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與大黃_分節(jié)閱讀_100
“你派人去打探過了?”高長也知道這事玩笑不得,臉上也嚴(yán)肅了起來。 “嗯,他們那里面,主張要走的多,打算留下來的人少。”白寶回答。 “他娘的,那幫鳥人,當(dāng)初老子看著就不是什么好貨,在這日子過得好好的,去西南湊什么熱鬧,八成是想著亂世出英雄的好事兒呢。怎么,你擔(dān)心他們搶船?”高長對那群變異人一直都沒什么好感,高高在上那樣,都成織布工了,還把自個兒整得像落難貴族似地,說話拿腔拿調(diào),看人都用俯視的。 “搶船也是一方面,我最擔(dān)心的還是這些人到西南以后亂說話,把咱整成階級敵人,你說,萬一到時候變異人真把天下打下來了,那咱還說得清嗎?”有腦子的都知道,變異是歷史潮流,變異人當(dāng)政也是必然的,只不過是一個時間問題。 “有道理,那幫人里頭是有那么幾個,像是專門愛搞這些勾當(dāng)?shù)?,你打算怎么辦?”中國自古就有句話,說什么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得罪小人的后果很嚴(yán)重,高長自然不想向小人妥協(xié),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腳把他們都踩死。 “他們要是敢搶船,肯定得打?!卑讓氄f。 “是,他們要真敢這么干,干脆就全滅了吧,一個余孽都別留了?!备唛L微微瞇起了眼。 “要真是這樣,倒也清靜了,省得我兩頭矛盾,問題是,現(xiàn)在那些主張去西南的,也未必個個都是狼子野心,他們畢竟是變異人,西南才是大集體,待在咱這里,沒有歸屬感也是可以理解,可是就這樣把人放走,我真是不甘心,也不放心?!闭紊系暮谀话讓毧吹枚嗔?,雖然說斬草除根太殘忍,可有時候,很多人往往都因?yàn)橐粫r的心慈手軟,就給自己留了條絕路。 “先別想那么多,他們要是老老實(shí)實(shí)的,咱也不好下殺手,西南離我們這里畢竟遠(yuǎn),說難聽點(diǎn),這些人要是倒霉一點(diǎn),能不能活著到那邊都難說。何況那些變異人剛剛建立政權(quán),拉盟友都來不及,不可能隨便樹敵,就算有人想要掀風(fēng)作浪,咱這地兒遠(yuǎn),想找咱的麻煩也沒那么容易?!?/br> 高長嘴里寬慰著白寶,心里卻也知道,就小學(xué)那邊那幫孫子,能眼巴巴看著海灣里的那條船不去搶?白寶心里八成也是清楚的,那些人靜悄悄離開的可能性不大,他今天來找高長說這些,大概也是不想在這個盟友心目中留下暴虐嗜殺的印象,等到戰(zhàn)爭爆發(fā)的那一天,高長就能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一邊。 告別了白寶,高長往海邊走去,想著大黃估計都該等急了,結(jié)果沒走幾步,就見到大黃手里牽著一只大螃蟹,那螃蟹算上長腿的話,快趕上高長家木盆大小了,被大黃用一根繩子捆在蟹殼上拖著走,不老實(shí)的時候就提起來甩兩下,喵仔和辛巴都興奮地圍著那只螃蟹直轉(zhuǎn)悠,一邊走還一邊做出一些挑釁的動作,英仔則狗腿地站在大黃肩膀上。 “螃蟹!哪兒抓的?”話說,他們家最近是越來越喜歡吃海鮮了,連從前對這些東西不太感冒的大黃也漸漸吃上了。 “海邊?!贝簏S咧開嘴沖高長笑了笑,燦爛到不行。 “走,回家拿草繩去?!备唛L勾住大黃的脖子,一家大小高高興興地回村子去了,再晚一會兒就該退潮了,到時候海邊的螃蟹大概會有不少。 這一天晚上,高長他們村的男人個個都拿著草繩來到海邊,別的村子也有聞風(fēng)而來的。潮水退去之后,堤壩下面就露出一片土地來,上面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螃蟹。說起來,這些螃蟹來得可真是時候,不早不晚剛剛好,來得早了他們還沒把海堤修好,晚了,村里的人就該要有好長時間吃不上蟹rou了。 沿著海堤走,分散開來吊螃蟹,從草叢里翻幾條蛇出來,剝了皮綁在草繩一頭,再把草繩伸到海堤下面,在那些螃蟹面前逗引幾下,這些家伙就會用大鉗子狠狠夾住蛇rou。只要能及時提上來,那只螃蟹就是你家的了,因?yàn)檫@些螃蟹的塊頭太嚇人,村里的人大多都把斧頭帶上了,螃蟹一落地,迎面就給它一斧子,死得不能再死。 也有倒霉的家伙,被螃蟹夾了腳的,這蟹鉗相當(dāng)有勁,被夾一下,立馬鮮血淋漓,好歹及時把螃蟹殺了,腳算是保住了。隨便包扎包扎,那人楞跟沒事兒人似地,繼續(xù)跟著大伙兒抓螃蟹,完了一顛一顛往村里走。 第章 村民們在海邊抓了一晚上螃蟹,直到潮水再次漲了,站在海堤上再也找不到一只螃蟹的時候,才帶著這一晚上的收獲,高高興興回到村里。 高長他們院子,有幾戶人家因?yàn)闆]有壯勞力,還有幾個人被排到當(dāng)晚站崗,就沒能去海邊抓螃蟹,院子里幾個領(lǐng)頭的人合計了一下,這第一頓螃蟹,不能少了他們,干脆就今晚抓了螃蟹的人家,各家各戶多少出點(diǎn),讓陳玉珍煮上幾鍋,院子里的人熱鬧熱鬧,也讓沒抓到螃蟹的人跟著嘗嘗鮮。 這原本是好事,因?yàn)楦骷腋鲬糇サ降捏π范喙巡灰?,所以也不硬性?guī)定每家上交的數(shù)量,能多出點(diǎn)最好,出得少也沒關(guān)系,今晚大伙兒都挺高興的,誰也不會太計較。卻不想,就因?yàn)檫@點(diǎn)事沒說清楚,又生出了事端。 高長他們院子里,還有一戶人家房子的格局跟他家一樣,高長家住在院子的東南角,那戶人家住西南角,以院子的中軸線對稱。這戶人家在村里不是很有地位,前些年都搬走了,出事以后才又回來的,因?yàn)榉N種原因,村里的人也不是很喜歡他們,所以一直沒什么存在感。 這家的戶主叫鄭國強(qiáng),他老婆叫林春梅,家里的老人早些年就沒有了,下邊有四個孩子,三個女兒和一個最小的兒子,兩個大女兒已經(jīng)嫁人了,一直沒回來,小女兒叫鄭小秋,今年大概二十六七的樣子,兒子鄭縱杰據(jù)說今年二十二。 事情的起因就是螃蟹,剛鬧起來的時候,院子里的人還不打算管,過了有一會兒,見里頭還打呢,聽那動靜,是那鄭小秋跟鄭縱杰兩姐弟在打架,勸架的就一個林春梅,鄭國強(qiáng)的聲音半點(diǎn)沒聽到。這鄭縱杰好大一個小伙子,鄭小秋哪里是他的對手,林春梅又是一個婦道人家,估計也是拉不動的,可別真把人給打壞了。 于是鄭國宏他們就進(jìn)去了,很快,鄭縱杰就跟著出來了。小伙子面色很平常,大家問他什么事,他就說了,自己不過多拿了幾只螃蟹出來,他姐就在家里念念叨叨說個沒完。 “螃蟹多就多拿少就少拿了,這怎么就打起來了?”鄭國邦的老婆林建紅問道,她猜想,這鄭小秋估計被打得不輕。 “是她先甩臉子的,二十六七了也不嫁人,整天在家里管七管八,我就是多拿了幾只螃蟹出來怎么了,還不是咱院子里的人吃嗎?從前她仗著自己工作好,就挺瞧不起我,反正我就是沒出息,攀不上她這樣的姐。”鄭縱杰一臉委屈負(fù)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被打的是他呢。 聽了鄭縱杰的話,一院子里的人臉色各異,不過別人家的事,他們也不想深究,大多數(shù)人還是勸說一家人要相互讓著點(diǎn),這類無關(guān)緊要的話,就只那鄭秋玲,當(dāng)下就拉了臉:“二十六七怎么了,二十六七就不能回家了,你當(dāng)這家是你一個人的?” “不是我的難道還是她的?”鄭縱杰臉上露出一些輕蔑的神色,一句話就把鄭秋玲堵死了,要說同人不同命呢,這鄭小秋在家里,哪有像鄭秋玲那樣的地位。 這時候剛好林春梅也出來了,大伙兒就問她小秋怎么樣,沒事吧。 “沒事,她弟也沒真下死手,你說說,現(xiàn)在的孩子脾氣怎么都這樣呢?”眾人心想,就你家的才這樣,別人家還沒見過這么離譜的,卻不想,林春梅很快又開始提他兒子辯解起來:“都有錯都有錯,這事不能單怨一個人,縱杰是個火爆性子,小秋也不是個省心的?!?/br> “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边@鄭縱杰打的是自己的姐,院子里其他人還能說什么,沒事自然是最好了。 “國強(qiáng)他人呢?”老九叔板著臉問了一句。 “那死人在樓上窩著呢,我叫了他半天,動都不動彈一下。”林春梅咒罵了一句,臉上也有些憤憤的樣子。 “嗯……”老九叔應(yīng)了一句,出了一口氣,也就不再吭聲了。 既然沒事,大伙兒便又熙熙攘攘地忙活了起來,表明上和和氣氣的,其實(shí)不少人心中都有怨言,本來挺好一件事,看他們家給鬧的。 要說鄭國強(qiáng)他們一家不受歡迎,這也是有歷史原因的。從前他們院子里就兩戶人家最沒人緣,一戶就是高長,一戶就是鄭國強(qiáng),偏偏兩戶人都還住在院角的疙瘩屋里,真挺巧。 高長不受歡迎是因?yàn)檫@娃太潑,半點(diǎn)虧不吃,又是個晦氣倒霉的,村里人都不愛跟他沾上關(guān)系。鄭國強(qiáng)人緣差,客觀上來說,是因?yàn)樗麄兗夷且恢?,幾輩人下來就沒生出一個出息的。主觀上來說,就是鄭國強(qiáng)這倆夫妻都不招人待見,鄭國強(qiáng)雖然沒干什么壞事,可就是性子太軟,被他老婆林春梅捏得死死的。 鄭國強(qiáng)夫妻倆年輕的時候,最大的目標(biāo)就是生個男娃,上邊生了一串女兒都不給辦戶口,直到生了個男娃才慢慢給補(bǔ)上的。據(jù)說,就這個鄭小秋,當(dāng)年他們夫妻倆幾次都想把她賣了,只不過當(dāng)時家里的老人還在,怎么都不同意,說是一個女娃而已,頂多不給讀書,就給口飯吃,怎么都養(yǎng)得活,這才四個孩子,他們當(dāng)年七八個的,還不都拉扯大了。 老實(shí)說,鄭國強(qiáng)夫婦對家里的女兒真不怎么樣,早年林春梅脾氣不好,打罵家里的孩子就跟家常便飯似地,稍稍有點(diǎn)不順心,就一邊打孩子一邊指桑罵槐亂鬧一通,村子里的人開始的時候也勸,后來漸漸就不愛搭理她了,連帶平時說話的時候,也不怎么給她臉子。 在村子里不受人待見,林春梅卻不是個會自我檢討的,死活怪鄭國強(qiáng)沒出息不爭氣。鄭國強(qiáng)確實(shí)沒出息,家里的孩子動不動就被打得哇哇的,他個當(dāng)?shù)?,卻半點(diǎn)男人的魄力都拿不出來,只由得林春梅鬧騰,像鄭國宏他們,慢慢的也就越來越看不上他了,在村里說話越來越?jīng)]分量,別人有什么事也不愛找他商量。 后來,他們家搬到了縣城里,林春梅就有些得意起來,再后來,隨著家里幾個孩子慢慢長大,她又發(fā)現(xiàn)新問題了,那就是幾個女兒跟她都不親,兩個大女兒一個嫁到了南方一個嫁到了北方,都離家十萬八千里,幾年都不回來一趟,平時電話都不怎么打。 婦人們聚在一起聊天的時候,都說自家兒女怎么樣怎么樣,每每這時候,林春梅都覺得有些氣短。好在還有一個女兒沒出嫁,于是趕緊拉關(guān)系培養(yǎng)感情,偏偏這女兒還爭氣,又運(yùn)氣好碰上個好老板,工資給得十分爽快。這下,有兒子有女兒,林春梅在別人面前腰桿也能直起來了,說起女兒的時候就夸得跟花兒似地,說起兒子的時候就罵幾句那混小子怎樣怎樣,其他女人也跟著罵自家孩子,不過那語氣里,卻都是透著驕傲的。 藍(lán)色陽光出現(xiàn)以后,鄭國強(qiáng)一家就回到了村里,鄭小秋還沒嫁人,自然也跟著回來了。雖然如今的林春梅已經(jīng)比較會做人了,也不會動不動指桑罵槐歇斯底里,可村子里的人卻并沒有把往事都揭過。特別是鄭國鋒一家,因?yàn)樗麄兗揖偷昧艘粋€女兒,這林春梅生了兒子以后很得意,明里暗里沒少埋汰他們。 那天早晨大家一起吃螃蟹的時候,鄭國強(qiáng)終于出現(xiàn)了,老九叔就問他:“國強(qiáng)啊,怎么小秋和縱杰都打起來了,你也不勸勸?” 鄭國強(qiáng)正把螃蟹吸得茲茲作響,聞言便抬頭回了句:“怎么勸?到時候還不得連我一塊兒打?!?/br> 當(dāng)時桌上許多人就變了臉色,可卻沒有一個人吭聲的,高長聽了,也只是抬了抬眉毛,他的耳朵靈,自然是聽到了事情了始末。 無非是鄭縱杰充大款拿多了螃蟹出來,鄭小秋心有不滿,說過兩天就是端午節(jié)了,家里好歹留點(diǎn),這螃蟹又不怕吃不完,多的可以蒸熟了剔出蟹rou來,曬干了多存點(diǎn),等白寶帶著布匹出去跟人做買賣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托他們換點(diǎn)東西回來呢。就算換不了東西,他們也能留在家里當(dāng)存糧,這日子也不知道能安穩(wěn)多久,說不定哪天又生變故了呢。 鄭縱杰說家里的事輪不到她管,鄭小秋就指出這些螃蟹又不是他抓的,他白天的時候跟村里幾個青年點(diǎn)了爐子玩麻將,玩得晚了,他們出去捉螃蟹的時候,鄭縱杰還在床上呼呼睡呢,自己和父母辛辛苦苦才弄回這么些,他這會兒又充什么大方?于是鄭縱杰就動手了。 知道歸知道,高長卻也沒打算管的,說白了,被打幾下真的死不了人,既然死不了,那個人的命運(yùn)就由個人去把握吧,他高長也不能把所有人的幸福重任都背負(fù)到自己肩上。但是不得不說,這事還真有點(diǎn)倒胃口,原本好好一頓螃蟹宴,愣是被弄得沒了心情。 沒胃口的不止高長一個,那邊何韻的臉色也很難看,老九叔和鄭國宏兩人看起來也有些嚴(yán)肅,整個院子的氣氛有點(diǎn)壓抑。何韻和鄭春玲她們,同為大齡單身女性,自然是站在鄭小秋的立場看問題。在她們看來,當(dāng)年世道好的時候,他們這些女人就算不嫁人,日子也過得下去的,可一出事,她們就只能回頭靠家里了。 家里靠得住還好,像鄭春玲,雖然村里閑言閑語沒少說,可日子還算是好過的。要是家里靠不住,像何韻鄭小秋她們那樣的,其實(shí)也不算最差的了,起碼她們運(yùn)氣好,老家所在的村子,在這末世之中都幸存了下來,若是連村子都沒了,在生死關(guān)頭,怕是難逃被拋棄的命運(yùn)…… “小秋那孩子,也不下來吃飯,我上去看看?!标愑裾溲b了一盤螃蟹,又打了一碗米飯,就要給鄭小秋送上去。 “不用麻煩你,我來吧?!绷执好愤B忙站了起來。 “沒事,我就去看看,順便勸勸她,孩子都有氣性,這會兒她怕是聽不進(jìn)父母的話?!标愑裾湫Φ馈?/br> “也好,那你幫我好好勸勸?!?/br> “我也去?!编嵈毫嵋惨?。 “吃你的,湊什么熱鬧?!标愑裾潆y得對她女兒虎了臉,她這女兒沒受過這方面的委屈,鄭小秋心里的苦楚她哪里能了解,村里的女兒,就數(shù)她命好,這會兒大搖大擺地進(jìn)去,不是存心刺激人嗎? 陳玉珍端著飯菜進(jìn)了屋,借著院子里的火光往樓上走,拐角的時候,伸手扶了一下上面的樓梯,結(jié)果摸到一團(tuán)絮狀物,拿到眼前一看,卻是一撮烏黑的長發(fā),心里嘆了一口氣,便上了樓。 “小秋啊,怎么不把窗戶開開,透透氣?!狈块g里烏黑一片,平時這個時候,村子里的人都要把樓上樓下的門窗打開的,一方面讓外頭的火光照進(jìn)來,一方面也透透氣。 “嗯?!编嵭∏飸?yīng)了聲,很快把窗口打開了,房間里總算是亮堂了些,起碼能分辨清楚家舍物件了。 “咋不下去吃飯?”陳玉珍把飯菜放在床頭的小桌上,柔聲問道。這林春梅會打算,把家里的房間隔成許多小間,他們家房子本來就大,這一隔,單每個月的租金就能收到不少東西,鄭小秋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就只有床頭放了只木箱,又當(dāng)柜子又當(dāng)桌子的,就連窗戶,也只分到了辦扇。 “呵,不餓?!编嵭∏镄α诵?,兩眼比平時清亮許多,自然是哭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