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心說這是邏輯謬誤，她以前能，不代表現(xiàn)在也能。

    太平公主：“城陽公主，我早說過你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同庶民。若在人間，你不會阻攔我?！?/br>
    城陽公主扶著桌子支起身子：“你以為我不敢？”你以為如果我活在人間會怕你？

    “以前皇帝是我哥哥，不會聽你吩咐?，F(xiàn)在不同，現(xiàn)在的皇帝殺了我，同樣不會聽你吩咐。薛三郎和我說，在陰間為官做宰很難，出將入相更不可能，但只有入仕地府才能避免神魂衰老只能去投胎的問題。公主生來平和，我卻知道這些公主嗤之以鼻的東西，一向可以保命?！?/br>
    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我都會努力為權(quán)力而奮斗。不論是否和薛紹重新在一起，在一個全新的朝代中，如果我通過不懈努力——像那些曾經(jīng)依附我的官員那樣，努力攀登到一個安全的位置，薛紹依然是我的。

    “很好?！崩钍烂裼淇斓呐呐氖郑骸昂馨闩??！币粋€銳意進取的人總讓人看著高興。不管她能做到什么，既然陰間的高官上也有女人，那么她大可以一試。薛紹么，恰可以支持她。是李家的忠實擁躉，有足夠的進取心，掌握過權(quán)力也失敗過，學到了很多經(jīng)驗，同時擁有足夠的自由。如果說漢朝的很多皇帝官居高位，那么李唐的皇子公主、宗室也可以比皇帝更早的投入其中，在下一個朝代到來之前，盡量占據(jù)重要的機會。在爭奪最后的碩大果實之前，誰都懂得團結(jié)守望。

    長孫無病也說：“我很期待你們將來的職位?！?/br>
    李治城陽：“??？”

    薛紹忍著快樂，只是笑了起來，沒說自己要在不久的將來稍微升一點，微不足道的一點而已。

    唐太宗對太平公主說：“你不想當皇帝？”

    “啊，祖父何出此言，我不敢想。”朝中官員都怕了，我的兒子不如李隆基。

    “你應該想一想，如今的閻君中有三四名女子。武曌多疑，絕無可能入列?！?/br>
    李世民看著興奮起來的女人，愉快的帶著妻子離開，去買機關(guān)木偶的零件，現(xiàn)在還缺幾條胳膊中的軸承。

    長孫無病說：“你叫她望梅止渴，也不該指向天上的仙梅?！?/br>
    “嗯？壯士奔著兵馬大元帥的職務奮勇搏殺，以立京觀為己任，等到實戰(zhàn)時才能認清雙方實力?！?/br>
    出售昂貴機關(guān)木偶的小店里有許多精致的零件，一個黝黑高大的漢子正和一個儒雅隨和的長者把一名長胡子高大漢子拖拽進去。

    李世民一怔：“這是要打劫？你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br>
    “好”長孫無病答應一聲，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后。

    很多認得這三人的人、還有熱心勸架的人都涌了過去，擠進小店中。

    劉盈正在柜后查賬，嚇了一跳：“你們要買什么？夫子？您來了？”

    墨翟繼續(xù)和孔丘扭在一起，管仲在旁邊以微不足道的力氣相幫：“這老朽非說如今的火器、機簧都是奇技yin巧，武器越先進，道德越敗壞。我叫他出來仔細想想，器物都是人造的?！?/br>
    “朽木不可雕也！”孔丘異常憤怒，他們剛剛在畫中山上談論武器的改進，攻城守城的變化，陰間可以把鬼炸昏的火炮在人間會不會有用。他就感慨了一句，器物精良，道德淪喪。

    墨翟因此萬分憤怒，他認為只有精良的器物，才能抵擋道德淪喪的敵人。當即還了一句：“那是你手藝不精?！眲e說是朽木，豆腐我都能雕。

    李世民問：“應該等打贏了再談道德?！蹦愕猛督盗耍侔涯惝斎丝?，寬容厚待都可以，沒投降沒獲勝時先別提了。

    管仲強調(diào)道：“快速獲勝，減少百姓的賦稅，這才是君王德政?！彼且话胫С帜缘?，如果他愿意造更多的攻城武器，而不是修路、玩具、守城，就更有價值啦。

    墨翟道：“華服利劍，珍饈美味，都是道德淪喪。你就欠缺子路在旁罵你。”

    “子路若在這里，你怎敢放肆?！?/br>
    “仁者不無敵。勇者也不無敵?！?/br>
    李世民小聲問老婆：“他們倆好像是閻君殿中畫像上的孔子和墨子。”陰間的畫像和人間的畫像不一樣。

    管仲說：“是的呀，太宗好眼力。令嬡晉陽公主一向可好？”

    “嗯？甚好?！?/br>
    “老夫子何故問起她？”

    管仲笑道：“當初她居于鎮(zhèn)外時，為老夫抄寫過幾首詩，與一篇經(jīng)文。”晉陽公主的字跡幾可亂真，拿過來我也不明說這是誰寫的，唐朝的官員們自行辨認都以為是太宗筆跡，裝裱好了，在賣紙張與裝裱的店里一掛，生意就是比別人家好不少，唐朝人趨之若鶩。嘻嘻嘻。

    要不然我何必力勸閻君同意她的申請呢。

    劉盈無可奈何的看著夫子和孔子一邊辯論一邊纏斗，吵架雖然有墨子、論語的水準，打的也很精彩，但嚇得人小心臟砰砰跳。

    李世民把劍塞給妻子，跳入戰(zhàn)團中，輕易分開二人，一手一個抵在兩邊：“不如坐而論道？或是各自組裝一架機關(guān)木人，執(zhí)劍格斗。”

    孔子坦誠：“我不會。地府風行那種玩物喪志的東西，我從未試過?！?/br>
    李世民心說，多么熟悉的話啊，以前我玩鳥時也有人這么說：“孔夫子認為這不合禮法，但在周禮撰成時，世上還沒有這些機關(guān)術(shù)。周文王若在，也會用之?！?/br>
    墨翟叉腰道：“周公還請我組裝了一架木鳥”呃你沒事吧？為什么這么狂熱的看著我？

    長孫無病插入談話中：“我聽說上古時食人祭祀……”她巴拉巴拉說了不少，歸根結(jié)底就是歷史在不斷發(fā)展，在周文王、漢文帝（李世民最喜歡的皇帝）之后，到現(xiàn)在之前，唐太宗是最優(yōu)秀的一群人之一。世事總是有好有壞，孔子期待的完美世界不現(xiàn)實，他認為不完美就完蛋也不現(xiàn)實。

    李世民為了鳥決定義無反顧的支持墨子，通過自己的身份帶來的充足經(jīng)驗把孔子氣的不歡而散之后，又抓著墨子：“夫子先別走?！?/br>
    劉盈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夫子。之前你問我會不會做木鳥，木鳥比木人更精致難做。你想要的那種會飛、會叫、栩栩如生的木鳥只有夫子會做。”

    李治則去閻君那里探討，允許頭七回魂這件事雖然是仁政，但有損隱私??！

    慎獨的閻君覺得沒什么關(guān)系，反正他們的生活古井無波。

    不慎獨的閻君悚然一驚，真覺得有點害羞。

    ……

    武曌忽然樂了起來。

    竇惠忽然就生氣了：“你笑什么？”

    武曌大笑：“太穆皇后，韋氏，你們單打獨斗，不是我的對手，卻永遠無法聯(lián)合。你看她惡心?！?/br>
    “你也沒好那兒去！”竇惠這叫一個氣啊，說的是實話。氣了半天，問一句不該問的事：“你也有一個要人進鎮(zhèn)的名額，你怎么不用呢？”

    武曌道：“那沒有別人了?！?/br>
    有，但是沒有有用的，男寵都只看臉，忘了選幾個武藝相貌都出眾的。朝中武將么？既沒有關(guān)系，他們也一樣會效忠太宗，我得蠢成什么樣才用陪葬品換他們來。

    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城陽公主又突破防線過來通知他，薛紹聽說李隆基毀去了很多人的墓地，首當其沖的就是薛紹和武攸暨，還有武氏其他人。看來，如果不是有血緣關(guān)系同時又和高宗葬在一起，自己的陵寢也逃不過威脅。

    和預料的一樣，卻讓人心中煩悶。

    過了八天，李世民才神秘兮兮的飄回來，懷里鼓鼓囊囊。

    李淵怒道：“你還知道回來！”

    “啊？”我經(jīng)常出去十天半個月，沒什么事啊。

    李淵憤然道：“楊堅已經(jīng)神秘失蹤，而不是投胎。我打算設(shè)宴恭賀他，試探一番。”自己也必須緊隨其后，但神鬼丹自己沒有，名聲被兒子奪去。現(xiàn)在自己去努力工作，兒子游手好閑，將來還能坐享其成。

    “你寫幾首詩，請趙飛燕來跳舞?！?/br>
    武曌在樹上高聲道：“趙飛燕沉迷于李白的蜀道難，心無旁貸?！?/br>
    第255章 （蟲）

    隋唐和漢朝不同，漢朝的開國屬實白手起家。隋唐兩家則是北魏八柱國出身, 又累世偉高官, 落魄逃命時也蜚聲海外, 散盡家財也能招攬幾萬人。廚子們有句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漢朝的皇帝們在他們高祖的事跡引領(lǐng)下，能甘于平靜，從頭再來, 他們是真不適應。

    一直以來唐高祖唐太宗都努力教導能找到的宗室子弟, 先不要顧身份的高低之分, 能做什么就做些什么，不能坐以待斃。只有少量的優(yōu)秀宗室聽從, 再有就是自暴自棄的太子、躲避父母嘮叨的人如薛紹, 大部分尤其是建國之后出生的那些, 依仗陪葬品繁多, 以身份自傲，依然不愿意成為仆役一樣的小兵小卒。

    李淵推斷：“楊堅和我們一樣, 早已放眼鎮(zhèn)外, 之前每隔一段時間就回來, 必然是事情還未做準數(shù), 還做偽裝。如今楊廣和蕭觀音都不肯吐露楊堅與獨孤伽羅的下落, 看隋煬帝面露得色，其中定有蹊蹺?！睏顝V的神色輕松愉快，而在蕭觀音的神色中看不出什么, 她總是平靜淡然，像是要斬斷塵緣去成佛。

    李世民贊同的點頭，只有一點奇怪，楊堅銷聲匿跡數(shù)年，怎么就在自己盯著墨子制木鷹的時候就突然暴露出來呢？

    “你們做什么去了？懷里是什么？”李淵難得有機會盤問兒子，有點淡淡的快樂。忽然，他的臉色變了：“我聽說鬼生育不分男女，漢皇帝中有人親自試過，難道你？？”

    知道這兒子膽大，什么都敢試試，難道他想試試新鮮事？

    李世民囧了一下，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聯(lián)想到鬼魂奇怪的生孩子方式，就算衣襟里鼓鼓囊囊，也該猜是偷偷藏了什么東西吧。

    依依不舍的從衣襟中把鷹掏出來：“阿耶不要猜，我沒有那個本事。這幾日就在等這東西?！?/br>
    李淵萬分驚喜：“??！鷹？送給我的？鷹？”

    “是木頭的，不是真鷹，不能用?！?/br>
    竇惠本來在屋里整理書籍和一些零散的紙張資料，還有那些貨真價實的周朝古籍，聽見他大聲說話，覺得不對勁，趕忙出來看：“怎么了？你何必嚶嚶嚶，做小兒女姿態(tài)?！?/br>
    長孫無病在旁忍俊不禁，對李淵告退，拉著武曌去旁邊說話。

    李淵快樂的舉起手里毛茸茸胖嘟嘟、雙眸顧盼生輝的黑鷹：“快看，二郎給我弄的小寶貝?！?/br>
    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宛如一個想要貓貓又沒有條件養(yǎng)貓的少女，終于有人送了一個栩栩如生的貓貓抱枕。

    李世民心如刀割，強顏歡笑道：“早就有這個打算，今日才找到墨子?！?/br>
    “墨子！”又引發(fā)了一撥驚嘆。

    諸子百家很少出門。

    李世民心說我就知道，一旦拿出來就要被搶走，算了算了：“我這幾日未歸，屬實游手好閑。亦步亦趨的跟著老夫子，等他制成我才走?！?/br>
    或許有人以為，唐太宗不會用數(shù)日時間，在旁圍觀一只鳥的誕生。他生前也曾沉醉于一些精巧的玩意，但那時時間緊迫，每時每刻都要珍惜謹慎，少量的休息時間被玩鳥、打獵、帶孩子、養(yǎng)病瓜分的一干二凈，余下依然很喜歡的親熱以及讀書，都只能占據(jù)睡眠時間。

    現(xiàn)在有無盡的時間，他能在清晨搬席子坐在花前，靜靜觀看一朵花開的過程，這次也看著墨翟那些硬如鋼鐵的木料飛快的精雕細刻出骨架，又用軸承合頁鏈接木質(zhì)翅膀，用桃膠與柳絮制作rou，用樹膠粘和染色的黑雞毛做黑鷹的羽毛，讓工匠用牛角制成眼珠模樣，嵌了無數(shù)金絲，用軟布打磨到光亮，一點點的讓一桌子零件組裝成一只觸手柔軟有彈性、翅膀能揮舞、頭頸翅膀腳爪都能活動，還能滑翔幾丈遠。可有意思了！誰能不喜歡這些東西？看了數(shù)日，目不轉(zhuǎn)睛，連茶水都沒喝。

    長孫無病對武曌招招手，帶著她出去，在花叢中問：“雉奴都跟你說了吧？你不必擔心?！?/br>
    武曌疑惑的凝視著這位令人如沐春風的皇后，長孫皇后的語氣總能讓她提起的戒備心軟化下去，這有點可怕：“陛下和我說了一些。我實在不明白，太宗皇帝那些話是什么意思？我女兒才略不足，進退失據(jù)，太宗皇帝何必對她給予厚望？”

    我倒是知道她一定會努力，只有努力攀上高位，才能以權(quán)謀私打擊李隆基。

    長孫無病心說，因為宗室們都傲慢懶惰，我的丈夫經(jīng)過調(diào)查，知道以前有些連綿萬人的氏族因為傲慢——他們在人間就不尊重皇帝——因為種種原因或是不肯入仕，或是做了卻做不長，漸漸家族凋敝。中山靖王之后似乎只有幾個人留在地府，其他人都投胎去了。閻君們都對此表示震驚，他們之前還對王謝等來到地府幾十萬人的大姓微微擔憂，沒想到時間消磨了一切。陛下為了避免這件事發(fā)生，開始望梅止渴畫餅充饑，對李唐宗室都說要為了閻君的位置努力哦。

    因為不是他自己的位置，也不是獨一無二，因此說得出口。

    “太平只是得志輕狂，吃一塹長一智，鬼魂的前程都不可限量?！?/br>
    武曌還沒去過閻君殿，很想知道其中風景如何?！疤谏朴谧R人，我不行，他一定是對的。高祖要準備宴會，已經(jīng)買了羊圈在花園中。趙皇后又不肯來歌舞?！?/br>
    趙飛燕在幾百年的無聊歲月中，對文學鑒賞的能力飛速提高——還是不會寫，但很善于品評。近些年來沉迷于王勃在地府依然郁郁不得志的新作，楊炯在地府典雅清新的新作，盧照齡死后對吃丹藥吃到手足殘廢這件事的諸多感慨，還有駱賓王死后的新作。初唐四杰都死了。

    現(xiàn)在的文壇領(lǐng)袖是張說、賀知章等人。不過她最新沉迷于一個據(jù)傳說年輕英俊放蕩不羈的李白、還有清新自然的孟浩然。對這二人的熱愛不分伯仲。

    唐朝的皇后們來邀請她時，趙飛燕矜持的說：“要讓你們寫一首堪比《蜀道難》的詩呢，有點難，是吧？孟浩然那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我也很愛。咿，我說的也是白話，他寫的也是白話，差距怎會如此之大呢？”

    眾人都見過她之前和韋香兒發(fā)生矛盾時罵成什么樣——韋香兒憎惡一切，而趙飛燕憎惡不懂欣賞自己的人，尤其是那目帶兇光的老女人。

    這大概就是寫不出詩的原因吧。文人的壞和潑婦的潑辣不同。

    皇后們只是笑了笑：“孟浩然若到帝鎮(zhèn)來寫詩。頌圣詩和田園詩合二為一?！?/br>
    趙飛燕拍手大笑：“好哇，等他死下來我一定要請他來寫詩?！?/br>
    她現(xiàn)在覺得自己風雅多了，以前只是要他們贊美自己，現(xiàn)在要他們寫詩送給自己，還挑剔質(zhì)量。

    長孫皇后有點頭疼：“珠寶衣裙的價值不低于詩作，如今沒有靈感，寫詩總要有感而發(f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