪我？”

    小滿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竟然見到了周攻玉。

    本來以為回京城一段時日就能再回到益州，往后應(yīng)當(dāng)是再也不見的。

    再也不見或許有些可惜……卻也不是什么壞事。

    在巴郡這些日子她其實(shí)是很開心的，江郡守夫婦對她很好，府中的人也對她也很好，再也沒人會割開她的手腕放血，沒有人像看牛羊一樣看她。

    一切都讓她覺得舒心。

    只有偶爾想到周攻玉，她會覺得心里酸酸麻麻，說不清的難過。

    都說喜歡一個人，是見到他就會笑，想到他就忍不住開心。

    可她想到周攻玉，只覺得難過。想開之后，就連難過也沒了。

    周攻玉看著小滿沉默許久，胸腔的好似有星火漸漸冰冷。

    小滿終于抬起了臉，望著他的眼眸仍舊澄澈，卻分明是疏遠(yuǎn)躲避的。

    “我不怪你，我現(xiàn)在很開心的，真的沒事?！?/br>
    “你想我怎么做？”

    涼風(fēng)拂過，白色衣袍微微擺動，柔軟衣料勾勒出他清雋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