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

    之后皇上詢問他們有什么打算。

    在那份長子繼承制度中，出于對皇太孫安危的種種考慮，要求其余皇室子孫分駐各州，只留兩位皇子在京中扶持太子勢力，連尚未成年的皇子也是一樣，不得逗留宮中。

    于是皇上讓他們自己選擇要去哪里。

    二皇子周檸站出來說自己要留在秣城，盡心竭力輔佐皇太孫?；噬显柿?。

    三皇子周樸跪地悔過，向天子起誓，今后必定忠心對待周衡，請求皇上讓他留在京中。出于對左丞相一族的牽制，皇上也允了。

    四皇子周柯請命去濱州，他的外公是濱州定海大將軍，他說想在那里多多磨礪，為大承的海防盡力?；噬腺澦兄練?，欣然允了。

    五皇子周杭最是隨意，他問皇上大承何處風(fēng)景最雅美人最多，皇上說青州，他便嚷著要去青州?；噬想m然罵他頑劣風(fēng)流，但還是笑著允了。

    六皇子周楊其實很想跟三哥一起留在京城，皇上自是不會同意，不過出于愛護(hù)，讓他去了距離秣城較近的延州，那里的官員大多是左丞相的門生，也好照顧他。

    問到周棠時，周棠上前一拜：“父皇，兒臣想去越州?！?/br>
    “越州？”

    “正是?！?/br>
    “為何想去越州？”

    越州雖說不是什么偏僻之地，但長年匪患成災(zāi)，百姓不得安居，皇上多次下旨剿匪，可收效甚微，是個極難管轄的地方，不知周棠為何要去那里。

    “因為兒臣聽聞那里的山水皆有靈性，有人說在那里見過仙人，還有人說山中有種果子，名叫厘兒果，吃一顆可以百病全消，吃兩顆可以延年益壽，吃三顆就可以得道成仙，兒臣想去尋找看看，若真有此果，便帶回來讓父皇品嘗?！?/br>
    聽了周棠的話，皇上一時哽住。

    他怎么也沒想到，眾位皇子之中，唯一把“孝”字放在心中的，竟是這個幾乎從未得到過他關(guān)愛的孩子。

    皇上定定地看著周棠，眼前有短暫的迷蒙。失去愛子的痛苦，讓他意識到父子情是多么彌足珍貴，他忽然有些愧疚起來。

    他剛剛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的個頭居然躥得這么高了。

    他也剛剛發(fā)現(xiàn)，幾個孩子中間，原來周棠的眉宇最像自己。

    皇上當(dāng)即答允了周棠的請求，還贈了他一把北凌寒玄鐵鑄造的寶劍，供他防身之用。盡管在他的印象中，周棠并不會武。

    周棠不卑不亢地謝過，退到一邊。

    越州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彎彎的弧度。

    那里是小夫子的故鄉(xiāng)。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yù)告：七殿下，罪臣洛平在此恭候多時了。[是的，我又一次提前預(yù)告了……我是人民的孫子= =

    ☆、第二十章 十里劫

    周棠不知道小夫子去了哪里，但他想，那封留書中的歸隱，應(yīng)當(dāng)是指重回故鄉(xiāng)吧。

    他在書里看到過，越州是西昭與大承往來的咽喉要道，常有大批的商隊通過，西昭年年進(jìn)貢也是要途經(jīng)這里的。越州又多山林，仗著地勢復(fù)雜，常有匪寇洗劫商隊財物。

    這種空手套白狼的買賣吸引了許多亡命之徒，久而久之，越州的匪患成了個巨大的毒瘤，時刻威脅著百姓們的生活。

    選擇去這樣一個地方，其實周棠心里還是挺沒底的，不過一想到小夫子會在那里，他就覺得沒什么好猶豫的了。

    臨行時已過了清明。

    皇上封他為“越王”，賞隨行侍衛(wèi)二十人，奴仆四人，車駕一座，駿馬六匹，還有其它金銀零碎兩大箱，雖然比起其他有勢力的皇子還差很大一節(jié)，但也算是不錯的臨別餞禮了。

    浮冬殿原來的仆從中，只有蕓香一人自愿與他同行。周棠也不強(qiáng)迫，隨他們?nèi)チ恕?/br>
    蕓香替周棠收拾行囊時，發(fā)現(xiàn)他把兩樣?xùn)|西珍而重之地放在了一起。

    一個是皇上賞賜的寶劍，另一個，卻是用織錦秘密包裹著的奇怪物件。

    她一時好奇，想要拆開來看看那是什么，被踏進(jìn)內(nèi)殿來的周棠大聲喝住了：“別動！”

    蕓香嚇了一大跳，硬是僵在了那里。

    周棠急急忙忙跑過來查看，看見東西好好地在那里，輕舒一口氣。

    “殿下，這是什么？”蕓香問，心說不知是什么寶貝，讓他這么緊張。

    周棠剝開一點(diǎn)織錦讓她看了一眼：“一張弓?！?/br>
    “弓？”

    “嗯，洛平給我的?？墒俏野阉脡牧?，不把它這樣綁緊，就要斷掉了?！敝芴陌阉屑?xì)包好，然后警告說，“蕓香，回頭見到他，不準(zhǔn)提弓要斷了這件事，他要問起來，你就說我很愛惜它，不舍得用它。”

    “是，奴婢知道了?！笔|香忍笑答應(yīng)，心里卻又有些黯然。

    殿下滿心期待要見到洛大人的，若是到了越州發(fā)現(xiàn)人并不在那兒……

    哎，罷了，多想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周棠一行人本來要從東城門出城，誰知走到半路撞見了同樣要走東門的六皇子。

    瞧那陣勢，浩浩蕩蕩的一大幫子人，把街道都堵嚴(yán)實了，老遠(yuǎn)就能聽見余貴妃在軟轎里哭得死去活來。

    周楊一身華服，騎著一匹純白色的駿馬招搖過市。聽見母親哭泣，就在軟轎邊安慰了母親幾句，結(jié)果倒把自己說得也要哭了。左丞相與身邊幾名心腹交待了些什么，又拉過周楊絮絮地說話，看樣子不送個十幾里路他們是不會消停的。

    周棠嘖了一聲，拉住馬兒的韁繩。

    他身后的侍衛(wèi)仆從也都跟著停了下來。

    “真是的，看了就鬧心?！敝芴膶ι砗蟮囊桓扇说认铝睿案牡?，從北城門出城！”

    “可是殿下，從北城門出去要多繞一大圈?！庇腥藙竦?。

    “繞圈就繞圈，總比看這些人表演十里哭別要舒服?！?/br>
    說著周棠掉轉(zhuǎn)馬頭，當(dāng)先一步往北面去了，眾人趕緊跟上。

    相比東門的熱鬧，北門就顯得蒼涼得多。

    周棠頭也不回地往城外行去，身后沒有一人相送，就好像沒有人記得他曾在這座皇城里存在過。而那個理應(yīng)記得的人，此刻又不在身邊。

    他的背脊一直挺得筆直。

    春風(fēng)拂面，吹起一襲千歲綠的衿袍，帶著他在這里擁有過的所有，在官道上漸行漸遠(yuǎn)。

    走了大約十里，蕓香有些累了，就吊在隊伍的后面拖沓地跟著。

    隊伍突然停下的時候，她滿心歡喜地以為可以休息了，正想坐下喝口水吃點(diǎn)東西，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沒有松懈下來的意思，她不禁有些惶惑。

    怎么了？天子腳下，難不成還有人攔路搶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