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離sao_分節(jié)閱讀_32
方晉作出嚇了一跳的樣子:“洛老板難道忘了嗎?你說過,這一頓,是你請我的。” 洛平哭笑不得,心說從昨晚一直吃到臨近晌午,你這一頓也吃得太狠了點(diǎn)。 不過想想也是,這人是從不讓自己吃虧的,寧可他負(fù)天下人,也不會讓天下人負(fù)他,占別人便宜也能被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 丟開這些扯皮的話,洛平知道方晉等在這兒是為了什么,但他沒有給他開口的機(jī)會,便道:“差不多該進(jìn)城了,再晚恐怕又要有風(fēng)雪,洛某祝閣下一路順風(fēng),就不送了?!?/br> 一聽他下了逐客令,方晉急道:“洛平,你不與我同去嗎?你年紀(jì)輕輕,滿腔抱負(fù),就這樣被罷官,甘心嗎?” 洛平斂了笑意,正色道:“皇上說得明白,罷我十年的官,如今一年未過,你讓我回到京城里去,不是平白讓我被笑話么。再者,我若真的又?jǐn)嚭偷焦賵鲋校闶强怪疾蛔?,洛某可背不起這樣的罪名?!?/br> 他一番慷慨陳辭說完,方晉瞅了他半晌,忽而輕笑出來:“洛平啊洛平,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你可不是什么安守本分的人。你不肯進(jìn)城,絕不是因為什么圣旨……” “閣下多慮了。你我不過剛認(rèn)識一天,我如何想的,你怎么會知道?!?/br> “不遠(yuǎn)不近地棲居在京城郊外,守著官道做生意,洛老板,你究竟在等什么呢?” “……與閣下無關(guān)。” 兩人對望著沉默,一時間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竟把一旁再度打起瞌睡的跑堂小二給驚醒了。小二見勢頭不妙,蹭地就跑到后堂去叫孫大娘了。 最后還是洛平先開口緩和:“洛某還有事,就不耽誤閣下行程了,如果閣下以后需要什么幫助,就來酒肆找孫大娘?!?/br> 他執(zhí)意不肯相告,方晉也別無他法,深深看他一眼,只得告辭離開。 此時真正一手打理酒肆的孫大娘出來了,詢問自家老板怎么回事,洛平道:“以后此人若是再次前來,就好好招待他,酒菜的錢也都免了?!?/br> 孫大娘微怔,應(yīng)了聲知道了,沒有多問。 洛平看著方晉離去的背影,心中頗多感慨。 雖然他們當(dāng)年算是政敵,在許多事情的見解上有分歧,大大小小的爭執(zhí)也從來沒消停過,但不管怎么說,周棠要成大業(yè),少不了此人的幫助。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洛平坐在窗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望著外面的鵝毛大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起風(fēng)了。 寒風(fēng)刀子一般刮進(jìn)來,吹滿袍袖,獵獵作響,洛平一杯冰茶下肚,惶惶然才感覺到寒意,攏了袖口,關(guān)上窗,止住了賞雪的心情。 就在這幾日了吧…… 他心算著,太子殿下的壽限,就要到了。 宣統(tǒng)廿四年冬,太子周楓病逝。 朝中各股勢力再次掀起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子的幕僚紛紛謀劃著另投明主,此時尤以三皇子周樸最為活躍,他以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四處招攬能人,府邸整日門庭若市。 與他恰恰相反的是二皇子周檸。自太子去世后,周檸始終閉門不出,謝絕任何來訪。奇怪的是他這一方的支持者并不比周樸少,甚至還有原太子的幕僚主動要效力于他。 在新的太子人選中,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呼聲最高,其他幾位皇子也都在忙于應(yīng)付家族里的期盼與要求,即使沒有爭皇位的打算,也不得片刻清閑。 此時的秣城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整個漩渦的中心,就只有一個人最悠閑自在,那就是七皇子周棠。 掃荷軒。 “小夫子,你又要考我么?” “哈,在我看來,較之老三那種高調(diào)的作派,還是老二更聰明更能洞悉事態(tài)。老三雖然招攬了不少支持者,看似羽翼豐滿,其實根本就是虛張聲勢。要說太子之位,最終還是父皇說了算,可他現(xiàn)在算是把父皇徹底得罪了。” “太子喪期未滿,老三就開始大張旗鼓地挖墻腳,說明他始終沒有把太子放在眼里,甚至還有點(diǎn)盼著他死的意思。父皇最疼愛的兒子就是大哥,他是絕對不會青睞這樣不念兄弟之情的皇子的?!?/br> “而老二就厲害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為太子之死傷心難過,至少他做出了服喪的樣子。表面上閉門謝客,實際上暗中籠絡(luò)了不少太子的死忠,我才不信他那個小宅院像外面看上去那樣風(fēng)平浪靜呢。” “不過啊,小夫子,我覺得他們這些做法其實都沒什么大用處?!?/br> “……” “怎么?你不信我看出來了嗎?”周棠唇角彎彎,頗為自負(fù)的樣子。 “我可不會那么膚淺地看待這件事,要我說,父皇根本早就做好打算了?!?/br> “在他立周楓為太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一切都布置妥當(dāng)了。” “我說得對嗎,小夫子?” “……” 料峭春風(fēng)拂過對面的白瓷碗,碗里的茶水蕩開一圈圈漣漪,一根立起的茶葉旋轉(zhuǎn)著沉了下去,輕輕落在碗底。 星目流轉(zhuǎn),獨(dú)坐在那里的少年板起臉,不滿道:“小夫子,你到底是點(diǎn)頭還是搖頭呢。我說得這么辛苦,你不獎賞我一下嗎?” 依舊是一室沉寂。 少年眼中漸漸浮起一絲怨懟。 已是一年過去了…… 小夫子,時間實在過得太慢,剩下的九年,你還要讓我空對一碗清茶自言自語嗎? 你怎么忍心呢! 我周棠發(fā)誓,若是再讓我遇上你,我一定耍盡無賴把你纏住。 什么九年十年,都滾一邊去! 你一日是我的小夫子,終身都別想逃掉了! ———— 周楓的喪期既過,皇上下旨召見了所有皇子。 由于年事已高,又逢痛失愛子,皇上的氣色很不好。面頰有些灰白,時而咳嗽,不過雙眼仍是炯炯有神,半點(diǎn)不顯混沌。 關(guān)于父皇召見他們有何事,各個皇子心中都有揣摩,只是他們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會如此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此時的真央殿中,只有周棠的臉色看上去還算正常。因為他本就沒有什么期盼,所以能更加冷靜客觀。事實上他在心里嘀咕著:小夫子你看,我猜得一點(diǎn)也不錯吧? 皇上拿出了一份詔書,還有一冊附在《大承典則》中的折子。 他先把折子讓所有皇子看了一遍,不理會他們或震驚或憤怒或淡然的表情,徑自說道:“這是一年前由朕親自授意,由曾經(jīng)的大理寺洛寺卿擬定的律令……咳咳,所謂長子繼承制,想必你們應(yīng)該明白,父傳長子,長子傳長孫。歷代嫡庶之爭,無不鬧得大承雞犬不寧、山河破碎,朕不希望看見你們也變成那樣,故而有此制度。” 三皇子周樸沉不住氣了,慘白著臉向前一步:“可是父皇,衡兒尚且年幼,恐怕難以擔(dān)當(dāng)國之重任??!” “所以就需要你們做叔叔的多多提點(diǎn)他啊?!被噬陷p嘆,“楓兒走得早,膝下唯有這一個獨(dú)子,子承父志,于情于禮都無不妥。況且衡兒并非愚鈍之輩,自幼又由名師教導(dǎo),是決計不會丟我們大承的臉面的?!?/br> “可是……” 周樸還要再說,被皇上厲色打斷:“樸兒,你在楓兒死后做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大哥尸骨未寒,難不成你還要與自己親侄子相爭嗎!” 皇上的這番話,封死了周樸的退路,也給其他皇子傳達(dá)了警示。 周棠這時候想的卻是,原來小夫子的離開不是因為給什么冤案代寫訴狀,真正的原因,是他一手草擬了那份長子繼承制度。 皇上罷了他的官,是為了防范他與其他皇子相互通氣,從而妨害大皇子和皇長孫的利益。不過,這樣做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對他的保護(hù),畢竟在皇權(quán)爭奪的中心,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 同時周棠更加確信了,這一切都是父皇處心積慮了多年,一步步安排好的,他們的那些花花腸子,絕對動搖不了這個決定。 果然,皇上接下來讓他們看的那份詔書,便是立周衡為太孫的詔書,還有要求他們幾個皇叔盡其所能地輔佐周衡云云。他當(dāng)著他們所有人的面,給詔書蓋上了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