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氣炎熱，北堂尊越趴在一棵大樹下乘涼，閉著眼睛打盹兒，長長的尾巴盤在身側(cè)，不時(shí)地輕輕拍打一下地面，不遠(yuǎn)處，四個(gè)多月大的北堂戎渡正在草地上肆意玩鬧，毛茸茸的身子如同一個(gè)滾動(dòng)的雪球，在草地上蹦蹦跳跳，沒片刻安靜，一會兒拼命去追一只蜻蜓，一會兒又忽然動(dòng)了動(dòng)耳朵，似乎是被什么聲音吸引了注意力，但很快就又無趣地扭開了頭，或者突然興高采烈地滾倒在地，露出了毛茸茸的雪白肚皮，懶洋洋地舔了舔爪子……北堂戎渡正撲騰著玩得開心之際，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翩躚著悠悠飛了過來，北堂戎渡見狀，頓時(shí)睜大了一雙亮晶晶的藍(lán)色眼睛，十分興奮，目光隨著那蝴蝶上下飛舞，眼睜睜地看著它在草叢中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須臾，突然間猛地躥了出去，騰身躍起就要去撲它，不遠(yuǎn)處北堂尊越抬起頭，朝這邊淡淡看了一眼，隨后又瞇起了雙目，繼續(xù)悠然養(yǎng)神。

    北堂戎渡隨著那蝴蝶上躥下跳，追了半晌，總算將那蝴蝶捉住，小心地咬在嘴里，這才得意地低哼了一聲，甩一甩尾巴，扭頭跑到北堂尊越身邊，眼里映著對方龐大雄健的身形，一下便要撲過去，卻不慎在北堂尊越的尾巴上踩了一下，差點(diǎn)兒摔倒，但北堂戎渡卻毫不在意，只徑直撲進(jìn)父親懷里撒嬌，得意洋洋地道：“爹爹，你看我抓——”

    這一下樂極生悲，北堂戎渡光顧著向父親獻(xiàn)寶，忘了嘴里還小心翼翼地叼著東西，一張嘴，那蝴蝶翅膀一扇，便翩翩飛起，很快便飛得高了，北堂戎渡一呆，隨即滿面懊惱，尾巴也倏忽垂了下來，旋即沮喪地把腦袋鉆進(jìn)北堂尊越脖子上的皮毛里，哼哼唧唧地道：“爹爹，我要蝴蝶……你給我抓一個(gè)，我要玩，我要蝴蝶……”他纏得厲害，北堂尊越卻只是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懶洋洋地用尾巴掃了一下草叢，仍舊闔起雙目打盹兒，北堂戎渡見狀，從北堂尊越胸前鉆出來，干脆一口咬在他的尾巴上，哼哼道：“我就要，我要……”北堂尊越似是被兒子磨得有點(diǎn)兒不耐煩了，虎尾一甩，就把北堂戎渡輕輕甩開了幾步之外，北堂戎渡不依不饒地重新跑回來，笨拙地爬上父親的頭，拱起背，把嘴湊過去，張嘴露出尖利無比的雪白牙齒，‘阿嗚’一口咬住了北堂尊越的右耳朵尖兒，似是在發(fā)泄著不滿。

    耳朵那里是敏感之處，雖然咬得不疼，但卻很怪異，北堂尊越乍然經(jīng)歷之余，也不由得耳根連連抖了兩下，終于不耐煩了，一爪便將北堂戎渡從腦袋上扒拉了下來，用前爪牢牢按在地上，拿尾巴在北堂戎渡屁股上抽了幾下，低喝道：“……老實(shí)點(diǎn)兒！”

    北堂戎渡此時(shí)還小，連奶都還沒有斷，眼下被父親教訓(xùn)了一頓，不由得就面露悻悻之色，耍起了小孩子脾氣，賭氣鉆進(jìn)草叢里，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沒多久，卻只聽一陣小聲的慘叫由遠(yuǎn)而近，北堂戎渡圓團(tuán)團(tuán)的身子從不遠(yuǎn)處的一堆灌木叢中奔出來，右前肢蜷縮在胸前，只用其余的三條腿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似乎是受了傷，一瘸一拐地蹣跚過來，悶頭扎進(jìn)北堂尊越懷里，委委屈屈地小聲呻吟道：“爹爹，疼……疼……”

    北堂尊越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便立時(shí)撥開北堂戎渡的右爪，細(xì)細(xì)看去，卻見一枚不小的硬刺正扎在兒子腳掌中間小小的粉紅色rou墊上，北堂尊越低下頭，慢慢用牙齒緊密地咬住了木刺，然后輕輕一拔，北堂戎渡頓時(shí)痛叫一聲，尾巴顫了顫，粉嫩的rou墊上涌出一股鮮紅的血來，北堂尊越將那根染血的木刺丟掉，然后安慰地替北堂戎渡在傷口上輕輕舔了舔，直到不再流血，但嘴里卻仍舊訓(xùn)斥道：“……活該，還敢不敢了？”

    北堂戎渡輕聲哼哼著，委屈地不住舔著自己受傷的右爪，不說話，北堂尊越見狀，想起他還沒斷奶呢，根本還是個(gè)小孩子，語氣便不由得稍微軟和了些許，用尾巴尖兒撓了撓他的下頜，輕哂道：“怎么，生氣了？……給我看看，傷得怎么樣了?！辈贿^他眼下雖是軟和了語氣，但效果卻好象適得其反，北堂戎渡耍孩子脾氣，不肯理他，一聲不吭地背對著他趴著，尾巴在身側(cè)甩來甩去，耳朵尖卻幾不可覺地動(dòng)了幾下，北堂尊越何等眼尖，自然捕捉到了這細(xì)微之處，知道北堂戎渡這是在耍小性子，要他來哄呢，便忍不住低低一笑，伸出舌頭舔著兒子生得又小又圓的毛茸茸頭頂，道：“好了，是我不對，下回不訓(xùn)你了，好不好？”北堂戎渡哼哼唧唧了幾下，表示不滿。

    傲氣的小東西……北堂尊越見狀，輕笑兩聲，長長的尾巴繞了過來，伸進(jìn)兒子的脖底，就開始去搔北堂戎渡的下巴。

    向來貓虎之類都喜歡被這么摩挲著下巴，此時(shí)北堂戎渡雖然打定了主意要跟父親鬧別扭，卻仍然不自覺地隨著那尾尖輕撓的動(dòng)作而微微仰起了頭，因?qū)Ψ矫兹椎奈舶驮谙骂h處流連不去，喉嚨里也開始本能地發(fā)出呼嚕呼嚕的滿足聲音……忽地，北堂戎渡冷不丁一下子跳了起來，就去撲抓北堂尊越粗壯的尾巴，可惜北堂尊越只是隨意一甩，便讓他抓了個(gè)空，北堂戎渡一擊不中，重新落在地上，卻又馬上痛叫起來，躺倒在地，不住地舔自己的右掌，北堂尊越睜了一雙金色的虎目，見他毛茸茸的兩只小圓耳朵耷拉著，緊貼腦側(cè)，一副垂頭喪氣的的可憐模樣，便用前爪將北堂戎渡扒拉了過來，攬?jiān)谏砬?，微微瞇起了眼睛，低頭用舌頭撫慰一般地輕舔他的臉，把北堂戎渡的茸毛弄得濕漉漉的，那舌頭上還生著一些倒刺，這么一舔，碰上北堂戎渡微涼的粉色鼻頭，實(shí)在是讓人又癢又舒服，北堂戎渡情不自禁地打了個(gè)噴嚏，費(fèi)力地從父親巨大的前爪箍攬中爬了出來，一瘸一拐地往旁邊走了幾步，然后才重新趴下來，只把一個(gè)后腦勺對著北堂尊越，小小的尾巴一甩一甩，那樣子分明就是在說：我生氣了，你怎么哄也沒用。

    北堂這戎渡就這么待了半天，仍是不肯動(dòng)一動(dòng)，但北堂尊越見此情景，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束手無策的模樣，只是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抖了抖身子，綢緞般光滑油亮的皮毛在陽光下閃著耀目的澤芒，毛色絕麗，漂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睛。北堂尊越隨意將尾巴一擺，又看了北堂戎渡一眼之后，便自顧自地走開了。

    正在百無聊賴輕搖的小尾巴忽然不動(dòng)了，北堂戎渡發(fā)現(xiàn)父親竟然一聲不響地就自己離開，心中不覺一急，哪里還記得鬧小孩子脾氣，連忙站起來一瘸一拐地便邁步跟了過去，亦步亦趨，只可惜他身小力薄，一只前爪還受了傷，哪里跟得上北堂尊越，眼看著便被甩在身后，越離越遠(yuǎn)……北堂戎渡不由得急得直叫，藍(lán)色的就爬滿了水氣，哀哀叫道：“爹爹！你別不要我……渡兒再不敢惹爹爹生氣了，不敢耍脾氣了……”他跌跌撞撞地跑了一陣，最后筋疲力盡，只得臥倒在地，說不出地心灰意冷，輕聲嗚咽起來。

    身后那以為自己被拋棄了的幼崽在草叢里低泣，北堂尊越停了下來，忽然覺得自己的這個(gè)玩笑似乎開得有點(diǎn)兒大，他走過去，低頭用鼻子推了推那死氣沉沉的小老虎，觸碰他身上細(xì)細(xì)的絨毛，道：“起來……方才都是逗你的，可沒說真不要你，嗯？”

    北堂戎渡聞言，慢慢抬起頭，眼睛緩緩眨了一眨，兩只圓溜溜的藍(lán)眼里濕潤一片，如同掉進(jìn)水里的寶石，連眼眶周圍的絨毛都被打濕了，北堂尊越見了，心中微微一軟，舔了舔兒子濕漉漉的眼睛，柔聲說道：“好了，是我不對……”話還未曾說完，臉上忽然微微一疼，卻是北堂戎渡突然一個(gè)鯉魚打挺蹦了起來，惱羞成怒地沒頭沒腦一爪子抓在他臉上，亮出尖牙利齒，兩只爪子探出來，惡狠狠地?fù)渖先ビ昧纤?。北堂尊越先是一愣，隨即也就抖了抖耳朵，將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袖手不理，絲毫沒有阻擋的意思，左右北堂尊越不過還是一只沒斷奶的幼虎，爪子撓在他布滿密實(shí)毛發(fā)的臉上，根本沒什么了不起，也不覺得怎么疼，因此便干脆任由炸了毛的兒子發(fā)泄。

    沒幾下，一陣抓撓之后，北堂戎渡便再沒有了什么力氣，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北堂尊越用前爪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看了看北堂戎渡，和他無聲對峙了一會兒，半晌，這才動(dòng)了動(dòng)耳朵，用爪子按了一下兒子的背，慢吞吞地道：“……這回好了？”說著，凝視了他一會兒，然后緩緩俯身，就去舔?qū)Ψ降钠っ?，北堂戎渡破涕為笑，卻又馬上有氣無力地呲了一下白牙，委屈嗚咽道：“你騙人，你嚇唬我……你待我一點(diǎn)兒也不好……”雖是這么說，卻到底還是乖乖地讓北堂尊越舔自己的身子，同時(shí)伸出小爪子，抱住父親粗壯的尾巴輕咬。

    父子兩個(gè)靜靜親昵了一會兒，半晌，北堂尊越將北堂戎渡的右爪子撥了過來，低頭去看那方才被刺傷的地方，就見雪白的絨毛中間嵌著一塊飽滿的粉紅色小rou墊，上面有一處暗紅的傷口，北堂尊越用舌頭舔了一下，只覺得那rou墊鼓鼓的，嫩軟如水，幾乎讓人心疼，北堂戎渡則是委屈地叫了兩聲，仰著脖子，尾巴一翹一翹地，去看北堂尊越，喉嚨里發(fā)出撒嬌般的小小呼嚕聲，然后就將毛茸茸小腦袋抵在父親的鼻子上磨蹭，北堂尊越見狀，想了想，既而就把身子伏了下去，道：“……上來?！北碧萌侄陕勓?，便挪了挪身子，費(fèi)力地爬上父親強(qiáng)健的脊背，北堂尊越站起身來，馱著北堂戎渡徐徐往回走。

    父子倆走了一會兒，北堂戎渡趴在父親背上，四只爪子牢牢抱住對方，沒走多遠(yuǎn)，忽然看見遠(yuǎn)處有一大三小四只老虎正臥在一棵樹下，三只斑黃的小老虎正鉆在大虎的肚子下面吃奶，他看了看，然后收回目光，安安靜靜地待在北堂尊越背上，輕舔著自己的右爪。

    回到居處之后，北堂尊越伏下了身，微微一側(cè)，便讓背上的北堂戎渡輕輕滾落于地，將他放了下來，自己則臥在一旁休息。

    北堂尊越正閉著眼時(shí)，卻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發(fā)癢，遂睜開眼睛，正看見北堂戎渡往他身下鉆，不由得道：“……你在干什么？”北堂戎渡一面努力去鉆，一面哼哼道：“我要吃奶……”北堂尊越用爪子把他拖開，按住北堂戎渡的身子，在他微涼的粉色鼻頭上舔了舔，指著遠(yuǎn)處那只沒了后腿的母鹿，不悅道：“餓了就去那邊?！北碧萌侄商痤^來，睜著圓圓的藍(lán)眼睛看著北堂尊越，滿臉無辜地輕輕哼著，道：“我看見別人都是這樣的……我要爹爹喂奶，不要她?！闭f著，繼續(xù)往父親肚子下面鉆。北堂尊越見了，也不再多說，只輕輕咬住北堂戎渡頸后的皮毛，將他叼到一旁，懶懶道：“我是你爹，不是你娘，喂不了你?！北碧萌侄蓡柕溃骸澳俏夷锬兀俊北碧米鹪讲荒蜔┑卮蛄藗€(gè)呵欠：“……死了?！北碧萌侄梢膊恢缆牄]聽明白，只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蹣跚著慢慢走到那頭母鹿面前，張嘴吮吸乳汁。

    轉(zhuǎn)眼間天氣漸冷，北堂戎渡一日日長大，也已經(jīng)斷了奶，這一天外面下著雪，天還只是蒙蒙亮，北堂尊越正在洞里安睡，卻忽然覺得有什么軟軟的東西放在了自己的臉上，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原來是北堂戎渡正蹲在他身旁，兩只雪白干凈的前爪搭在他的臉上，饒有興趣地一下一下交替著輕踩，玩得不亦樂乎，毛茸茸的尾巴不斷地拖在地上掃來掃去，北堂尊越不堪其擾，把兒子拖了回來，用前爪攬?jiān)谏砬?，貼住自己溫暖的皮毛，重新合上雙目，沉沉道：“老實(shí)睡覺……”北堂戎渡似乎安靜了一會兒，但沒多久，就爬到了父親的身上，去撥弄著北堂尊越的耳朵尖，不厭其煩地來回玩著，見父親閉著眼不理他，卻好象更來了興致，其后又湊了上去，舔了舔那耳朵上面一撮帶著黑紋的白色虎毛，后來轉(zhuǎn)而輕輕去啃父親的耳朵。

    一般動(dòng)物的耳朵都是極敏感不過的，北堂尊越剛開始還只是伏下雙耳避開，不理會對方，自顧自地趴著繼續(xù)打盹兒，但如此幾次，到底卻還是不耐煩了，終于把眼睛睜了開來，用尾巴將北堂戎渡從身上掃了下去，微惱道：“……你就當(dāng)真這么閑不成？老實(shí)躺著?！北碧萌侄杀桓赣H那條又長又有力的尾巴掃了個(gè)四腳朝天，跌在地上，卻并沒有依言乖乖躺下，不知是真的沒聽見他的話，還是假裝沒聽到，仍舊翻身爬起，豎起了尾巴就要再往上撲，但北堂尊越卻只是用尾尖抵住他的腦門，頂?shù)帽碧萌侄刹蛔〉睾笸耍榷晕⒁挥昧?，就把他一下戳翻了，北堂戎渡不服氣，翻身跳起來，呲著牙蹦過去再撲，四爪亂掙，但即便如此，卻還是連連被父親頂翻在地，到了最后，那一點(diǎn)兒力氣都被折騰得耗光了，這才安靜下來，只好趴在地上裝死。北堂尊越見狀，也不禁低笑一下，用爪子去撥小老虎的尾巴，北堂戎渡此時(shí)趴了一會兒，恢復(fù)了一些力氣，便掙開北堂尊越，在他面前滾來滾去，撒嬌道：“爹爹我餓了……”說著，又翻身起來，偏著腦袋在北堂尊越身上來回磨蹭，一面哼哼唧唧地叫，聲音拖得又軟又長，直叫得人連一顆心也酥軟了，北堂尊越?jīng)]奈何，站起身走出山洞，北堂戎渡見狀，連忙緊緊跟了上去。

    外面白雪皚皚，天地之間一片銀裝素裹，不時(shí)還有輕如鵝毛的瑩白飄落在鼻尖上，父子兩個(gè)走在雪地里，良久，才見到一只出來覓食的半大野豬，一番博殺之后，北堂尊越將還在微微掙扎的野豬一口咬碎了脖子，這才招呼遠(yuǎn)處的北堂戎渡過來進(jìn)食。

    北堂戎渡眼下剛開始吃rou沒多久，還有些笨拙，北堂尊越在一旁看著他努力撕拽著豬rou，直到北堂戎渡吃飽了，才低頭自己開始進(jìn)食。

    半晌，雪地里只剩下了一些殘骸，北堂戎渡走過去，仰著頭去舔北堂尊越的下巴，嗓子里輕輕咕嚕出聲，北堂尊越低下頭，臉頰挨著北堂戎渡溫?zé)崛彳浀钠っ?，不覺輕輕蹭了蹭，沉聲道：“……以后你得學(xué)著自己來?！北碧萌侄捎梅奂t的舌頭親昵地舔父親的鼻子，道：“等我長大了，爹爹就可以整天睡覺，換我去捕獵，好不好？”北堂尊越聽了這話，不覺一下笑出聲來，但不知怎地，卻并沒有反駁這孩子氣的言語，只道：“……好?！?/br>
    冬去春來，轉(zhuǎn)眼間冰雪化凍，又是一年萬物復(fù)蘇、草長鶯飛之時(shí)，北堂戎渡眼下已不是原先小不點(diǎn)兒的模樣，成天跟在北堂尊越身邊，開始學(xué)著捕獵，偶爾也能捉到一兩只兔子之類的小獸，然后就會獻(xiàn)寶一般地得意洋洋將其叼到北堂尊越面前，瞇著眼睛等候夸獎(jiǎng)。

    這一日北堂戎渡正在溪邊玩耍，水光浮動(dòng)間，那溪水清澈得近乎于藍(lán)，投出天空的倒影，北堂戎渡忽然看見水里有魚游來游去，他瞇起了眼，歪著頭看了看，一時(shí)不覺嘴饞，便伸著爪子去捉，可惜他根本還沒有絲毫這方面的本事，胡亂抓了半天，卻只是弄得一身水，大片的虎毛濕漉漉粘在一起，連個(gè)魚影子也沒弄到半條。此時(shí)北堂尊越不知什么時(shí)候走了過來，見狀，忽然一爪揮出，正正就將一條魚準(zhǔn)確無誤地拍出了水面，掉在岸上拼命地?fù)潋v，北堂戎渡大喜，叫了一聲便撲了上去，先是歡喜地嗅嗅，隨即一口就咬住了那條不小的魚，嘗了嘗，覺得十分鮮美，便埋下頭去，慢慢地吃。

    北堂尊越見他吃得香甜，吃完了還舔著嘴唇回味，便又弄了一條給他，北堂戎渡吃完，就自己蹲在水邊，學(xué)著父親剛才的樣子，聚精會神地盯著溪水，北堂尊越見他難得安靜，便自顧自地走開，尋了一棵大數(shù)，在樹下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北堂戎渡忽然興奮以極地跑了過來，渾身濕透，尚且還往下滴答著水，將嘴里叼著的一條魚放在北堂尊越面前，拿藍(lán)汪汪的圓眼睛看著北堂尊越，得意地道：“爹，你吃……這可是我自己弄到的?！北碧米鹪娇戳丝此S即一口就將那條魚吞進(jìn)嘴里，沒幾下，便干凈利落地將完整的魚刺吐了出來，道：“……還不錯(cuò)?！北碧萌侄陕勓?，志得意滿地輕吼一聲，伏身倚在北堂尊越身旁，去舔父親前肢上的黑色斑紋，剛舔了幾下，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一般，把自己的爪子伸了出來，翻過去露出粉色的rou墊看了看，然后又費(fèi)力地去扒北堂尊越的右爪，北堂尊越任憑他胡鬧，長長的尾巴拖在地上，時(shí)不時(shí)地輕輕擺動(dòng)一下。

    北堂戎渡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才好容易將父親的爪子翻開，就見那鋒銳的利爪中嵌著比他足足大了好幾倍的rou墊，只是顏色要深上許多，北堂戎渡用毛茸茸的小爪子在上面抓了抓，只覺比自己的不知道結(jié)實(shí)多少，隨即把前爪搭在上面，仔細(xì)打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除了大小不同之外，幾乎是一模一樣，不由得忽然歪著腦袋笑道：“吶，爹你看看，咱們倆都是一樣的呢。”北堂尊越輕哼了一聲，算是回答，用尾尖在北堂戎渡的下巴處輕輕摩挲，北堂戎渡舒服地仰起腦袋，瞇著眼睛享受這樣的親昵，北堂尊越似是笑了笑，低首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小老虎長著黑色斑紋的雪白腦門上。

    中午父子兩個(gè)吃過了東西，便慢悠悠地一起散步，此時(shí)正值春日，繁花如錦，郁郁蔥蔥，是大多數(shù)動(dòng)物繁衍的時(shí)期，北堂戎渡第一次看見這些，不禁好奇地四處張望，一面問道：“爹，他們這是在做什么？”北堂尊越隨口道：“交配，繁衍后代……你就是這么來的?！北碧萌侄伤贫嵌攸c(diǎn)了點(diǎn)頭，好象是多少有些明白了，恰好這時(shí)遠(yuǎn)處的草叢中有一頭成年雌虎正在臥著休息，一面用舌頭梳理著毛發(fā)，一身皮毛光亮柔順，十分美麗，不經(jīng)意間卻忽然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處一大一小的父子倆，春日的陽光中，北堂尊越身姿雄健，一身皮毛白亮得耀眼，其間遍布著道道墨色的條紋，凜然生威，實(shí)是偉岸無匹，雌虎見狀，不由得站起身體，發(fā)出一種奇異的柔和叫聲。

    北堂尊越聽了，打量了一下那雌虎，略一思忖，便走了過去，身后北堂戎渡還不太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但不知怎的，他本能地并不喜歡父親去和那頭雌虎靠近，因此幾步追了上去，兩只爪子一把抱住了北堂尊越粗壯的長尾，抱著不放，道：“爹，爹……”北堂尊越回過頭，道：“……怎么了？”北堂戎渡將那尾巴抱得更緊，低哼道：“我不喜歡她……更不喜歡你和她在一塊兒……”說著，耍賴一般地往地上滾倒，四只雪白的小爪子緊緊抱住北堂尊越的尾巴，說什么也不肯稍微松上一點(diǎn)兒：“我不要你去，不準(zhǔn)去……”一面蠻不講理地撒賴，一面在地上滾來滾去。

    北堂尊越看著小老虎在地上打滾兒，一副不答應(yīng)就不肯罷休的模樣，若是平時(shí)，他自然有無數(shù)的法子讓兒子老實(shí)下來，但今天竟不知道怎么了，卻只是不動(dòng)，想了想，便輕喝道：“不準(zhǔn)鬧……好了，我不去就是了?！北碧米鹪铰勓?，這才一骨碌翻身起來，北堂尊越舔掉他身上沾著的草葉，無奈低笑道：“混小子……倒管起你老子來了?！?/br>
    ……

    三載時(shí)光彈指即過，不經(jīng)意間，北堂戎渡已然成年，到了應(yīng)該獨(dú)立生活的年紀(jì)，他自己也似乎本能預(yù)感到了什么，開始形影不離地跟在北堂尊越的身旁，一刻也不分開，但這樣的日子，也終究沒有持續(x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