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飛渡_分節(jié)閱讀_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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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的人聽見了床內(nèi)傳出的聲音,忙匆匆地快步走了過來,北堂戎渡攬衣半坐,只覺得眼前猛地一亮,帳子就已經(jīng)被人掀開了,他下意識地因為光線的突然增強而微微瞇起了一雙眼睛,就看見翠屏云髻高挽,面上似喜含嗔,身后低眉肅立著五六個宮人,上前用涂著蔻丹的白嫩纖指握住他的手,心頭軟成一片,安心輕嘆道:“……我的爺,可算是醒了?!闭f著,命人取了擰干的濕毛巾來,親手為北堂戎渡細細擦著臉,一面柔聲說道:“爺今日怎么這樣不當心,那般光景,豈非是要嚇著奴婢么……少君和兩位側(cè)妃接到消息,下午還來看過了……” 她這樣關(guān)切滿滿地說著,北堂戎渡的目光卻只是在殿中四下一顧,半晌,方移開了眼,不知怎么,臉色卻有些不好起來,翠屏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只繼續(xù)絮絮道:“下午看見王上抱著爺回來,奴婢當時心也驚得涼了,好在王上說沒什么大礙,只是在過招的時候不當心,失手震暈了爺,不然……”她說著,因心疼北堂戎渡,語氣中便不覺已帶出了埋怨之意:“王上怎么這樣不分輕重,若是把爺傷著了……”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自己很有些逾越了,對北堂尊越不敬,因此忙咽住不提,轉(zhuǎn)過話頭道:“爺可要喝水么?還是想先吃點兒東西墊墊?” 北堂戎渡抬起眼來,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是有些迷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昏睡而有點兒迷糊了,良久,才面容有幾分僵硬地開口問道:“……他呢?”翠屏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誰?”北堂戎渡一手捂著額頭,重復(fù)道:“父親呢?他在哪兒?”翠屏這才明白過來,遂笑道:“王上一直沒走,眼下正在沐浴呢?!北碧萌侄啥ǘ粗淦?,道:“去叫他來……”翠屏一愣,面上露出微愕之色:“……爺?”北堂戎渡忽然明顯暴躁起來,提高了聲音,道:“我說了,去叫他來!”翠屏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卻還是柔聲接道:“王上正在沐浴呢……”北堂戎渡突然一把將床上的枕頭掃到地上,厲聲說道:“我說了,讓他來,我要他過來!你們?nèi)?,快去!?/br>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其余幾名宮人花容失色,忙齊齊跪下,不敢抬頭,翠屏見狀,也吃了一驚,看得出北堂戎渡此時似乎情緒很不穩(wěn)定,連指尖也輕輕顫栗著,并且還發(fā)現(xiàn)了少年那一雙蔚藍色的眼瞳里清清楚楚地寫滿了焦熾與冷冽,因此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卻還是連忙撫慰道:“好了好了,就去,馬上就去了?!闭f著,立時對身后一個宮人道:“還不快去,請王上過來!”那宮人急忙從地上站起身來,匆匆而去,北堂戎渡這才有些平靜了下來,微微喘息著,殿中也隨之靜得沒有一絲聲響,陷入到某種刻意的沉默當中,只有翠屏身上的環(huán)佩偶爾極輕極輕地叮咚一下,也是小心翼翼的,北堂戎渡半斂雙目,似乎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一手扯回軟帳,把自己和其他人重新隔了開來。 過了沒一會兒,帳外就依稀有一個高大的人影走近了,隨即一只手便將流蘇點綴的軟帳掀了開來,燈光中,只見北堂尊越身披長袍,因為剛剛沐浴過,因此漆黑的長發(fā)披在身上,還是濕漉漉的,衣襟也沒有拉好,半敞半收,北堂戎渡定睛看去,兩眼瞧著他,北堂尊越面上如同從前一樣,不犀利,也不冷漠,一雙鳳目中甚至還有些許關(guān)心的意思,深邃的眼眸依稀柔和,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北堂戎渡的頭發(fā),低聲笑問道:“……怎么了?這么著急要見本王?!?/br> 只這么一眼,就好象是最簡單最有效的藥物,北堂戎渡滿面迷茫,只盯著床前靜靜站立著的男人,去端詳對方那不復(fù)先前冷漠的面孔,然后那一雙眼睛里就仿佛是落盡了整個天空當中的星子,亮得幾乎叫人瞠目,定定地凝視著父親的雙眸,嘴唇也依稀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突然間朝前一傾身,便用兩只胳膊把北堂尊越的腰身緊緊抱住了,毫不猶豫地整個人纏了上去,刻不容緩一般,同時將臉埋進這個人的懷里,這才感覺到四肢百骸都好象是放松了下來,北堂尊越見狀,沒有絲毫地驚訝,只道:“好了,都十七了,怎么還這么孩子氣?!闭f著,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這才將堅毅的下頜抵在少年的頭頂上,拍一拍他的脊背,北堂戎渡不語,手臂緊箍在男人的腰里,安靜地微微瞇起眼睛,只余下藍眸里那么些許寧靜的微光,透過半合的睫毛散淡出去,滿腹?jié)M心的話統(tǒng)統(tǒng)交織成沒頂?shù)木浦?,卻偏偏再沒有多少想法去宣之于口,對這個人說,只這么摟著對方,半晌,忽然抿著薄唇,輕聲說道:“……我餓了?!?/br> 北堂尊越微微一怔,既而笑意徐徐,只問道:“好,你想吃什么?”北堂戎渡伏在他懷里,意似瞑瞑,淡紅的唇瓣略微動了幾下,平聲道:“……想喝湯?!北碧米鹪綋嵋粨醿鹤拥念^發(fā),道:“本王去給你拿?!闭f著站起身來,轉(zhuǎn)身欲走,卻忽覺袖口一緊,讓人生生扯住了,于是凝目回頭去看,正見北堂戎渡一手拽住他的一角衣袖,藍色的清透眼睛里依稀沾染上了一絲空冥之意,長眉簇簇,不曾稍瞬地望向自己的父親,道:“我不讓你走……不準你離開我,一會兒也不行。”北堂尊越聽了這一句話,一瞬間有若長風蕩開漣漪,誤會也好,爭執(zhí)也罷,已然消磨盡凈,全部都淡去了,不想再去提起,金色的鳳目逡巡著榻上北堂戎渡似乎有些清癯的面孔,心下居然一搐一搐地變得軟和了起來,然后便重新坐回到床邊,修長有力的手指撫上北堂戎渡細膩的臉頰,一遍又一遍,好言好語地答應(yīng)道:“本王不走,哪里也不去,好不好?”說著,提高了聲音,命外面的人去廚下吩咐煮一碗北堂戎渡喜歡喝的鹿筋小酸絲湯。 未幾,就有宮人手里捧了漆金托盤,送進來一盅熱騰騰的湯來,這才重新退下,北堂尊越端起那青花白玉盅,把湯放在唇邊吹了吹,甚至還稍微嘗了一點兒,試試溫度,簡直就像是在照顧生病的孩子一樣仔細,直等到覺得應(yīng)該差不多了,這才用里面的銀湯匙舀起了一些,然后平平穩(wěn)穩(wěn)地將勺子送到北堂戎渡的嘴邊,面上有一閃即逝的慈愛之意,完全是緩聲溫語的模樣,聲音依稀醇厚如酒,笑著嘆息一聲,說道:“……來,乖乖地,把這些都給喝完了。” 此刻北堂戎渡睫毛微垂,但并不張嘴去喝北堂尊越親手送到他面前、喂到他唇邊的湯,卻只是看著他父親,然后清楚地說出自己的要求,道:“……我要你含著來喂我?!北碧米鹪揭汇?,但很快眼底就好象多了些什么,應(yīng)道:“好?!彼旌攘艘恍?,含在口中,不過還未等他有所動作,北堂戎渡就已經(jīng)湊了過來,兩手牢牢攀住男人寬闊的肩膀,仰著頭靠近對方,去貼上那削薄的嘴唇,慢慢吮吸著,從中汲取溫熱的湯汁,一滴也不漏,再也沒有了白天時的劍拔弩張,北堂尊越攬住他,將他鎖在自己懷里,把口中的湯一點一點地哺過去,等到北堂戎渡索取完了,便又重新含了一些,如此反復(fù)幾下,才終于將一盅鹿筋小酸絲湯喂得涓滴不剩。 一時間北堂戎渡雖然喝完了湯,卻還是攀在這個熟悉的懷抱里,有一下沒一下地吸吮著父親的嘴唇,就好象是不管怎樣的驚濤駭浪,只要這么摟著這個男人,就什么也不用擔心了,北堂尊越將北堂戎渡按在懷中,未干透的黑發(fā)絲絲縷縷地散開著,用手揉了揉少年的后頸,因為親吻而使得說出的話也被模糊了一些,道:“怎么還撒嬌黏著本王……你也太磨人了些?!北碧萌侄晌⑽⒁黄^,略涼的鼻尖便擦上了北堂尊越的左頰,然后整個人都趴在男人的懷里,把面孔埋在北堂尊越的肩窩處,聲音悶悶地響起:“撒嬌怎么了……我要你一輩子都待我好。” 北堂尊越聽了,遂微微咬了一下北堂戎渡的唇瓣,似是嘆息又似在輕笑,說道:“不待你好還待誰好?”一面輕啄著少年柔軟的嘴角,面上不無感慨,只低聲笑道:“只聽說別人養(yǎng)了女兒,能慣成一個嬌嬌女,怎么本王明明養(yǎng)的是兒子,卻好象更厲害些,弄成了個嬌寶寶?”北堂戎渡沒說話,半閉著眼睛,靠在北堂尊越的懷里,似乎松了口氣,一手薅緊了對方的衣袖,半晌,忽說道:“你不惱我了么……”北堂尊越劍眉微挑,哼了一聲:“……誰說不惱了?”北堂戎渡張眼瞧他,卻見父親不動聲色地低下頭來,薄唇在他的臉上似有若無地摩挲著:“莫非還能打你不成……”北堂戎渡歪著腦袋,伸手握住男人的一把頭發(fā),抿唇道:“……別打死了就行?!北碧米鹪奖凰还#幻庑α藘陕?,將他塞回到被窩里,自己側(cè)著身子躺在旁邊,只見床內(nèi)朦朧的光線中,北堂戎渡烏漆漆的長發(fā)堆疊在柔軟的枕頭上,一覽無遺,目光一轉(zhuǎn)也不轉(zhuǎn)地瞧著他,北堂尊越只得舒臂把兒子摟在了懷里,稍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一手輕拍著對方的脊背,將溫熱的氣息撲在北堂戎渡的頸間,聲音慵懶地詢問道:“……又怎么了?” 北堂戎渡覺得父親結(jié)實的胸膛很快就讓自己開始溫暖了起來,體溫緩緩地攀升,就仿佛是沐浴在日光當中,讓人懶洋洋地變得沒有什么力氣,于是半閉上了眼睛,右手卻按在北堂尊越的胸前,隔著衣服輕輕地摩挲著,道:“沒什么?!鳖D了頓,卻又接道:“我想要你……行嗎?!闭f著,忽然很沒把握地翻身半臥,把臉埋在了軟乎乎的枕頭上,悶聲道:“要是不肯就算了……”北堂尊越先是一愣,旋即卻又看著他低聲笑起來,一手扳著北堂戎渡的肩膀,揶揄道:“胃口不小么你……上回是誰哭爹叫娘,上氣不接下氣的,怎么,現(xiàn)在又打這個主意,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了?”北堂戎渡罕見地將臉在枕頭里埋得更深了些,聲音里沒有了往日的從容,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幾份難堪,不無窘迫地道:“誰哭爹叫娘了,那時候明明是你因為惱了我,所以在故意教訓我罷了……”話沒說完,就感覺到北堂尊越正在低頭細細地吻他的后頸,且還一路蜿蜒而下,流連在圓潤的肩頭位置,一點點地慢慢吸吮輕咬,呼吸平緩,力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應(yīng)該會在皮膚上留下痕跡,一面徐徐吐氣道:“今天……是本王不該在你娘面前,那么對你……”北堂戎渡身子一滯,然后又漸漸放軟了下來,摸索著捉住北堂尊越的一只手,與其十指相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不說這些了,我……以后會待你很用心的,好不好?”說著,翻了個身,順勢覆在了北堂尊越的身上,雙眼明亮,臉如霞色,既不是迫不及待,也不是渴切難禁,顯得很有耐心,只細細地去吻父親的唇角,耳鬢廝磨。 北堂尊越慢條斯理地回應(yīng)著,并且開始親吻少年的下巴,不急也不快,兩個人就好象是彼此感興趣的都僅僅只是親吻一般,沒有格外攙雜著什么欲`望的味道,北堂戎渡挽著父親修長的脖頸,低語喃喃道:“以后我不準你對我發(fā)脾氣,不準你對我不好,不準你故意來嚇唬我……聽見了沒有,說話?!北碧米鹪降纳眢w微微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應(yīng)道:“……好?!?/br> 北堂戎渡聽了,這才似乎是終于安心了,滿意了,被兩人此刻之間這種寧和的氣氛滋養(yǎng)著,伏在北堂尊越身上,雙眼半合,呼吸均勻,過了一會兒,卻又開口說道:“噯,其實我今天跟你說的,要娶牧家二小姐做側(cè)妃的事,雖然確實是真的,但是當時我那么講出來,也是故意要氣你的意思……”說著,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遍,末了,一面撫摸著北堂尊越強壯的胸膛,一面溫聲說道:“……所以,我這其實也就是幫她一把,她既然不愿意嫁人,怕遇人不淑,以后日子難測,那我便幫幫忙,給她一個體面的好借口,能應(yīng)付她父母,算是把她養(yǎng)在我宮里,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我和她之間,只有親友之誼,并無男女之情?!?/br> 北堂尊越聽了他這番解釋,心里最后一絲隱隱的不快也一掃而空,舒臂摟住北堂戎渡,心滿意足地輕嗤道:“你個狡猾的東西,故意去氣本王,嗯?”北堂戎渡含笑看著他,道:“那你當時吃醋了么?”北堂尊越也不掩飾,很痛快地承認了:“本王就是吃醋了,怎么著?”北堂戎渡笑了兩聲,把臉埋在父親胸前,不說話,北堂尊越輕拍著他的背,窗外,夜色深沉。 第二天一早醒來,北堂戎渡一翻身,隨手往旁邊一摸,卻摸了個空,他睜眼一看,發(fā)現(xiàn)身邊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只有褥子上面的淺淺皺痕,還能夠證明曾經(jīng)有人睡過,北堂戎渡揉了揉太陽xue,喚人進來伺候,不一時,翠屏帶著一群宮人進來,服侍他更衣梳洗,北堂戎渡一面打了個哈欠,一面問道:“……父親呢。”翠屏遞上毛巾,見他神色如常,已經(jīng)不再是昨天那副怪異失常的情態(tài),心中自然歡喜,口中答道:“王上有事,剛才已經(jīng)回宮去了?!北碧萌侄牲c點頭,沒有再問,待梳洗既罷,便在常去的園子里練了一會兒功,隨后又想到由于昨天一通混亂,因此牧傾萍一事,還沒有來得及跟沈韓煙說起過,于是便整整衣冠,去了瓊?cè)A宮。 他來得早,沈韓煙還剛起來沒多久,正在用早飯,見了北堂戎渡過來,只靜靜微笑不語,隨即便讓人添一副碗筷來,道:“既是這個時辰,想必還沒吃過飯罷?!北碧萌侄尚χc點頭,一撩衣擺坐下來,道:“確實還沒吃呢……你宮里的小廚房向來手藝不錯,我來順便蹭個飯?!币活^說著,一頭已從宮人手里接過筷子,沈韓煙看他氣色不錯,便關(guān)心道:“昨天沒有事么?!北碧萌侄刹粍勇暽匦Φ溃骸皼]什么大不了的,只不過是父親一時失手,過招的時候把我震暈而已了,其實并沒有弄傷我?!鄙蝽n煙頷首道:“我已經(jīng)聽說了是這么一回事,總之,你沒有事就好。”北堂戎渡轉(zhuǎn)過這個話題,先呷了半盞茶來清口,這才道:“對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币幻鏀[了一下手,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沈韓煙不知道是什么事,眼中頗有幾分不解之色,便暢然一笑,說道:“哦?說來聽聽?!北碧萌侄烧Z氣宛和,只說道:“我已經(jīng)決定,迎牧家二小姐為側(cè)妃,我準備就在這幾天派人去同平章事府提起此事,之后的納彩、問名、納吉、納征什么的,就得統(tǒng)統(tǒng)由你來張羅了?!?/br> 沈韓煙乍聽之下,心頭頓時大震,即刻就想到了牧傾萍當初說過的那些話,猜到眼下此事應(yīng)該就是她向北堂戎渡提及的,只是未曾想到牧傾萍竟然當真能夠做到這等地步,一時間百念翻涌,手上沉甸甸的象牙四楞筷卻是不慎一下掉在了桌面上,北堂戎渡見狀,略一沉吟,道:“韓煙,怎么了?!鄙蝽n煙回過神來,心下突地一跳,頓覺不妙,忙鎮(zhèn)定住了心神,目光只微微一閃,轉(zhuǎn)瞬間就又恢復(fù)了平日里的顏色,哪里肯讓北堂戎渡瞧出半點破綻來,因此面上神情不變,腦海中卻是急速轉(zhuǎn)念,再一停頓之后,就已是眉頭微微一蹙,重新拾起了桌上的筷子,同時笑意盡數(shù)收起,別有一番郁郁之色,只抬眼坦然望向北堂戎渡,無聲無息地去逡巡他的神色,一面淡淡說道:“我聽說你要納人入宮,心中一時有些不愉……雖說我知道不該如此,不應(yīng)當介意這些事情,但卻也實在難免……北堂,你不要笑話我沒有度量。”北堂戎渡見他一副愀然不樂的模樣,煙籠般的長眉亦是稍稍抑起,因此心下了然,于是便在嘴角凝起一縷淺薄的笑意,頷首笑道:“傻子,你這是在吃醋么?”既而拍一拍沈韓煙的手背,道:“你別亂想,我雖說娶她,卻也不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和她之間,哪里有什么男女方面的心思。”說著,自然又把事情認真跟青年講了一通。 沈韓煙此時心思微亂,面上卻還得作出細聽的模樣,半晌,待北堂戎渡解釋過了,方唇際含笑,溫和凝睇于對方,一面徐徐點頭道:“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北碧萌侄呻S手取了一盞珍珠湯喝了一口,道:“她既然求到我門上來,怎好不幫這個忙,反正這事對于我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鄙蝽n煙聞言,暫時壓下心頭的滿腔復(fù)雜滋味,只盡數(shù)化作唇邊的淡薄一笑,道:“是我多心了?!?/br> 二百零九. 番外 咫尺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見過他了。 那時候他還只不過十五歲,很俊美的少年,是家族里的唯一的繼承人,嗯,差不多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自然也就難免有些壞脾氣,或者說是唯我獨尊的可惡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也不在乎,不放在眼里,所以當有一次那個已經(jīng)獨守空房很久的美艷繼母在一次酒后蓄意勾引他時,他便很不客氣地笑納了,然后一番男人和女人的酣暢淋漓戰(zhàn)爭之后,在第二天早上,還在睡覺的他忽然被一陣女人的哭叫聲吵醒,等睜開眼睛時,就發(fā)現(xiàn)他父親冷漠地坐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那個年輕漂亮的繼母正光著奶油一樣細膩柔嫩的身子,趴在他父親腳下痛哭流涕,拼命地解釋,而他看著這一幕,卻只是慢條斯理地掀開被子坐起來,當著他父親的面,一件一件地有條不紊穿上衣褲,沒有辯解,也沒有慌亂,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向他父親傳達著一個明確的信息——沒錯,就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這樣。 而對他父親來說,當然了,兒子和自己的女人在床上滾了一個晚上,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一般被被戴綠帽子的范圍,對于家族來說,也絕對是一個天大的丑聞,所以之后的事情勿庸置疑,他的這個漂亮繼母很快便以療養(yǎng)的名義,被送到某個地方,天知道究竟真的是所謂的療養(yǎng)還是別的什么,而至于他么,作為獨生子,一個優(yōu)秀的繼承人,他父親又能把他怎么樣呢,相對于一個女人,還是自己的兒子要寶貴得多,所以除了一個冰冷的眼神之外,他沒有受到任何其他的懲罰。 不過這件事情卻是沒有這么簡單就結(jié)束了,九個多月之后,有一天他父親把他叫到書房里,然后他就有些出乎意料地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個專門用來裹嬰兒用的襁褓,并且從里面?zhèn)鞒鲫囮嚳蘼?,他半是意外半是奇怪地皺著眉頭看了看,便發(fā)現(xiàn)襁褓里包著一個很小的嬰兒,粉紅色的,皺巴巴的并不好看,簡直就像是一個沒毛的猴子一樣,他正疑惑著,就聽見他父親冷笑一聲,不帶任何感情地將這個孩子的來歷告訴了他,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居然是他的兒子,是那個漂亮繼母給他生出來的——一個患有嚴重先天性心臟病的男嬰。 沒有價值。他父親冷冰冰地給出了這四個字的評價,確實,這么一個顯然不能和正常人一樣活上幾十年的孩子,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為家族繼承人的資格,更何況,這個孩子的身份明顯很不光彩,他明白,一開始他父親能夠容許這個孩子出生,完全只是出于家族延續(xù)的考慮,而當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活不了太久,沒有培養(yǎng)的價值時,就會毫不留情地將其拋棄——反正,也只不過是一樁被掩蓋的丑聞下的副產(chǎn)品而已,沒有任何可惜的必要。 這其實也確實沒什么了不起的,對于他父親的這個決定,他并不怎么在乎,一個跟他毫無感情的孩子,僅僅是有血緣上的聯(lián)系,不足以讓他這樣冷漠的人作出向他父親竭力爭取的行為,所以這個出生只有一天的嬰兒很快就被人抱走處理掉,他對此,沒有感覺到絲毫歉疚—— 看啊,他就是這樣冷血心黑的一個人。 后來他二十二歲的時候,他父親死了,他接管了家族里的一切,有一天閑著無聊,他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想起自己好象還有一個兒子,今年似乎應(yīng)該是……七歲了?他一時間突然心血來潮,就好象是小孩子對某只小貓小狗有了興趣一樣,便隨口叫人去查查有關(guān)這個孩子的事情——如果當年的那個嬰兒足夠好運,順利地活到現(xiàn)在的話。 沒用幾天,一疊詳細的資料就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他饒有興趣地翻看著,唔,也許是多少還有一點兒血緣親情的關(guān)系,當初他父親并沒有把那個孩子直接處理掉,而是讓人放在了某家的門口,讓那孩子聽天由命,而幸運的是,這戶人家看起來還不錯,收養(yǎng)了這個嬰兒。 父,李鳴遠,母,江白苓……他翻看著資料,然后目光在一張照片上停了?!掌?,一個六七歲大的男孩笑得十分單純,天真地抿著嘴,那容貌,活脫脫就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他忽然對此有了極大的興趣,生出了看看這個兒子的念頭,他也確實很快就這么做了,而當幾天后他站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時,那個孩子剛做完了心臟搭橋手術(shù)沒幾天,還很虛弱的模樣,臉色蒼白,正閉著眼睛在病床上安靜躺著,一對容貌普通的老年夫婦忙前忙后,細心地照顧著男孩。 看來這家人對這孩子還不錯……他在外面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著漫不經(jīng)心的優(yōu)雅弧度,心里有些無所謂地想著,不過就在之后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病床上的男孩卻不知道怎么,無聲無息地醒了,小腦袋動了動,在無意間看向外面的時候,忽然就朝走廊里的他露出了一個笑容,他心里一動,明知道這其實只是一個無意識的行為,甚至那男孩也許根本就沒有看見他,但卻還是涌起了一絲怪異的感覺,注意力有些集中了起來,然后看著那對夫婦驚喜地圍了上去,表情關(guān)切地和男孩說著話——此情此景,明明就是很祥和很溫馨的一幕,但他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快,他想,這是我的兒子,和你們沒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