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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朔云飛渡在線閱讀 - 朔云飛渡_分節(jié)閱讀_250

朔云飛渡_分節(jié)閱讀_250

    北堂尊越聽了,沒說話,但他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沈韓煙所說的話并沒有假,哪怕自己現(xiàn)在當場將沈韓煙捉住,用來威脅北堂隕,但北堂隕也絕對不可能會用北堂戎渡來從自己的手中換取沈韓煙的性命……一時間想到那個男人這樣有恃無恐,北堂尊越的心中越發(fā)暴躁無比,對北堂隕的恨意已經(jīng)上升到了頂峰,他極力克制住自己,看向不遠處的沈韓煙,突然間輕松無比地哂笑一聲:“……三日之后?好,等到三日后,朕便是去見他北堂隕一面又如何?”

    沈韓煙聽得這一句,不由得身體微微一震,抬眼便去看北堂尊越,只見馬背上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冷如霜,然而眉宇之間卻沒有一絲一毫猶豫的模樣,沈韓煙見狀,靜靜站了片刻,隨即卻好象是想通了什么一般,輕嘆道:“陛下乃萬金之軀,身系社稷之重,卻沒想到愿意為北堂做到這等地步……我曾經(jīng)總是羨慕北堂,難得有這等父子之情,即便……”青年說到這里,忽然咽口不提,目光當中滿是復雜之意地深深看了男人一眼,既而向北堂尊越微微一禮,道:“……既然如此,三日之后,自然會有人過來引陛下前往,到時我父子二人,勢必恭候大駕?!鄙蝽n煙說罷,素袖一拂,一時間腳下輕緩,青衣飄飄,不過一轉眼之間,已自去得遠了。

    “……如今渡兒不在,你們幾個也不必多想,只須將三個孩子照顧妥當了,就比什么都強?!?/br>
    許昔嵋拿茶鐘的蓋子輕抿著茶湯上面的浮沫兒,精致的眉眼之間淡淡浮現(xiàn)出幾分凜冽,沉聲說道,自從那日在宮中與北堂尊越一晤之后,她便暫時留駐東宮,主持日常事宜,原本由于北堂戎渡失蹤的消息,整個東宮之中難免人心惶惶,但如今有許昔嵋坐鎮(zhèn),此時這里已經(jīng)恢復了日常的秩序,眾人雖然暗地里仍然是心思浮動惶然,但至少東宮表面上已恢復了平靜。

    “夫人的吩咐,妾身們自然不敢有違,只是……只是太子爺他……妾身實在擔心爺……也不知道眼下太子究竟身在何地,是否受苦……”旁邊一個杏色宮裝的女子坐在許昔嵋下首哽咽著說道,眼里頓時落下兩串晶瑩的淚珠來,正是謝妃,此時她嬌嫩的面龐上一副梨花帶雨的軟弱模樣,雙眼無神地望著地面,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嗚咽著幽幽哭出聲來,卻拿絹子捂著嘴,不敢聲音太大,只隱隱地抽泣,謝妃如今嫁與北堂戎渡已經(jīng)有數(shù)年之久,素日里在東宮只一心照料著兒子,服侍夫君,雖然北堂戎渡一向除了沈韓煙之外,并不十分寵愛其他人,但對自己正式的幾個側妃卻也是不錯的,并不曾虧待了分毫,況且女子向來一旦嫁了人,丈夫就是自己終身的依靠,再加上彼此在一起相處的年月久了,又替對方生下一個可愛的兒子,如此,謝妃對于北堂戎渡又怎么可能沒有情意?因而自從前時北堂尊越回京,將北堂戎渡失蹤的消息公布出來,謝妃這些日子早已經(jīng)瘦了一圈,一張粉面也顯得頗憔悴,終日以淚洗面。

    “你擔心又有什么用,莫非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就能把你男人哭回來不成!”許昔嵋眼下心情不好,難免心里有些煩躁,見謝妃一味低低抽泣,自然更躁了些,微微皺眉,轉為一副雍冷之色,一時間攏緊了梚臂紗,將身體挺的筆直,目光冷冷地一眼掃過去,道:“……你現(xiàn)在就算是哭出了一缸眼淚也沒用,倒不如把新兒照顧好了才是正經(jīng),他如今才是多大一點兒的人,正是需要母親精心照料的時候,你即便不想想自己的身子,莫非也不多為他考慮一點兒?”

    “……夫人說的是,jiejie快不必如此了,莫要哭壞了身子?!币慌运五南掠行┎蝗?,一面輕輕地用手指捅了一下謝妃的腰點收了眼淚,以免惹得許昔嵋心煩,一面扶住謝妃的手,輕聲勸說道:“哪怕是有天大的事情,自然也有皇上做主,我們深宮女子即便做不了什么,卻也不應該再什么添亂了。”此時宋妃雖這么說著,然而自己亦是兩眼微紅,神色憔悴,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卻又實在不敢在人前落淚,讓許昔嵋更加焦心,因此只能自己忍著,謝妃見此情景,也不得不拭去眼淚,強行掩去眼中的無奈與擔憂,緩緩低頭,只靜靜囁嚅道:“夫人教訓的是,妾身確實無用……”謝妃口中這么說著,臉上卻依然是一片哀哀之色,許昔嵋見狀,也有些感懷,她身旁牧傾萍卻伸手扶著她的手臂,輕聲道:“謝meimei也是擔心,夫人不必責備她了?!闭f著,抿一抿唇,轉臉向謝妃道:“meimei關心爺?shù)陌参W匀皇乔槔碇械氖?,可是自己身子也是要緊的,更何況新兒還小,不能沒有母親細心照顧,宋meimei也是一樣,潤攸也還只有那么一丁點兒的年紀,而且東宮如今各項瑣事都還要人打理,雖說有夫人在此,可我們幾個也總要做個臂助,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正是我們姐妹應該齊心協(xié)力的時候?!?/br>
    謝妃聽了,拿絹子擦了擦眼睛,垂下眼來,一時幽幽嘆了口氣,輕聲道:“……牧jiejie說的是?!币慌运五鷿M腹憂慮,悲色難掩,卻不好過分顯出來,唯有上首許昔嵋緩緩喝著茶,美麗的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自從得知北堂戎渡失蹤的消息,她就一直心急如焚,但她畢竟不是尋常女子,悲傷焦慮之余,卻也比其他人更多了一絲冷靜。一時間許昔嵋的目光定定落在三個側妃身上,聲音略微透出一分清冷來,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們幾個,沒有必要凄慘慘的叫人心煩意亂,這等愁眉苦臉的模樣除了讓旁人糟心之外,對如今的局面沒有半點幫助,現(xiàn)在渡兒還沒有確切的消息,更沒傳來什么噩耗,你們有什么急著哭的?給我仔細聽著,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只管在自己宮里把孩子們照顧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皇帝去處理?!?/br>
    正說著,外面門口的簾子卻突然被人一手掀起,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直接走了進來,裹著深紫色的披風,隨著此人跨入房中,一股隱隱的極淡血腥氣也隨之彌漫開來,室中幾人微微一驚,隨即除了許昔嵋依舊端坐不動之外,其他三女已是一同起身見禮:“……妾身見過陛下?!?/br>
    來人正是北堂尊越,方才他見過沈韓煙之后,并沒有回大內(nèi),卻徑自騎馬來到了東宮,此時看也不看三女,只望向正中間坐著的許昔嵋,淡淡道:“……剛才朕在外面,遇見了沈韓煙?!?/br>
    這句話不說則已,一出口,旁邊的牧傾萍卻是微微一震,隨即就掩飾了下去,只靜心細聽,許昔嵋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什么,聽懂了北堂尊越隱藏在這句話后面的意思,頓時坐正了身子,語氣之中已多了一絲急切,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追問:“……可是有戎渡的消息了?他現(xiàn)在是在什么地方?受了苦沒有?”北堂尊越?jīng)]有立刻說什么,卻將目光轉向一旁的三名側妃,沉聲道:“……都下去?!比勓?,便欠一欠身,道一聲‘是’,就欲離開,牧傾萍雖然迫切想要知道有關沈韓煙的事情,但也沒有辦法,只得跟著其他二妃一起退了出去,北堂尊越等到這三人離開,室中只剩了自己與許昔嵋,這才說道:“渡兒目前還算安好,并沒有什么大事?!?/br>
    許昔嵋聞言,略略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兩道細長的柳眉就是一揚,看著北堂尊越,說道:“他既然過來見你,自是北堂隕那邊有話要說……北堂隕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必已經(jīng)提出要求了罷?!闭f著,皺了皺好看的眉頭,略顯遲疑道:“莫非是要……”北堂尊越面色無波,平靜回道:“……三日之后,北堂隕要朕前去見他。”許昔嵋的目光頓了頓,抓在光滑椅子扶手上的右手驟然加重了幾分,筆直看著北堂尊越,一字一句地問道:“……那么,你又是怎么答復的?”

    北堂尊越語氣淡漠道:“……朕已經(jīng)應下這件事,三日之后,會單獨去見北堂隕?!痹S昔嵋聽了北堂尊越的回答,張了張嘴,卻半晌沒有說出話來,一時間心里不知涌起了多少復雜的情緒,直過了許久,才輕嘆道:“你總算對戎渡情意不虛……”北堂尊越卻好象沒有聽見一樣,只道:“朕既然要去見北堂隕,那么,若是……”北堂尊越頓一頓,眼中冷光微閃:“若是……便由潤攸即位,朕回宮之后自會擬旨,將所有的問題安排妥當,屆時有些事情還須交付于你。”

    許昔嵋緩緩點頭,道:“你放心,我都明白?!眱扇嗽谑抑杏终劻嗽S久,之后北堂尊越出了房間,剛走出幾步,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自廊柱后走出,那人身穿官服,容貌英俊,只是眉宇之間卻一派冷冷之意,正是牧傾寒,眼下他已經(jīng)在外面站了很久,將方才室內(nèi)北堂尊越與許昔嵋之間的談話都聽在了耳內(nèi),此時見了北堂尊越,明明彼此之間有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但這個時候的牧傾寒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沖動,反倒是相當平靜,就好象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只沉聲說道:“……到時候,你要把他安然無恙地帶回來?!?/br>
    當年牧傾寒在北堂尊越手上受辱,后來又以為北堂尊越以權勢逼迫,霸占了北堂戎渡,這兩樣加在一起,令牧傾寒與北堂尊越之間的矛盾已經(jīng)達到了頂點,但方才在外聽見房中北堂尊越與許昔嵋的談話,得知北堂尊越竟然愿意為了北堂戎渡以身涉險,心下震驚之余,亦是滋味難言,原本他以為北堂尊越強迫北堂戎渡只是出于占有的心理,但現(xiàn)在看來,北堂尊越卻是對北堂戎渡情意深重,與之相比,無意間知道關于北堂隕的這個秘密,倒是無足輕重了。

    一時二人相對而立,北堂尊越方才就知道有人在外面,也猜得到那種氣息應該就是牧傾寒,眼下時隔許久,兩個關系復雜的男人再次碰面,彼此之間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了什么明顯的對立之感,反而俱是一派平靜,也許是因為兩人都很清楚,此時對方對于北堂戎渡的擔心,不會比自己更少……無論兩個人之間曾經(jīng)有過什么樣的仇恨,但他們所愛的,卻都是同一個人。

    三百二十六. 沖冠一怒為紅顏

    牧傾寒自廊柱后走出,身穿官服,身量修長,眉宇之間淡淡微鎖,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相當平靜,對著北堂尊越沉聲說道:“……到時候,你要把他安然無恙地帶回來?!币粫r間二人相對而立,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形成什么緊張的局面,也不曾有什么明顯的對立之感,彼此俱是一派平靜,也許只是因為這兩個人都非常清楚一件事,自己與對方同樣擔心同樣深愛的那個人,都叫作‘北堂戎渡’罷,與此相比,即使有著什么樣的仇恨,也可以暫時全部放下……

    北堂尊越聽了,面色不動,身上帶有隱隱血腥氣的深紫披風被春日里裹挾著花香的微風拂開了一角,兩個男人在眼下的這個時刻,居然有了某種默契,北堂尊越頓了頓,忽然說道:“……朕自然會平安將他帶回來?!蹦羶A寒停了片刻,道:“或許……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我雖然修為不及你,至少也還在大多數(shù)人之上,我若隨你一同前往,僅僅只有我一人陪同,也許對方也不會阻攔?!逼鋵嵳f這番話的時候,牧傾寒自己也知道這種允許同行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卻總還抱有一點點僥幸的心理,只因他心中實在擔心北堂戎渡的安危,若是自己與北堂尊越一同前去,至少也能竭力分擔一些,也可以放心一點,如若不然,北堂尊越赴會,自己卻留在京中等待結果,那種滋味實在難以接受,更何況對于北堂戎渡的安全與否又哪里能放得下?

    北堂尊越聽了牧傾寒的提議,目光微微一閃,在男子英俊的面孔上掃了一下,淡淡道:“……北堂隕此人向來謹慎,他既然已經(jīng)要求朕獨自前往,就決不會允許有任何人跟隨?!蹦羶A寒面色如水,目光沉沉道:“如此……但若是……”北堂尊越打斷了對方的話:“不必多說,除了朕,旁人決不可能一同前往。”牧傾寒沉默片刻,終于道:“……也罷,總而言之,讓他平安無恙?!北碧米鹪娇戳四羶A寒一眼,傲然道:“這是自然?!闭f罷,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瞬,之后北堂尊越便收回視線,向前方走去,牧傾寒面色平平,看著北堂尊越的背影漸漸遠去,忽然垂下了雙目,心中一時間滋味復雜難言,既而身形一動,腳下緊走幾步,很快也離開了。

    一方小小的花園中幽雅清凈,一搭花架上纏滿了花藤,如同小瀑布一般垂下,上面顏色深深淺淺的小花映著傍晚的淡薄日光,花香淡雅,花架下面放著一張椅子并一張蝶紋雕花黑漆小幾,擺著兩三樣糕點吃食等物,北堂戎渡坐在椅子上,一身素淡衣裳,手里可有可無地拎著一柄折扇,輕輕敲著面前的小幾,眼神似乎有點兒恍惚,仿佛心事重重的樣子,眼下他雖然可以暫時摘下鐐銬出門來透透風,散一散心,但是周圍卻有十數(shù)名仆婢在旁聽候使喚,寸步不離,更遠的地方甚至還有護衛(wèi)看視,被監(jiān)管得十分嚴密,根本就不給出任何脫身的機會。

    此時周遭繁花綻開,清風怡人,北堂戎渡用扇子百無聊賴地敲打了一陣面前的雕花小幾,一時間忽然又放下扇子,右手微微作勢,將拇指與中指扣起,余下三指依次略略舒張,十分隱蔽地做了一個動作,卻發(fā)現(xiàn)丹田位置一片滯澀,依然是提不起半點內(nèi)力來,這種結果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北堂戎渡也只是存了萬一的僥幸,原本就沒有抱什么希望,但眼見事實再次擺在面前,心下仍然不由得暗暗一嘆,心情頗為煩亂,他在這里每過三天就必須服一次藥,用來封住內(nèi)力,北堂隕在這個方面總是十分謹慎小心,根本就不給他半點做手腳的機會,而自己如果沒有內(nèi)力,只和一個普通人一樣,那么從這個牢籠逃出去就永遠只能是癡人說夢。

    一時間北堂戎渡不免有些煩躁,卻忽然又想到今天一早沈韓煙就已經(jīng)遵照北堂隕的吩咐,動身離開,親自去京中見北堂尊越一面,替北堂隕傳話,下邀要求北堂戎渡前往,與北堂隕見面,思及至此,北堂戎渡心里又是憤怒又是焦躁,心中一時渴望能夠再次見到北堂尊越,一時卻又更盼望對方絕對不要過來,中了北堂隕的圈套,兩種對立的想法糾纏在一起,把他憋得難受之極,惟恐北堂尊越萬一真的落入北堂隕之手,到那時豈不是生不如死,還不知道會被北堂隕如何折磨,而至于北堂尊越究竟是不是會赴約這個問題,北堂戎渡倒是根本沒有懷疑過,只因他再清楚不過北堂尊越的性子,就好象自己當初愿意以身引開追兵,替北堂尊越換取逃脫的機會一樣,北堂尊越為了他的性命,也一定同樣會答應與北堂隕見面……此時一想到這些事情,北堂戎渡就恨不得立刻沖出牢籠,與北堂尊越再相聚,以免對方前來冒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秀的小丫鬟忽然從遠處快步走了過來,到了北堂戎渡跟前之后,便垂手恭恭敬敬地道:“……殿下請回房罷,少主已經(jīng)回來了。”北堂戎渡聞聲抬頭看向那丫鬟,同時眼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挑,道:“他回來了?”口里說著,迅速起身理了一下衣冠,冷笑著說道:“……不是說去京中捎口信過去么?想必他現(xiàn)在的這個身份,也不可能就那么容易進到宮里,見到一國之君罷?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丫鬟聽了,也只得陪笑道:“少主心里一直都記掛著殿下,又如何會在外面待得那么久呢,自然是事情一辦妥之后便忙忙地趕回來了?!?/br>
    北堂戎渡聽了,微微一嗤,也不說什么,只轉身沿著小路返回房間,一時那些監(jiān)視著他的仆婢也立刻緊緊地跟上去,不放松分毫,北堂戎渡穿花度柳,回到房中,外面便有人忙傳道:“……殿下回來了?!遍T外幾個小丫鬟忙掀了簾子,北堂戎渡進了屋,抬眼就見沈韓煙眉目淡淡,正坐著自顧自地喝茶,神情之間有些困頓之色,仿佛有心事一般,此時沈韓煙已經(jīng)換過衣服,藍衫玉簪,作一身家常打扮,聽到北堂戎渡進來,便抬起頭,道:“……北堂,你來了?!?/br>
    北堂戎渡見此情景,走上前去微微一哂,語氣之中就略帶了一絲譏嘲的味道,說道:“……孤既在此處不曾出去過,倒是不知道此處距離京都究竟有多長的路程?總應該不會太近罷,你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地趕過去,現(xiàn)在這么快就又回來?”沈韓煙聽了,手上的茶杯停了停,既而就有些苦笑之色淡淡積聚在嘴角,只無可奈何地看向北堂戎渡,但北堂戎渡卻仍然只是像是往常一樣,神情淡淡的,臉色也說不出到底是好是壞,叫人捉摸不透,并沒有再說什么話,沈韓煙見狀,心下無奈之余,其實也是毫不意外的,他并不是沒有試過努力去取得北堂戎渡的原諒,畢竟確實是自己先欺騙了對方,對不起北堂戎渡,更何況他對北堂戎渡更是一往情深,但北堂戎渡任憑他怎么做,也總是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的,既不多么惱恨,也沒有再像從前那樣親近厚密,因此沈韓煙基本也就熄了兩人重歸于好的這個念頭,只能順其自然了。

    一時兩人相對無言,也沒有什么意思,北堂戎渡走到窗下,一手推開窗子,讓風吹進來,然后隨意就在一張小桌前坐了,沈韓煙走到他面前,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須臾,忽然說道:“……我已經(jīng)捎了口信給陛下,陛下已經(jīng)答應三日之后,前來與父親一晤?!北碧萌侄稍菊贿吺稚蠐u著扇子,一邊扭頭看向窗外,此時聽了青年這話,心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是事到臨頭卻還是‘咯噔’一下,說不清楚究竟是苦澀還是甜蜜,嘴上卻沒接話,只是重新回過頭去,看著沈韓煙臉上還沒有什么明顯變化的神情,過了一會兒才冷淡地道:“……現(xiàn)在,你們可是滿意了?他答應過來……你們的計策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沈韓煙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兩下,有心辯解幾句,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想到這里,更是愧疚,對自己的恨,也更平添了幾分,一時間訕訕的,后來垂目道:“……北堂,其實我也不知道父親他的真實想法,他究竟心里打著什么主意我也并不清楚,所以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更多,我?guī)筒簧夏愕拿?,抱歉?!北碧萌侄陕犃?,也只是恍若未聞一般,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倒是已沒有太多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害了北堂尊越,這世上唯有北堂尊越是他最關心的人,而這個男人對他也是真的好,所以他必須盡量幫著北堂尊越,不叫對方吃虧。

    想到這里,北堂戎渡秀直的眉毛微動,籌劃了一下,便悠悠走到大床前,取了鐐銬重新戴上,然后對沈韓煙道:“孤有些累了,你們想要怎么樣,孤也管不了這些?!彼嗽捯怀?,自然就是下逐客令了,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暮色四合,沈韓煙輕聲道:“……時辰不早了,北堂,不如一起先吃過飯罷?!北碧萌侄傻皖^擺弄著手腕上的鐐銬,道:“孤現(xiàn)在沒什么胃口,不吃了,孤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鄙蝽n煙無奈,只得作罷,自己出了房間,北堂戎渡待他走后,取出自己收起來的一堆瓷瓶,用手握著,有心想要先試驗一下,但是又根本不可能不驚動了其他人,萬一要是讓北堂隕有了什么戒備那就麻煩了,想到這里,也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北堂戎渡一個人,他滿腹心事地緊鎖著眉頭,一遍一遍地撫摩著光滑的瓶身,眼前的這些小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唯一能夠為北堂尊越做的,也是三日后他自己最大的殺手锏,到那個時候究竟事情是否有所轉機,也許就要落在這些小東西身上了……想到這里,北堂戎渡忽然眼神一厲,將瓶子收了起來,然后才向外面高聲說道:“……來人!”外面很快就有丫鬟進來,欠身道:“殿下有何吩咐?”北堂戎渡眼里閃爍著莫名的寒光,語氣卻十分平淡地吩咐道:“上次孤要的那些東西,土堿,湖鹽,白糖,火磺油,沉香屑,明礬,豬油……蛇膽,甘草,蜂蜜,水硝油……這些東西重新再拿一份過來,分量要足?!毖诀呗犃?,因為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便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了,況且北堂隕在上一回有人去稟報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說過了,只要不是兵器毒物之類的東西,那么北堂戎渡其他的所有要求都可以統(tǒng)統(tǒng)滿足,既然有之前的這個例子,這丫鬟聽了北堂戎渡的吩咐,便只是躬了躬身,退下自去讓人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