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西門馥轉(zhuǎn)頭望去,也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不是燒給死人的那種紙扎童女么? 小頂高興地叫起來:“牡丹!” 店主人還沒從紙人的驚嚇中緩過來,又聽見爐子說話,嚇得連連后退,一手捧著心,一手捂著額頭,幾乎要厥過去。 小頂盯著走在前面著紅衣,披散著長發(fā),眉眼有幾分熟悉的男人,緩緩道:“大嘰嘰?” 伽陵鳥一個箭步?jīng)_到她面前,忽然蹲下身,扭過頭,把臉埋在臂彎里,忿忿地罵道:“死女人嘰!死到哪里去了嘰!” 他轉(zhuǎn)頭瞪了一眼西門馥:“摳摳索索的歸兒子嘰,買個香爐還要磨磨唧唧嘰!沒用嘰!” 小頂咳嗽了一聲,小聲道:“大嘰嘰,你有三十萬嗎?” 伽陵一呆,他還真沒有,他和牡丹本來要去歸藏,但走到半道上,牡丹忽然感應到小頂在東邊,他們便轉(zhuǎn)道前往郁洲,一直找到了這里。 他一個占山為王的鳥妖,哪里來這么多靈石! 他瞇了瞇眼:“我可以去搶嘰?!?/br> 說著他便站起身,一把揪住西門馥的領(lǐng)子,使勁搖晃。 金珠寶玉法器“丁零當啷”從西門馥身上掉落下來。 西門馥修為不如妖王,敢怒不敢言,氣得直哆嗦。 伽陵晃出幾支黑簡,把西門馥放回地上,朝地上一抓,黑簡便被他吸到了掌心里。 他正要拎起爐子去付賬,一只手橫插過來,先他一步把爐子拎了起來。 小頂只覺頭重腳輕,隨即便被人一頭按進了懷里,氅衣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一股霜雪氣息撲面而來,卻很暖,抱著她的人在輕輕顫抖,仿佛把所有的暖意都給了她,把自己留在了寒冬里。 “師父……”小頂輕輕喚了一聲。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她摟得更緊。 伽陵鳥跳腳大罵:“蘇毓你個龜孫子嘰!是老子先看到她的嘰!” 蘇毓充耳不聞,隨手掏出一把黑簡甩給店主人,連數(shù)額都沒看一眼,頭也不回地往店外走。 西門馥眼尖:“師叔祖,用不了那么多!這里頭一千多萬呢!” 小頂本來因為重逢心潮澎湃,一聽這話,隔著衣服大喊:“西門馥,把我?guī)煾傅腻X拿回來??!” 蘇毓探手入懷,摩挲了一下她的爐耳:“一千萬算什么,沒長進。” 小頂:“……”完了,她師父一定是瘋了。 第86章 十洲首富 出了里蜃市, 小頂仍舊對那一千多萬耿耿于懷,也不知道西門馥能不能把錢討回來。 她忍了又忍,憋不住開口:“師尊, 下次別再亂花錢啦?!?/br> 蘇毓屈指在她爐蓋上輕輕彈了一下:“你想做蕭六萬,去和蕭五萬作伴?” 蕭千萬也不見得多好聽啊,小頂腹誹, 不過好不容易重逢,她這當徒弟的不能一見面就頂撞師父。 “紅豆包怎么樣了?”她問道,“師伯師姐師兄他們, 還有阿亥、閼逢、梅運他們,都還好么?碧茶也入內(nèi)門了吧?” “都好。”蘇毓言簡意賅道。 “我想他們……”小頂聲音低了低。 “回去就能見著了?!?/br> 小頂想問問師父三年來過得怎么樣,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修士的壽命動輒好幾百歲,三年說起來不過一彈指, 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也是實打?qū)嵉摹?/br> 這三年來,她偶爾會做一些亂夢, 醒來往往就忘了, 但每當這時候,她就會特別想師父。她也時常想起仙君, 但不知為何,仙君也變成了師父的模樣, 只是一頭白發(fā)。 她印象中仙君和師父長得不一樣,可此時要她回想仙君到底長什么樣,她卻想不起來。 分明是兩個人,她卻總是不知不覺就把他們當成了同一個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向來心大,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師尊……”她軟軟地喚了一聲。 “怎么了?”不知是不是錯覺,蘇毓覺得懷里的爐身有點微微發(fā)燙。 “我想歸藏,想大家,但是最想你,”小頂認真道,“白天想夜里也想,特別想。” 蘇毓垂下眼睫,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你想不想我?” “嗯。”蘇毓淡淡道。 “師尊,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會變成爐子?” “爐子沒什么不好,是什么就什么吧?!彼梢园阉г趹牙?,去哪兒都帶著,再也不怕失去她了。 這么想著,他的手臂又緊了緊。 小頂沒想到師父會是這么個反應,如果她有嘴,這會兒一定吃驚得合不攏了。 “還是修個人身出來的好,”小頂嘟囔道,“做爐子不能到處跑,太悶了?!?/br> “修出靈體便能走動了?!?/br> “那得很久呢……”小頂惆悵道,她在九重天做爐子時渾渾噩噩的,但也記得過了很久,而且直到被雷劈,她也沒修出正經(jīng)的身體,只是一團光。 蘇毓卻似有無窮的耐心,拍拍她道:“慢慢修便是?!?/br> 說話間,小頂隔著衣服感到耳邊有“呼呼”的風聲,知道師父大約在御劍飛行,好奇地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回九獄山嗎?” 不等他回答,她又問:“對了,你們怎么會來郁洲?” “來辦點事,”蘇毓道,“先不回門派?!?/br> “是太璞宗的事吧?”小頂這一個月也不是白蹲的,來店里的客人非富即貴,聽他們閑談兩句,便能將十洲近來的大事了解個七七八八。 最近十洲最大的事,大約就是太璞宗與大衍宗南宗合并的事了。 大衍宗白宗主死后,宗門分成南北兩派,北派由白宗主的親信執(zhí)掌,南派則落入白長老父女的手中。 顧蒼舒娶了白千霜不出三個月,白長老突然暴斃,白千霜順理成章地繼任南宗宗主——誰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幌子,如今顧蒼舒勢焰熏天,白千霜只不過是個幌子,自白長老死后,顧蒼舒便成了南宗實際的掌權(quán)人。 如今他連這幌子都打算撕了,要把南宗并入太璞,并廣邀十洲各派大能前來太璞出席儀式,儀式就在三日后。 顧蒼舒明面上是請各門各派的大能作個見證,實則是耀武揚威——吞并半個大衍后,太璞便是當之無愧的十洲第一宗門了。 小頂對這些事一知半解,不過聽人家說多了,也略知一二,他們都說顧蒼舒野心勃勃,吞并了南宗后,下一步便是對大衍北宗下手,若是得逞,太璞和歸藏必有一戰(zhàn)——太璞和歸藏的過節(jié)盡人皆知,顧夫人白千霜元神被毀,臉上刺字,據(jù)說也是連山君的手筆。 小頂擔心道:“太璞宗會不會來打我們呀?” 雖然師父師伯師兄師姐都很厲害,但若是太璞真的吞下大衍,他們仗著人多勢眾來攻打九獄山,不管誰輸誰贏,傷亡必定慘重。 “不用擔心?!碧K毓道。 他也沒解釋,但小頂一聽他這么說,立即放下心來,好像只要有他在,便沒有什么可怕的。 就在這時,她感到師父放慢了速度,逐漸往下降,耳邊的風聲弱了下來,替之以“嘩嘩”的水聲。 她感覺師父落到地上,抱著她走了十來步,登上幾道階梯,忽聽得“吱呀”一聲,門開了,隨即又是“吱呀”一聲,門扇立即重新闔上。 蘇毓閂上門,把小爐子從懷里取出來,捧在手里。 小頂定睛一看,認出這是哪里,訝然道:“我們在翼舟上呀?!?/br> 她隨即意識到這里燈火通明,而她下身被師父捧在手心里一瞬不瞬地打量,頓時羞窘起來。 蘇毓又感覺手里的爐子微微發(fā)燙,金色的爐身在他眼皮底下慢慢泛起微紅。 看來這小傻子也不是全無長進,都知道害臊了。 “師尊……”小頂扭扭捏捏道,“你把我放下吧,捧在手里怪累的?!?/br> “不累?!彼拈L指若有似無地劃過她的爐耳,落在她肚子上。 小頂一陣羞窘:“師……師尊……” 蘇毓嘴角微微一翹,起身把她放在幾案上。 小頂長出了一口氣,又道:“師尊,你能不能給我塊布遮一遮?” 蘇毓乜她一眼:“為何要遮,不是挺好看?!?/br> 冷不丁被夸好看,小頂心里喜滋滋的:“真的嗎?” 蘇毓“嗯”了一聲,在案前坐下,拿起一卷看了一半的書,又把她拎起來放在膝上,一手捧書,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她的耳朵。 爐子在他手底下越來越紅,幾乎從黃銅變成了紅銅。 “師尊……”小頂終于忍不住抗議,“你別摸我耳朵吧,有點癢……” 蘇毓“嗯”了一聲,手滑落到她的肚子上,也不動,就那么用手心緊緊貼著。 可小頂還是覺得別扭:“師尊,你別摸了,我身上都是灰……” 蘇毓放下書,把她捧到眼前看了看:“是積了灰,我?guī)闳ハ聪?。?/br> 說著不由分說地站起身,抱著她走出房間,來到屋后的熱泉池。 泉池三丈見方,靈石煮至溫熱的清水從池壁四周的龍口中汩汩流出,池上水汽氤氳,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懸在當空,像一枚小月亮。 池邊草木芬郁,雀鳥啁啾,不像是在船上,倒像是在山林間。 蘇毓捏個手訣,飛快地布下法陣,便沒有人能看見這里的情形了。 小頂三年沒洗過澡,店主人十來天用撣帚撣撣外面的灰已算仁至義盡了。 她還殘留著做鮫人時的記憶,看見水便恨不得一頭扎進去。 蘇毓把爐子放在池邊的石頭上,開始解外衣。 小頂心頭一凜,忙道:“師尊,你把我扔水里就行了。” 蘇毓不搭理她,脫了外衣,取下玉冠和發(fā)簪,長發(fā)像流瀑一樣披散下來。 小頂看得呆了呆,許是分別許久的緣故,師父雖然比以前還痩,但變得更好看了——沒有圓肚子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