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過后，在胤禛已經(jīng)覺得氣氛別扭到不正常準備先說些什么的時候，胤礽終于是慢慢開了口：“知道爺叫你來這里做什么的嗎？”

    “臣弟愚笨，還請?zhí)訝斨毖?。?/br>
    “你愚笨？”胤礽干笑：“你若是愚笨，爺?shù)哪切﹤€弟弟怕倒是沒人敢說自己聰明了。”

    “……太子爺有話請直說?！?/br>
    “行，那就都別裝了，”將手里的茶盞重重擱下，胤礽的聲音也冷了幾分，問道：“在皇上的糕點里頭加杏仁粉栽到爺身上，再在外散播那些莫名其妙的傳言，是不是都是你讓人做的？”

    “臣弟沒有。”胤禛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鎮(zhèn)定回話。

    胤礽輕哂，坐在另一邊的胤禔突然插上話：“老四，爺看你還是實話實說了吧，都到了這一步了，又何必再裝腔作勢拐彎抹角?！?/br>
    胤禛抬起眸，看著胤礽冷淡的雙眼和看不出多少表情的臉，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太子爺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多此一問。”

    “原因呢？”胤礽勾起的唇角爬上一抹輕蔑笑意：“你想皇上廢了爺這個皇太子？你想取而代之？”

    胤禛避而不答，只微蹙起了眉，半響卻沒有開口。

    胤礽嗤道：“你想得倒是挺好。”

    胤禛突然轉(zhuǎn)開話題：“皇上若是知道了大哥私下里回京，一定會追究……”

    “與你無關，你以為你來了爺這里，看到了老大也在，爺還會就這么放你離開？”

    胤礽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讓胤禛聽得一怔，臉上的恭敬之色慢慢退了下去，再不復方才小心謹慎的模樣：“你要扣押我？”

    “是又如何？”胤礽笑著反問。

    “你憑什么？皇上不會答應的！”

    “就憑你伙同胤祥胤禎幾個三番五次蠱惑攛掇爺行大逆不道之事，爺便大可將你們?nèi)磕孟拢o皇上一個交代?！必返i冷聲道。

    胤禛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還想說什么，賈應選匆匆進來稟報：“爺，外頭傳來消息，莊郡王和十貝勒聯(lián)名上奏彈劾恪郡王與十三十四阿哥私養(yǎng)暗探打聽宮中機密密謀造反，皇上勃然大怒，這會兒已經(jīng)傳得滿朝皆知了！”

    聞言，胤禛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鷙無比，猛地轉(zhuǎn)向胤礽：“是你讓他們做的？！你想污蔑我犯上造反！”

    胤礽冷嗤：“爺不過是以牙還牙，學你的罷了，再者，你在府里養(yǎng)暗探也是事實，爺有說錯嗎？”

    胤禛慢慢瞇起了眼，聲音沉得能滴出水來：“太子爺?shù)降诪楹我欢僭俣蒯槍ξ?？?/br>
    “這話倒是爺想問你才對，你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爺，爺?shù)奶又痪瓦@么讓你垂涎？”胤礽不客氣地嘲道。

    “從前我一心向著太子爺之時，你從來就沒有領情過，從一開始，就是你一直都在針對我！”

    胤禛不忿爭辯著，神情已經(jīng)有些失態(tài)，胤礽卻全不以為然，輕蔑道：“一心向著爺？你要是當真能像老九他們那樣一心向著爺，爺如何會為難你？怕只是從一開始你打的就是陽奉陰違的主意面上聽爺?shù)脑捫惺滦睦锼阌嬛亩际亲约旱暮锰?，爺可有說錯你？比起老八那種明著與爺對著干的，爺更討厭你這種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表里不一的人！”

    胤禛的手慢慢握緊成了拳，胤礽語氣里的嘲諷和不屑讓他覺得受辱又憤怒，聲音也更沉了一些：“所以你這是要置我于死地？”

    “你自找的，”胤礽道：“你要是還有自知之明就該跟老八那樣收手抽身，而不該屢次三番地給爺找麻煩?！?/br>
    “我收手抽身了你會放過我嗎？”胤禛不甘反問：“老八若不是因為出繼了宗室你會放過他？！”

    “所以你覺得是爺一直在逼迫你？”胤礽一哂，沖對面的胤禔努了努嘴：“你以為呢？”

    胤禔皺著眉搖了搖頭，問胤禛：“你覺得單憑一個子虛烏有的栽贓和一些無稽之談的謠言能動搖太子爺?shù)牡匚?？?/br>
    “無稽之談？”胤禛冷笑：“我不過是在府上養(yǎng)幾個探子就要被你們扣上圖謀不軌的帽子，那么太子爺在福建私下養(yǎng)海軍造火器算什么？！”

    “你果然都知道了……”

    其實胤礽一早就猜到了，胤禛他們?nèi)舨皇悄玫搅耸裁茨芙o自己帶來滅頂之災的證據(jù)應該是不會冒這么大的險對皇上動手的，先讓皇上懷疑自己意圖謀害，再在外散播造反謠言，之后將這事一次捅破，到時候便是坐實了皇太子意欲起兵犯上之說，康熙也定是再留不得自己。

    當年在胤礽的幾次干預之下都沒能調(diào)進京后來升遷至閩浙總督的朱弘祚一直對太子爺心有不滿，加之胤禛曾當眾在康熙面前為他說過好話保過他，后來很自然地他就投靠了胤禛，朱弘祚在廣東福建一帶經(jīng)營多年，胤礽做的事情雖然很隱秘，到底還是被他們給察覺了蛛絲馬跡。朱弘祚雖三年前就去世了，但其幾個兒子也一直在沿海一帶為官，起初是發(fā)現(xiàn)了胤禟和十三行的商人有染，后來追查下去，便就牽扯出了太子爺這么多年在福建廣東經(jīng)營的事情，胤禛知道后，立刻要求他們不動聲色地收集證據(jù)，準備借此將太子爺一次搞垮。

    這事胤禔也是前幾年從戰(zhàn)場回來之時才聽胤礽說過的，幫他做這事的是施家和岳端，在臺灣北面的孤島胤礽私下里建造海上軍艦并訓練出了一支足以和歐羅巴實力最強的海上戰(zhàn)隊對抗的海軍，且十三行里有人幫他專門在西洋諸國搜羅最先進的火器樣本，送去給被胤礽派人從流放去盛京的路上救出來安置在島上的戴梓和從各處搜羅來的制造火器的人才，讓他們加以仿制和改進，到如今，不論是火器庫還是海軍艦隊都已初具規(guī)模，只等太子爺執(zhí)掌乾坤，便能得見天日。

    胤禔曾經(jīng)為此說過胤礽實在膽子太大了，明明可以等真正得到那個位置之后再做這些何必要冒這個險，胤礽卻說怕以后時間不夠來不及，他只是想做便就去做了，沒有想那么多，既然已經(jīng)重活了一次便瀟灑一些，何必再瞻前顧后，要不他這第二輩子便就白活了。

    胤禛一口認下，爭辯道：“是！太子爺敢說是我冤枉了你，你從來就沒有過謀逆犯上之心嗎？！”

    胤礽撇了撇嘴：“你說對了，我就是要造反。”

    胤禛瞬間愕然，原本他也只是猜測，但是如今胤礽這么痛快一口承認，卻是叫他驚詫得幾乎半響說不出話來。

    胤禔也頗有些無語，何必要跟他說這么明白呢。

    胤礽勾起唇角：“皇太子爺已經(jīng)做了三十年，也該讓爺嘗一嘗做皇帝的滋味了?！?/br>
    “你這是大逆不道！”回過神來的胤禛終于忍不住了，雙目通紅，大聲叱道。

    “這話還輪不到你來與爺說，”胤礽不屑道：“這事跟你沒關系，你就給爺在這好生待著吧，爺會叫人好好伺候你的?！?/br>
    “你以為你把我扣下就沒有人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來你這里時十三弟他們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去見皇上了！”胤禛很后悔，早就知道太子爺從來就是無賴之人，他就不該一念之差跟來這里。

    “那也要他們見得到皇上才行。”

    胤礽懶得再與他廢話，一拍手，進來幾個了三個侍衛(wèi)，當下吩咐道：“將四爺請下去，好生招待著，萬不可有半點怠慢了。”

    胤禛憤怒地瞪著胤礽，胤礽淡定地裝著沒看見，端起了茶盞繼續(xù)喝茶，幾個侍衛(wèi)用劍架著胤禛，將之給押下去了后面。

    終于清靜之后胤禔也松了口氣，問胤礽：“接下來怎么做？”

    “賈應選！”

    胤礽一聲高喝，賈應選應聲進來，低聲問道：“太子爺可有何吩咐？”

    “一會兒去皇上那里，把這些不知死活的人攛掇爺造反的事情全部稟報給皇上，知道該怎么說嗎？”

    “奴才明白?！辟Z應選應下，領命就退了下去。

    269、虛實

    十三阿哥府。

    胤祥焦慮地來回踱著步眉頭深蹙著，面前滿臉慌張彎著腰與他稟報事情的是胤禛身邊的近侍，說是他們爺被太子爺請去蕉園已經(jīng)有兩個多時辰，一直沒見出來，他們?nèi)ゴ蚵牐訝數(shù)娜税朦c消息不肯多透漏，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爺說，他要是一直沒出來，您就不要再耽擱了，親自去把東西呈給皇上，告訴皇上是太子爺扣下了爺……”

    胤祥有些猶豫，他的手里握著的是足以整垮太子爺?shù)淖C據(jù)，但其實他并不想自己去交給康熙。

    “爺，不要再猶豫了，奴才擔心王爺在太子爺那里會有意外，您還是趕緊去呈給皇上請皇上派人去救爺吧！”

    來報事的人焦急催促著，胤祥轉(zhuǎn)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快，用力咬了咬牙，到底還是吩咐了身邊奴才：“去備馬。”

    “你要去哪里？”突然出現(xiàn)在屋門口的胤禎滿臉陰沉，大步走進門來，冷冷橫了一眼一屋子的奴才，吩咐道：“都下去?！?/br>
    胤禛的人黏著不想走，不停地用眼神向胤祥求救，又被胤禎一眼瞪了過來：“滾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之后，胤禎搶過了胤祥手里那份所謂的證據(jù)，草草瀏覽了一遍輕嗤了一聲，轉(zhuǎn)身就扔進了一旁的火盆里，動作快得幾乎叫胤祥措手不及。

    等到胤祥反應過來撲上去搶的時候，已經(jīng)燒了一大半。

    “你做什么？！你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